笔翠小说 > 都市小说 > 快说要不要 > 第三章
    妳相信爱情吗

    有太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的朋友、她的读者、她的以及访问她的节目主持人,她会因应不同的情况、不同的场合给予不同的说法。

    妳相信爱情吗

    身为所谓的两性关系作家,徐玉曼早有心理准备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心中也自有定论。

    但,当他也这么问着她的时候,她竟然一时语塞。

    没有人,比由夏野来问这个问题更让她觉得讽刺,没有人在问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如此令她心痛。

    她怔看着他,脑海里的影像似快转的电影,一幕幕迅速掠过。

    她想起从前,那年少轻狂的时候,当她对恋爱的甜蜜疯狂着迷,对它的苦涩还懵懂不知的时候。

    那一幅幅彩色的、缤纷的、欢乐的影像啊

    她的心蓦地抽痛。原来,她也曾那么爱过──

    「我相信。」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收回恍惚的思绪,低声说。

    夏野抬眉,似乎很意外她的回答。

    她嘲讽地掀唇。「我这么回答,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他锐利地看她。「妳是认真的吗」

    她点头。

    「即使妳心中以为的那桩幸福婚姻也走向毁灭」

    「他们会和好的。」她坚持。

    「是吗」他不以为然。

    她的心再次抽痛。她早料到他会不以为然,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呢他跟她,早已两不相干了啊

    她暗暗咬了咬牙,站起身。「我要走了。」

    夏野皱眉。「妳就这么冷淡,连跟我吃顿饭也不行还是妳怕了,想逃」他用激将法。

    若是平常,她一定会不服气地反驳,但现在,她已经累得不想争辩。

    「随你怎么说吧。」她拿起账单。「这顿饭算我请。」语毕,她潇洒地转身就走。

    「等等」夏野追上来,扯住她臂膀,强迫她旋身面对他。「我不习惯女人替我买单。」他阴沈地盯着她。「妳在这里等着。」

    她不情愿地瞪着他的背影。他以为他是谁他一个命令,她便要一个动作吗

    她不理他,趁他前去柜台买单的时候,径自走出餐厅,刚来到大门口,便因玻璃门外的雨势惊杵在原地。

    磅礴的大雨,挡去了她的视犀世间成了一片迷茫,教她辨不清来路,彷徨无计。

    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

    正不知所措时,他已来到她身后。

    「看来妳一时半刻走不了了。」醇厚的声嗓,依然是半嘲弄。

    徐玉曼心口一紧,再也无法忍受与他站在同一个空间。

    「我叫出租车。」她倔强地走出玻璃门,在雨雾朦胧中探手叫车。

    大雨当空浇下,不过数秒,她便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这女人非要这么难搞吗

    夏野皱眉,硬生生拉回狼狈的她。「我送妳。」

    「不必」

    「我送妳」他不给她争辩的余地,拖着她往他停在对街的车子走去。

    短短两分钟的距离,他却已陪她淋了个彻底。坐进车后,沈闷的车厢里满满的都是雨气。

    「擦一擦」他扯下几张纸巾,掷向她。

    她瞪他一眼,懊恼地接过,先拭干沾湿的脸,再拂去沾染上身的水渍。

    他也跟着摘下眼镜,擦干脸,视线一落,望向身上的西装。

    这件亚曼尼西装,算是毁了。

    他漠然地想,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便往后座一抛,瞧也不瞧一眼。重新戴上眼镜后,他望向她。

    「妳冷吗」

    「嗄」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擦拭的动作一僵,抬眸看他。

    「冷不冷」他面无表情。

    「不冷。」

    「那好。车窗都是雾气,我得开冷气。」他淡淡解释。

    她愕然望他。

    因为怕开冷气她觉得冷,他才先问过她吗他何时竟懂得如此体贴

    妳忘了吗他曾经也体贴过的。

    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她一凛,呆了两秒,然后甩了甩头。

    也许他曾经温柔过吧,不过现在的他只是个冷血律师

    「你开吧,我不冷。」

    话虽这么说,车子发动,冷气运转之后,她还是不觉打了个寒噤。

    他注意到了,俊眉又是一皱。可是他没多说什么,默默开车。

    「你知道该怎么走吗」她奇怪他为何不问她住址。

    「妳住淡水,对吧」

    「什么」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震惊了她。「你怎会知道」

    「猜的。」

    「猜」

    「妳在书里曾经提到妳经常沿着淡水河畔散步。我想妳总不至于无聊到没事往哪儿跑吧所以应该是住在那附近。」

    不愧是律师,够敏锐,连如此细微末节都注意到了。

    「你看过我的书」她犹豫地问,不敢相信。

    「嗯哼。」

    「我不晓得你会对我的作品有兴趣。」

    「随便翻翻而已。我只是想知道,妳究竟对妳的读者灌输了些什么观念」

    好藉此批判她吗

    她不满地咬唇,拂弄衣衫的动作变得粗鲁起来,一滴滴水渍在车厢内晕开。

    她下车,甩上车门,不顾一切奔入雨中。

    许久,他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僵在座位上,深邃的眸透过镜片,直直瞪视车窗外她仓皇奔走的倩影。

    他看着她停在街爆对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招手。

    这笨女人明明有免费的车坐,偏偏要这么自找麻烦。

    他继续瞪她。她抬手,拂去遮蔽视线的发绺,高跟鞋踩在水洼上,窈窕的随狂风摇摆。

    再这么下去,他估计不到两分钟她便会跌倒在地。

    以她那小迷糊的个性,这种意外很有可能发生。

    他紧紧抓着方向盘,十指泛白。

    终于,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她匆匆上车。

    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重新发动引擎,他跟着那辆出租车走了一段,直到她下了车,快速闪进社区公寓的大门。

    他掉转车头,往反方向开去,几分钟后,他在一栋面对淡水河的高级公寓前停下来,跟警卫室打个招呼。

    地下停车场的闸栏升起,他顺着坡道驶下去,停好车后,坐上电梯直达某一层。

    按下门铃不久,一个女人打开门,她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性感睡衣,更显身材火辣,只是那张娇媚的容颜,不和谐地挂着可怜兮兮的眼泪。

    一见是他,她立刻破涕为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她迎接他进屋。

    他翻白眼,走进屋内,湿透的身躯毫不客气地倒入豪华沙发。

    「说吧这回又怎么了」

    「他说要跟我离婚。」沉默许久后,沈诗音终于在电话另一头幽幽承认。

    徐玉曼怔然无语,虽说前一晚她已从夏野口中得知此事,但真正确认后,仍是令她大为震惊。

    就连这么恩爱的一对夫妻,也撑不到白头吗

    她心一扯。「为什么」

    「他说他腻了。」沈诗音哑声道。

    「腻了」这是什么样的理由徐玉曼难以置信。「就这样」

    「嗯。」沈诗音黯然应道,顿了顿。「我想,我不懂男人。」

    「我也不懂。」徐玉曼叹息。

    她不懂男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轻易放弃婚姻,放弃爱情

    「妳怎会不懂妳是恋爱教祖啊。」

    恋爱教祖

    徐玉曼握着无线话筒,对镜中那个挂着两个熊猫眼圈的女人苦笑。

    若她真的当得起这样的名号,就不会失眠整晚,落得眼下发黑、脸色黯淡的下场了。

    若她真是所谓的恋爱教祖,又怎会为了个男人迷惘一夜

    「就告诉妳,别拿这称号来笑我了。什么恋爱教祖」她涩涩自嘲。「如果我真的当得起这名号,就不会搞不定他了。」

    「他谁啊」沈诗音好奇地追问。

    一个分手多年以后,仍然有能力摇晃她的心的男人。

    徐玉曼闭了闭眸。「不说我了。」她深吸一口气,将话题转回好友身上。「说说妳吧。妳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妳想离婚吗」

    「不离又怎样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沈诗音也自嘲。「其实我一直在骗妳,他已经很久不曾在出门前亲我了,下班回来也很少跟我说话,虽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跟陌生人也没差多少。他甚至已经好几个礼拜没碰我了。」低微的声嗓里,沉着太多苦涩。

    徐玉曼为好友心痛。「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有外遇」

    沈诗音沉默两秒。「上个月我出门逛街,偶然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餐厅一块吃饭,他笑得很开心。」

    真有外遇徐玉曼蹙眉。「妳知道她是谁吗」

    「好像是他的同事。」

    「也许他们在讨论公事呢」徐玉曼试着往好的方向推测。

    「或许吧。」沈诗音意兴阑珊。

    看来她并不相信她老公和那个女人只是单纯同事关系。

    徐玉曼暗叹口气,沈吟片刻。「这样吧。我们换个角度来想,妳还爱他吗」

    「当然。」

    「还想跟他在一块儿」

    「嗯。」

    「既然这样,就不要轻易放弃。」徐玉曼鼓励好友。

    「可是」

    「没错,他的心现在可能已经不在妳身上了。可是他毕竟曾经爱过妳吧」徐玉曼理智地分析。

    「他当然爱过我。」

    「那么,就让他再爱上妳一次。」徐玉曼斩钉截铁。

    「什么」沈诗音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建议。「妳说让他再爱上我」

    「没错。妳想想,既然妳还爱着他,为何要轻易放弃他为什么不试试让他想起当初爱上妳的感觉试着努力看看,说不定你们还有办法找回你们以前的甜蜜生活呢。」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沈诗音茫然。

    「这个嘛。」徐玉曼自己的唇,陷入深思,半晌,她忽地灵光一现。「这样吧,就这么做──」她低声讲了一串。

    听罢她传授的计铂沈诗音半信半疑。「这样有效吗」

    「试试看吧。我不能保证一定有效。除非妳真的一点都不想挽回妳的婚姻,否则只有赌一赌。」

    沈诗音默然,良久,她总算下定决心。「好吧,我赌。」

    「太好了。加油吧」

    电话断线后,徐玉曼依然站在原地,瞪着镜中形容略微憔悴的自己。

    其实她也在赌。

    赌她的好友成功挽回婚姻,赌她重新得回幸福,赌他们两夫妻长长久久,永结同心。

    赌这世上并非没有完美的结婚,只有完美的离婚。

    难道这世上的有情人终究都无法甜甜蜜蜜到白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美丽的诗句

    她不相信

    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