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想忘了,如果可能,她还真想忘得一乾二净
真不想承认自己跟那冷血律师竟然有过一段孽缘,不想记起自己曾爱过那个男人,甚至还嫁给他。
她真的,很想忘了。可惜忘不了。
无论她怎么告诫自己,过往的一切依然如潮水,一波波袭来。
她好恨啊
徐玉曼捧住自己的头,拚命深呼吸,克制想高声尖叫的冲动。
「,请问要喝点饮料吗」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一愣,放下双手,有几秒钟一片茫然。
「要喝茶、咖啡或其它饮料吗」亲切的嗓音再度问道。
「啊。」徐玉曼定定神,这才发现说话的是一个空姐,正倾过身,对着她微笑。
「不用了,我不需要」不对,她现在可是在飞机上耶想着,徐玉曼脸色忽然染白。「呃,请给我矿泉水」矿泉水能让她忘记自己坐在飞机上吗「不,还是红酒好了。」她虚弱地对空姐微笑。「请给我一杯红酒。」
「没问题。」空姐的笑容还是那么甜美,明眸一转,望向她身旁的男人时,笑容更甜了。「先生呢请问要什么」
「矿泉水,还要一份报纸。」那声音,还是一贯霸气而自信,自信得令人厌恶。
徐玉曼皱了皱鼻子。
她抬起头,瞪向那个戴着副眼镜,完全气定神闲的男人。
夏野
坐飞机已经够令她心烦气躁了,何况还是跟这男人一起坐真倒霉,她还宁愿跟外景小组的成员去挤经济舱。
「怎么这副表情」彷佛看出她不悦的心思,半嘲弄地挑眉。「商务舱的服务还不够令妳满意吗」
「我对商务舱的服务完全没意见。」
对他们必须搭飞机才能到达美国这件事也可以忍受,唯独对必须跟他相邻而坐这点感到有意见,而且是非常非常有意见。
「早知道我自己早点到柜台checkin,说不定可以被安排到更好的位子。」她喃喃自语。
「这位子不好吗」
「烂透了」她直截了当,挑衅地瞪他。
「我倒觉得挺不错的。」他淡然。「靠窗,视野好,待会儿起飞时外头的风景一定很好看。」
起飞
一听到这字眼,徐玉曼浑身一颤。
正巧这时空姐送上饮料,她连忙啜了一口红酒,藉此宁定心神。
别紧张。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了,有啥好怕的
「咦,怎么会这样」夏野忽然低喊,语气惊慌。
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摸不到座位底下的救生衣。」夏野说。「该不会他们忘了放吧」
「什么」徐玉曼惊恐地睁大眼,僵在原地。
「这飞机连救生衣都会忘了放,到底有没有好好做安检啊」夏野抱怨。
「不、不会吧」徐玉曼白着脸,嗓音发颤。她蹲下身,焦急地摸索自己座位底下。起先真的找不到,她心跳一停,后来总算摸到,她松了一口气。「我的有放救生衣。你问问看空姐,可能他们忘了。」
一阵朗笑迸出。
她一怔,疑惑地望向夏野。只见他哈哈大笑,原本冷冽的星眸染上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在整她。徐玉曼恍然大悟。他明知她有飞行恐惧症,还故意这样欺负她。
可恶啊她忿忿皱眉,朝他射去两道杀人似的眼光。
他一点也不在意,好整以暇地嘲弄她。「都过了这么多年,妳这毛病还是一点也没改善吗」
「我警告你,夏野──」威胁的言语还没来得及掷落,她眼角便扫到窗外的机场跑道。她一凛,竖起耳倾听,这才发现飞机已经开始慢慢前进。
飞机已经上跑道,就快起飞了
她惊得连忙正襟危坐,双手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
夏野偏偏还要在一旁转播现况。「咦飞机已经上跑道了耶。啊,在加速了,听见声音没马上就要──」
「你、你闭嘴。」她怒斥,嗓音却发颤,气势顿时削弱许多。
他恶意地微笑,继续逗她。「哪,脚架收起来了。感觉到没起飞喽。哇妳看看,的房子变得好小,像火柴盒。」
「别、别说了。」她阻止他,冷汗直冒,耳膜让一股气压给塞住了,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好诡异。
「妳看看那些灯光,好灿烂。应该是高速公路的车流吧。果然还是晚上起飞比较有看头」
「我要你别说了」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尖喊一声,扭过头,单手狠狠揪住他衣襟。
这声锐喊惊动了其它乘客,几道视线好奇地瞥过来,徐玉曼却毫无感觉,一心一意瞪着夏野。
这可恶的男人,他正在笑呢。瞧他浅浅扬起的嘴角,瞧他眼里发亮的光芒──他正在嘲笑她。
她几乎气晕。「你、你一定要这样整我吗你明知道──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妳最怕坐飞机吗」他凉凉地反问。
她说不出话来,双颊气鼓鼓,眼眸莹莹。
他看着她,目光逐渐转柔。「妳生气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她怒视他,正想反驳,机身忽地一阵轻微摇晃,她惊颤,全身立时寒毛竖立,肌肉。
这宛如受惊的猫咪紧张兮兮的模样似乎了他,他低低一笑,展臂将她揽入怀里,另一只手轻压她头颅,让她发白的脸紧贴他温暖的胸膛。
「傻瓜。妳怕什么飞机是这世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了,出事机率微乎其微。」
「我才不怕。」她嘴硬地否认。「只是觉得不太舒服。」
「妳看起来的确很不舒服。」他嗓音充满笑意。「要不要再喝点酒」
「当然要。」她闷闷道,依然赖在他怀里。
她实在不该像这样倚偎在他怀里的,她想远离他,不是吗
可是她现在很害怕,靠在他胸膛的感觉又如此温暖而安全,她无法不贪恋。
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告诉自己,只要再一会儿,然后她就会推开他,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只要再一下下
他端起酒杯,抵到她唇畔。
「喝吧,妳会好过一些。」
她依言啜了一口。
「多喝点。」
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喝完整杯酒。很快地,酒精便在她体内发生作用,酒气醺红了她的脸。
「我不能喝了。」她对他,美眸迷蒙,娇艳妩媚。
他看得差点失了魂,好半晌,才记得将酒杯放下。
「我才、才不要呢」她急忙推开他。「你走开啦」
「真的不要吗」他笑嘻嘻地看她,目光满含挑逗。「还是我们今晚就来试一试」
「试什么」她一时弄不懂。
「还有什么」他俯向她耳畔。「试试看做爱做的事啊。」
徐玉曼惊呼一声,脸颊瞬间爆红,像熟透了的苹果。
「怎样蓉蓉,妳说好不好」明知她不自在,他还偏逗她。
「当然不好」她怒瞪他,苹果颊嫩嫩的,看来好好吃,让人想一口咬下去。
夏野叹息,眼底浮上深沈的。
那明显的吓坏了徐玉曼。她心跳加速,声嗓忽然变得沙哑。
「不、不行啦,我想等结婚以后──」她慌张地嗫嚅,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那我们今天就结婚」他握住她的手,热切地说道。
「你疯啦」她惊愕地瞪他。
「我是疯了。」他苦笑,手指刮过她红透的脸颊。「为妳疯狂。」他哑声说,镜片后的眸好深好深,像口神秘的潭,她一探究竟。
她好想、好想游进去啊,好想更深入他,更贴近他,与他融为一体
「别、别闹了,夏野。我们、我们去看」看什么她脑海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下个行程。「我们去看」
身后的人群传来阵阵惊叹的呼声,跟着,是几声响。
「对了,」她终于想起来了。「我们去看海盗秀吧。」
她匆匆说道,匆匆拉着他的手往人群集中的方向移动,她走得好快好急,心脏怦怦跳,不敢回头再看他一眼。
她怕一回头,一触及他的眼,她便会不由自主沈沦,宣告无条件投降。
终于,她排除万难挤到金银岛饭店前,两艘海盗船正在人工水面上对峙,右边的船朝左边的开炮,火焰炮呼啸一声,飞掠而过,映亮了深沈的夜空,将那艘由女海盗领军的船炸得半沈。
「你看你看,夏野,真的沈下去了耶。」眼前的秀逼真得教她不可思议,回头兴奋地喊。
咦,人呢
熟悉的脸孔完全不在她视线范围里,她愕然,眼光一落,这才发现自己牵错了手。
「哈啰,可爱的。」大手的主人朝她打招呼,是个英俊的金发帅哥,她尖叫一声。
「抱、抱歉。」连忙甩开那陌生的手。「我、我认错人了。」一面说,一面后退。
「别担心,,我一点也不介意。」金发帅哥逼近她,一副对她极感兴趣的模样。「妳看来像亚洲人,是日本人吗」
「不、不是,我是台湾」
夏野呢她焦急地在密密麻麻的人潮里左顾右盼。他在哪里他们被人群给挤散了吗
「是台湾美眉吗嗯,我喜欢台湾,我大学室友是台湾人,他跟我提过那是个美丽小岛。我一直想找机会去瞧瞧」金发帅哥呱啦呱啦说一大串,她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不、不好意思,请让一让。我朋友不见了,我得去找他。」她伸展手臂,想排开他,他却顺势一把握住。
「别担心,,我帮妳一块儿找。」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试着甩开他,他却不肯松手。
她惊得花容失色。
她该不会遇上了吧真糟糕她必须快点摆脱这男人夏野呢他究竟在哪儿他一定也正急着找她吧。
想起夏野与她失散,会如何心慌,她鼻尖一阵酸涩。
他一定很担心。都是她不好,怎么会牵错人呢她简直是白痴。
徐玉曼着慌不已,一面在心底斥责自己,一面仓皇四顾。忽地,她眼角瞥见一道熟悉身影。
「夏野夏野」她放声尖喊,但四周实在太吵杂了,她焦心的呼唤只能无助地淹没于夜色。
「夏野」
他没听见她的叫喊,他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他一定也很紧张。
她拚命踮高脚尖,眼看着他张大嘴像似吶喊着什么。是她的小名吧她可以从他的嘴形清楚地认出。
她喉咙哽咽,眼眶泛红。
这一刻,她真的好恨这些挡在她与他之间的汹涌人潮。为什么这些人要分开他们为什么他们不闪远一点,别来阻绝他们
「夏野」她高声喊,好不容易甩开了那金发帅哥的手,却还是无法接近她心爱的人,只能在人潮中被推来挤去。
眼看着与他的距离愈来愈远,她的心,忽然被一股莫名的绝望揪紧。
她会失去他吗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明明只是相距咫超为什么她有种恍若天涯的错觉
她好怕,好怕。
「夏野,夏──野。」她哭了,喉头哽咽着,泪水一颗颗坠落。
视线因泪水变得蒙眬,她展袖抹去眼泪,想让自己看清楚些,再张开眼时,他已不知去向。
她惊冻原地。
他真的真的不见了
她抚住喉头,傻傻地站在原地,脑海空白,心跳也在这瞬间停止。
她失去了他,她真的失去了他──
「啊──」痛彻心肺的吶喊惊着了附近的游客,纷纷转头看她,她毫无所觉,孤立人群中,呼唤着他的名。「夏野,夏野──」
「我在这儿,蓉蓉,我在这儿。」心疼的嗓音拂过她耳畔,跟着,一双厚实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
她眨眨眼,泪眼蒙眬地望着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脸孔,不敢相信。
「夏野,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他将她拉入他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怎么啦怎么哭成这样」
焦仑怀的声嗓安抚了她,却也更唤出她阵阵委屈。她抓住他衣襟,无法自抑地哽咽。「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怎么会呢」他拍抚她不停起伏的背脊,柔声哄她。「我就在这附近啊。就算妳一时找不到我,也可以回饭店啊。难道妳连自己回饭店也不会吗」他逗她。
「我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好害怕我怕我们会分开,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真的、好怕啊」她哭爽无法形容方才的感觉,就像她一瞬间跌入了沉沉的黑暗,周围没有一丝光犀她连他的影子也抓不住。
那真的是一种很让人心慌的感觉,她心跳停止,连呼吸也忘了,只能呆站着,让那惊怖的黑暗铺天盖地罩住她。
「没事了,蓉蓉,我在这儿。」他不停拍抚她,温柔地安慰她。「没事了,别哭了。」
「都怪我太笨,连牵手都会牵错人,我是笨蛋。」她呜咽,责怪自己。
「妳不笨,是我不好。应该怪我反应太慢,看妳牵着别的男人,居然愣在原地。」他苦笑。莫说她心慌,方才的他也同样六神无主。当她背对着他,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时,他竟有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顿时惊恐无力。
「我应该马上把妳叫回来才对。」他自责。「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反应太慢。」他捧起她容颜,怜惜地吻去她颊畔泪水。「对不起,蓉蓉,对不起。」
她心口揪紧。
他好温柔,温柔得令她心碎。
她真的,好爱好爱他呵
她凝睇他,深情地、沈醉地、全心全意地凝睇着他──
「我们结婚吧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