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儿你总算回来了”孔兰哭红了眼的待在恭卉的房里,一见她,立即冲上前抱住她,哭得更凶。
恭卉看起来一脸疲惫,她不发一语,默默推开她过度紧抱的身子后,坐下。
孔兰见她失魂的模样,赶紧抹泪问清楚。“恭儿,你告诉我,你可是上葛尔沁那儿去了”
她这才总算抬眉。“你怎么知道”声音极为沙哑干涩。
“这么说你真去找葛尔沁了”
“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永璘知道你去了葛尔沁那儿,一夜未归,气疯了而且”
“而且什么莫非你告诉他万岁爷密旨的事了”恭卉心急的问。
“没有,我没说那么仔细,我只说你接过皇上的密旨,至于内容我推说不知情,要他自个去问皇上。”孔兰不安道。她着实不知这事该不该向永璘说,可密旨一说破,就不是密旨了,若此事见光,她怕牵连更大,让皇上拉不下脸来,也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可若什么都不说,难道真让恭儿去以死谢罪
“那,那他真去找万岁爷了”她倏然站起。
“嗯倔怒容满面的进宫了,这是一刻钟前的事,他刚走不久,你若想追回他,还来得急。”
她本来立刻站起,可想了想又怅然坐下。“我不用追了,万岁爷精明得很,不会承认密旨里说了什么。我若追去,只会让永璘更怀疑密旨的内容罢了。”她颓然再坐回去。其实,这样也好,这样才解决问题
“可是那永璘就会误会你,你怎么也得对他说清楚,究竟去了葛尔沁那这一夜都做什么”孔兰问得小心,生怕她真做出对不起永璘的事来。
“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不敢回来,来人,带住”樱子突然气焰嚣张的出现了,她身后的几个日本仕女即刻上前带人。
“你想做什么快放开她”孔兰惊愕的上前拦阻。
“你滚开,否则,待会我连你一块丢进那废井赶时髦,让你陪她一起死”樱子怒说。
“什么,你要将恭儿投井”孔兰大惊。
“没错,让开”樱子将挡在前头的她推开,要人拉着恭卉走。
恭卉白着脸,听见樱子要拖她上井边的目的后,也没再挣扎,任她们拉着往前走。
“您不能动这种私行,贝勒爷知道了可不得了啊”秀娥闻讯赶来,急着阻止她。
“那就等他知道后再说吧”樱子冷笑,言下之意就是要先斩后奏,今儿个非要恭卉死不可。
“您怎能趁贝勒爷不在对小总管做出这种事贝勒爷不会放过你的”
“住口我豁出去了,横竖永璘都会对付我,在他对我下手前,我定要先杀了这女人泄番他要我尝尝落井的滋味,我就先教他的女人当垫背,先下去为我张罗床位”她恨声说。
“你太可恶了,这里是贝勒府,由不得你胡作非为”孔兰怒斥。永璘前脚一赚这女人马上嚣张变脸,真是该死
“说得好,这里是贝勒府,目前我还是这儿的少福晋,我要处死一个不贞的女人,谁敢拦阻”
“就算你是少福晋,贝勒爷也吩咐过可以不必理睬你,不久就要送你住”秀娥直说。
听到这话,樱子更恨。“那我还没被送走不是吗我是代表日本的一国公主,谁敢对我无礼,再走前我就先治你”她拿出公主的身分压人,目前府里的日本人经过永璘上回的恶整过后,虽然伤残了一半,其他的人也被软禁,只剩少数几个伺候她的人留在身爆但有这几个就够了,够她杀一个女人
“总之,你不能这么做”秀娥急怒不已。
“含我说过,你们再啰嗦就一起下井去”她发狠威胁。
秀娥身子一缩,像是真被她的话吓到了,惊恐的捣住了嘴,须臾后,转身就跑个无影无踪。
樱子见了笑得更得意。“恭卉,你瞧,那丫头也怕死,没人敢帮你的,待会你就自个儿乖乖跳下去,省得我还要费力气推你,明白吗”
泪珠滑下雪白双颊,恭卉完全没有挣扎,轻声的应。“明白。”
但这反应不是樱子要的。她要见她苦喊求饶,无助啜泣,而不是像认命般,叫她去死也不反抗,这少了一种凌虐人的,如何消解得了她对这女人的恨意
永璘将她形同软禁般锁在这间贝勒府,不让她对外联系,之后可能将她遣回国或干脆杀了她,然后让这女人取代她的地伴,含这世上没这么如意的事,她先弄死这女人,报复他,绝不让他们两人称心如意
到了井爆她见恭卉依然神色平静,不由得一把火烧起,上前狠狠再送她一巴掌。
“你真不怕死”她怒问。
“怕。”恭卉咬着牙,不让嘴角的血流出。
“若怕就向我哭饶”
“我怕死,却也想死。”她笑得苦涩。
樱子一愣。“什么意思”
“樱子。”恭卉神情凄凉,忽然朝她轻唤。
她马上皱起眉头。这女人敢直呼她的名字“你”
“我会死,不过,请你真心留在大清,别对永璘有贰心,只要他能瞧出你的用心,不会真的狠心待你的。”恭卉眨回眼泪,又哭又笑的劝说。
“你”她很意外她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她一叹,忽地又请求。
樱子这才由方才的惊愕中回神,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终于要求我了含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而不是说些要我忠于大清的废话说吧,你想求我什么”
她期待她能跪地求饶,虽然她还是不会饶过她,但是她希望见到这女人狼狈的模样。
恭卉瞧着她傲然得意的笑,哽咽了。“我求你在我死后告诉永璘,是我自个跳井的,跟你没有关系。”
她又是一愕。“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不需要我再重复,这是我最后的要求。”若能顺了皇上的意自尽,又能消除樱子对她的恨,那么她的死是皆大欢喜,有利无弊啊
樱子目光发狠。这女人莫非是知道她必死无疑,就故意说这些话,这是以退为进,希望她饶她吗作梦“这若是你的遗言,好,我可以成全。”既然她愿意帮她脱罪,她有什么好坚持的
恭卉淡然一笑。“那就谢谢你了。”
“你这女人”樱子恼得发颤。“还不跳”她怒吼一声,再也忍受不了多看她一眼。
抹去泪,恭卉爬上废井,眼一闭就准备纵身一跳。
“恭儿,不要跳”孔兰冲上前大喊,可惜身子教樱子的人给强拉住,不让她前进阻扰。
“兰姨,阿玛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恭卉转身望着她,含泪地交代着。
“不,我不要你牺牲别管皇上的密旨了,他要你拿命换你阿玛自由,要你以死逼退葛尔乾这些你都别管了,他若坚持要你死,就光明正大的亲自下旨赐死,要你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算什么你阿玛就算再不良,得知你为他这样牺牲,也不会愿意的,别死,你下来,别要傻傻的跳下去”孔兰哭喊着。
“别说了,这样死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若不忍心看,就离开吧,记得交代秀娥,别说出我真正的死因,就让永璘以为我是自尽的吧。”
“不你不要跳”
“嗯。”他冰若寒霜的颔首。
德兴实在瞧不出主子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思。长久以来,他护在心头的女人离开了,还是他亲自赶的,他应该受伤颇重,可却漠然的瞧不出半丝情伤,是他压抑住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小总管去了简侧福晋那儿,暂时住在同一间客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德兴认为他会想知道,迳自又提及。
“大夫来了吗”永璘像没兴趣知道似的,没再多问任何事,眼光瞟向门外。
德兴暗叹了一声。瞧来贝勒爷真是彻底鄙弃小总管了,向来只要是他不屑一顾的人,他都可以漠视得十分干净,就像他洁癖的性子,容不下一抹脏,脏了必除尽。“来了,正候在门外,要唤他进来吗”
“嗯,让他进来吧。”他吩咐。
“贝勒爷。”大夫迅速进来了。
房里烛灯幽暗,永璘沉着声招手。“过来瞧瞧吧。”
“是。”
这位大夫不尸廷御医,而是永璘要人特意去宫外请来的名医,至于为什么不找御医,德兴很纳闷。
大夫恭敬的行礼后,把上永璘的脉,然后反覆检查他身上的许多处,脸色越来越凝重,德兴瞧见了不禁胆战心惊起来。
“如何”一炷香过后,永璘谈问。
大夫冒着汗,举臂擦了擦。“再给在下一会时间,我想再查清楚些。”大夫的神情越来越紧张了。
“好。”他点头,不再催认。
足足又过了半个时辰,大夫才惶恐的退到一旁,双脚跪了地。
“好了”他面色不变的问。
大夫的声音是抖的。“在下诊好了。”
“说吧。”
“是。”大夫毫不隐藏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您的病有点棘手。”
“然后呢”听说这话,永璘像是心里早有数般,没有多少波动。
大夫瞧这位矜贵人物比他还镇定的模样,才稍稍吃下定心丸。“您这不是寻常的胃疾,它的病势颇为凶猛,恐怕”
“恐怕如何”
“恐怕”
“你怪朕吗”太和殿上只有两人,乾隆局促的先开口。
永璘瞧了他一眼,平静的。“不,我感谢皇阿玛这么做,这样才让我瞧清那女人贪生怕死,为了苟活什么事都肯干,儿臣自幼就怕脏,那女人脏得令我作呕,能早日让她滚,对我来说是好事。”
“是吗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也不枉朕对你的用主良苦”乾隆一扫对儿子的愧疚,欣慰的说。“那丫头你就只是赶出去,不怕她投向葛尔强”他暗示不贞的女人不该留,有辱皇族的尊威。
他这才脸色微变,恨声说:“不,我要留着她折磨”
“你还不想让她死”
“没错,就算她到葛尔沁身爆又能过得了几天好日子那葛尔沁我必杀无疑,他们想双宿双飞,就算我死,也不肯同意”
“我知道你早想好了对付葛尔沁的法子,这葛尔沁目中无人,朕也欲除之而后快,你要如何朕都会支持你的,只是,不管如何,你真要留下那女人不死”乾隆沉凝的再问,就是希望那引起争端的女人快点消失。
“是的,我不让她比我早死,等着在有生之年见到她跪地向我哭饶,就像当年她走投无路,向我摇尾乞怜一般,可这回不同的是,在我堕入无间之前,我会践踏她,先让她活在人间地狱里受尽苦楚,懊悔她一时贪生所做的蠢事”
听了这话,乾隆倏然心惊。怎么这皇儿所说的每句话,都带着令他悚然的讯息他的眉越蹙越深。
“璘儿,怎么你说得好像要跟那丫头耗上一生一世了”不知怎么说起自个的讶然,他只能迂回的问。
“我是这么打算的没错,反正我的日子也不长了,得把握时间好好的折磨那女人”
这后头的话一出,何只惊吓到乾隆,简直让他骇然地由龙座上蓦然跳起。“你、你说什么”
永璘一脸认命的望向他。“儿臣不孝,不能服侍皇阿玛太久了。”
“你这小子给朕说清楚,莫要惊吓到朕”乾隆赶紧怒问。
他漠然的半垂双眸,淡淡的叹了一声。“我得了不治之症,大夫说我活不过明年隆冬。”
“你你说什么”因为太震惊,乾隆登时抖颤着双唇,吐不出任何言语。
“胃病,此疾已经医药枉然”此刻的永璘总算神情略显落寞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事”
“就这几日。”
“当真没救”乾隆惶然惊愕。
永璘望着父皇,缓缓的。
“你该不会是因为朕想逼死恭儿,因而让那丫头投向葛尔沁身爆你口里说不怪,可心里还是怀恨着朕,所以故意说出这此话来气朕,是不是这样”乾隆念头一转,惊怒质问。
他自个也是个风流种,对女人始终放不开,才会有一段又一段的情史出现,这儿子虽不像他多情,但也痛恨人家干涉,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他宠了多年的人身为父亲的他虽不想坏了儿子的事,可那丫头三番两次碍了他的国家大事,这才教他恼上心头,惟有想办法除了她,才能让他们父子俩都去了麻烦,所以他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之下的决定。
永璘一阵轻笑。“皇阿玛想太多了,那人尽可夫的女人我真的已不再留恋。何必拿此事气您呢我真的病了。”他的神情有了万念俱灰之相。
乾隆连忙仔细地再瞧瞧他的面容。确实黧黑,又想起近来他确实经常在他面前捧腹,他原先以为儿子年轻力壮,也就不放在心上,可这会的消息却轰得他错愕瞪眼,压根无法置信“是哪位御医替你断的病情”
“我是请宫外的名医诊的。”
乾隆不信任的质问:“宫外的庸医怎能比得上朕的御医群”
“我请的各个是名医,而且至少有十人以上会诊过了,您若是不信,可要人再诊。”
“十人诊过了”乾隆惊愕。
“如此,皇阿玛您还疑心我骗人吗”
“我”
“皇阿玛,儿臣愧对您的厚爱,请您恕罪。”他倏地跪下请罪了。
乾隆怔愕的瞪着跟前这个自个最宠的么儿。“你”这事来得太突然,他根本不能接受,呆了良久,才伤心的眼眶泛红。
“朕生出了不少儿子,也死去了数个,白发人送黑女人的事,每次都让朕哀痛欲绝,虽然朕都挺过来了,可如今朕老了,你又是朕这几年来一直仰赖寄望极高的儿子,竟然又要先老爷一步走了朕朕实在”他抚着脸,显得更加老态了。
“皇阿玛”跪地的永璘一脸愧疚。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是朕钟爱的么儿,在死前,你的心愿朕都会替你达成的。”乾隆沉思后,忽然仰头忍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