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很不喜欢恭儿,因为恭儿让他与皇阿玛的父子关系产生嫌隙,也因为她造成蒙古军压城不走的窘境。
这些他都知道永璘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眼前忙碌的女人。
他待会要上朝,恭儿正在为他张罗朝服,他揣度着,如果向皇阿玛提出纳她为福晋之事,不知皇阿玛是否会同意
也许等葛尔沁的问题解决了,再向皇阿玛提,他也许会勉强同意
瞧见那小女人捧着朝服走向他,明媚的目光朝他轻睐,他自动起身让她将衣物一件件往身上套。这些衣物被浆得笔挺,干净的还闻得到皂香。
“听说简侧福晋来过”他随口问。
忙碌的小手突然一僵,把扣子的手跟着顿住。
永璘瞧了瞧皱眉,半垂下黑目,心中略略纳闷。她紧张什么
“兰姨是有来过,不过与我聊两句后,很快就走了。”
“喔,她同你聊些什么”他能理解孔兰走得匆忙的原因。樱子还在,她定是不想给恭儿惹麻烦,但他好奇的是,她对恭儿说了什么何以恭儿的态度会有异
“也没什么,不过是几日没见我,过来瞧瞧。”恭卉转过身去取他的坎肩,再回身,表情自若。
他不动声色的接手扣着扣子。“嗯。”他没再多问。
她为他披上坎肩。“永璘”
“嗯”对于她谨慎的语调,他多留了神。
“少福晋这回没真的参加瑞亲王的造反,你别太为难她。”她突然说。
他皱眉。“你为她说清”
“不是说清,只是你们在怎么说也已是夫妻,能不能不要做得太绝”说到底就是说情。
“她不是没参与瑞王爷的造反,而是我让她没能参与。”他冷嗤。
“话是没错,但她是你的福晋不是吗,又是异邦人,你该对她宽容些的,偶尔也该去看看她”她干涩的说。
“你是暗示我该上她的床”他的表情更冷。
“我”她哑然的低下首。
“说,你要我夜里去找她吗”她的声比平常阴沉许多。
深吸口气,她扯开笑。“你去找她也是应该的,她若为你生下子嗣,说不定心就能留在咱们大清,不会再想着背叛的事。”只要樱子全心待他,那么之后她也能放心了
“我不用她为我生下任何子嗣,更不要她留下,等葛尔沁的事处理好,就该轮到解决那女人的问题,我不会让她待在大清太久”
她为何要勉强自己说出这种话永璘表情冷沉,心中却是不停猜测各种可能。
“你要赶她回日本”她有些吃惊。
“当然,这里不属于她。”他冷凝的说。
“可是”
“别说了,樱子的事我会处理,这段时间你先忍着,过一阵子我会向皇阿玛提咱们的婚事,我要纳你为我的福晋。”
“纳我为福晋我没要你这么做”
他蓦地变脸。“你不想当我的妻子”
“不是的,我我恐怕没那福分啊。”想起万岁爷给的那封密旨,她苦笑着说。
她虽没想过当他的福晋,确实私心想过要与他相守,但是世事无常,自个的命运下一刻钟会变得如何,又是谁能料想得到呢
“我要你如何就如何,这事由得你说不吗”瞧见她竟是迟疑忧虑而无欣喜,他又疑惑又生气,撂下话后便甩袖而去。
“永璘”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就算能不死,万岁爷大概也不会满意她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啊
恭卉有苦难言,见他怒而离开,委屈的想追上去,不想让他气呼呼的就这么走了,只是他似乎极怒,走得相当快,她才追出房门,已不见他人影,她连忙大步奔跑,才跑了几步,一道身影却突地横档在她面前,那表情怨恨阴毒,她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少福晋”
“很好,还记得我是少福晋,那么你听好,你一辈子都休想取代我的地位”
火辣辣的一巴掌迅速落在她脸上,瞬间白皙的脸庞多出了五道清晰指印。
“永璘,你要做什么快住手”恭卉拖着永璘的腰,急急要拦阻他。
就见永璘四周似是张扬着漫天怒火,真下令要人将樱子强拉到后院的一座废井边。
樱子被人一路强拉而行,头发散乱,脸上有交错的泪水,衣物也被拉扯得破了几处,恭卉吓坏了,赶紧上前阻止。
“你让开”他怒气冲天的低喝。
“我不让,除非你告诉我想做什么”她惊慌地紧扣住他的身子,不让他移动半步。
他目光带煞。“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将她丢进废进里去吗”他笑得残酷。
“什么”被人死拖活拉的樱子闻言,惊恐骇然得几乎要软脚。“你怎能待我这么狠”她颤声问。
“狠”他淡漠的勾唇,笑中带着浓浓的杀意,转身拉过恭卉的手腕,将她拉至她跟前。
“这张脸上的五指痕迹是哪来的别告诉我是她自个弄伤的。”方才他与恭儿不欢而散后,他前脚踏出贝勒府,后脚就后悔了,明知她不对劲,他还认了真,实在不应该,于是他又折回,想与她说清楚他要娶她,要她静心等待,不许她再胡思乱想。
哪知见到她时,就是她在他的屋子里,捧着肿了半边的脸咬牙忍疼的在上药,他追问是怎么回事,她支支吾吾后的答案竟是跌伤了
这清楚的五指痕迹会是跌伤弄来的他心中立即有了谱。在这府里,谁敢对她动手
“是我自个弄伤的没错啊,你别冤枉少福晋,快放了她吧”恭卉苦苦哀求。
永璇冷,将她拉回自个身后,不听她继续说谎。
樱子颤怒的质问:“只因为我打这贱女人一巴掌,所以你就让我死”
这声贱女人让永璇倏地眯起眼,阴恻恻地垂视她,那视线让人顿觉毛骨悚然。
“我永璇的女人你称她贱女人那我又叫做什么呢,贱男人”声音冷得直透骨髓。
“我”樱子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愤怒居然敌不过没来由的惊怕。
“你口中的贱女人,是我永璇费心爱了五年的女人,你贱骂她,无疑是在污辱我”他不疾不徐却阴森的说。
恭卉一震,眼眶立刻潮湿。
她终于亲口听见他从未对她说过的和衣而卧,他竟然以昭告的方式让她知道,这孤傲冷峻的男人,不只说爱她,还说爱了她五年,所以一开妈他就对她动了情
闭上盈眶的泪眼,一股及时得知的喜悦在转瞬间掳获住她,就算先前心中有过不甘,在这一刻,也都抛却了,只要这男人承认爱她,就算死也无所惧了。
“我只是针对她罢了,没有污辱你的意思”樱子嗫嚅的说,气势硬是矮了一截。
他凌厉的目光一扫。“是吗但我怎么觉得恭儿脸上这五指印,就像是打在我脸上一般,让我痛到脸上无光至极”水墨眸子极度显怒。
樱子惊得身子泛起一阵阵刺骨冷意,不由得后悔对恭卉下了重手。“我只是一时气愤以后以后不敢了。”
“还有以后”永璇扬起一抹莫测的笑,那笑容令人发毛。
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樱子的脚再度一软,让架着她的人几乎撑不住她的重量。
“没没以后了。”
“当然没有,死人哪来的以后”永璇点点头,眼眸炯亮的说。
她的心恍若坠入极寒之中。“你真要将我投井”
“当然,这也是解决你的一个好办法。”
原本还勉强保持镇定的樱子这下再也无法强撑,凄厉的尖叫起来,“不要”
永璇一个眼神,架着樱子的人立即抬起她,低喝一声就要将人丢下井。
“永璇,别这样”见樱子已经吓得昏厥,恭卉立刻抱着他跪下求情。
“该死,人都失踪这么久,这会天都要亮了你们才知人不见,饭桶”他勃然大怒。
婢女们吓得纷纷跪地,可永璇的努气犹然不减,怕是要迁怒了。
“贝勒爷,妈才立即就派人去寻,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德兴见状,马上上前说,先为地上这群人挡怒。
“还不去”
“喳。”德兴赶紧应声。
“等等,去简侧福晋的客栈瞧瞧,恭儿说不定去找她了。”永璇突然想起的提醒。
一个时辰后
“贝勒爷,侧福晋在睡梦中被奴才挖起,得知小总管失踪,惊慌不已。人已随奴才一道回来了。”没找到人,德兴忐忑的亲自回报正闭目倚榻等着消息的主子。
永璇的胃猛地抽了一下,迅速睁眼。“她没去找你”他直接问向站在德兴身爆正瑟缩发着抖的孔兰。
“没有。”
“你可知她可能会去哪里”他再问。
“她”孔兰神色闪烁到不行。“我我不知道。”
他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眉皱了起来。“真不知”
“她是突然失踪的我不可能知道她上哪去了。”她抖得更凶。
这事不对劲连德兴都瞧出来了。
“那你回去台,我会继续再找她的。”永璇不动声色的逐人。
“不我想留下,一起帮忙找”她不能走。“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她已经我是说,多一个人手找,说不定可以快些找到她。”她惊慌的转了话。
他静静垂下星目。“嗯。”
在德兴的命令下,四周的人立刻散出到京城各处去找人。
没多久,天色便已翻白,永璇的眉心也越蹙越紧。“有消息了吗”
“还没。”德兴同样暗自焦急。
他沉了脸,腹部又是一抽。
“贝勒爷,要不我再多派人手去寻”瞧主子的模样,德兴担心他身子又要出问题了。
永璇豁然起身,一脸风雨欲来之色,阴阴的扫向窗外寒雪,一枝寒梅就在他面前凋落,他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拳头一缩,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
德兴也想到了,脸色跟着大变。
“奴才这就去查”
他不仅身为贝勒爷的贴身侍卫,也同样身负着贝勒爷府的安危,若小总管真出了事,他也脱不了责任
永璇的神色已然阴郁到恐怖的地步。“还不赶快去”他的手隐隐抖起。
他不容。绝不容自个的女人再次被夺
“喳”德兴火速要离开。
“甭查了,那女人确实在葛尔沁那儿。”突兀的女声挡下了德兴的脚步。
永璘眉心一拧。“你怎知道”
就见她得意的看了孤傲挺拔的他一眼后才说:“我的人亲眼见到她自个走进蒙古军的营帐的。”
“什么恭儿不是死了,而是去找葛尔沁了”原本坐在一旁不安发抖的孔兰惊得跳起身。
永璘心神一震。“你说恭儿死了是什么意思”
“我”孔兰立即缩起身子,眼光竟连瞟向他都不敢。
他冷眸不住发起恶光。
“你不必逼她了,那女人是该死,她投向葛尔沁的怀抱,舍弃你了”樱子嗤笑。
“你住口恭儿不会这么做的”
“我说的是事实,那葛尔沁终究要去了你永璘的女人,他乐意捡你的破鞋,你该感到无比的荣幸才是”
啪他失控暴怒的打了她一巴掌,这终于让樱子住了嘴。
“我不相信你。”他声音极为严唆。
抚着脸颊,她恨恨的注视着他。“你以为软禁了我,我就不知道外头的事告诉你,那女人不是被掳去的,她是自个走进去的,如今孤男寡女已过了一夜,发生了什么事,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但若你还要自欺欺人,也随你了。”她冒险再说,就是要打击他。
永璘狠戾起来,那厉芒足以杀人。
她全身一颤,努力站直,不让自个丢脸的在他面前软下身。
“你的人真看见她走进葛尔沁的营帐”他一字一字厉声问。
“我的人一直守在蒙古军附近,他们昨儿个下午亲眼见到她出现,葛尔沁甚至还亲自奔出营帐接人。”她得意的说。
还宝贝吗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这男人该要唾弃了吧
“你监视葛尔沁做什么”他忽问。
樱子一愕,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间竟答不出来。“我”
“你还想作乱甚至打算找葛尔沁结盟,我说对了吧”
“我不不是的,我怎会”被说中盘算,她结结巴巴的否认。
他怒极反笑。“怎么不会瑞亲王都落了个自刎的下场,瞧来你也有意跟进效法”
在他的逼视下,樱子连退了三步。“没有我只是好奇葛尔沁想做什么,才会监视他的,没别的意思”她慌然辩说。
“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要知道,你是瑞亲王的同伙,早该跟着处死的,只不过碍于你日本公主的身分,这事皇阿玛还没裁示下来如何处置,但等葛尔沁的事解决,相伴接下来,就该轮到你获得应有的下场了”
此话一出,樱子咚的一声,终于撑不住的坐地,双眼惊恐的望着他。
“上回没让你投井,是因为恭儿死求活求我才饶你不死,但若你还是想尝一遍投井的滋味,我可以成全”他冷笑的说。
她的脸恐惧得扭曲。“不”
“不就滚回你的房里别让我后悔,否则现在就让你死”他面色铁青的大喝。
“贝勒爷”待樱子一赚德兴立即惶然的望向主子。
此刻主子的情绪怕是已经狂潮怒海在心中了吧
果然,永璘一脸阴怒。“住”便转身要出门。
“贝勒爷”德兴赶紧将他拦下。“真要直闯蒙古军营”
“我要将恭儿带回”
“可是现在去不已经迟了”明知僭越,他还是忍不住说了。诚如那日本女人所说,都过了一夜了,生米早已煮成熟饭了呀。虽然小总管不是第一次落入葛尔沁手中,但这回是小总管自愿投入他怀抱的
永璘满脸风暴。“我不信恭儿会自愿前往,这中间一定有问题”他沉声说。
“可是”
“对,恭儿绝对不可能是自愿的,她她有苦衷”忍了再忍,孔兰终于痛哭失声的选择坦白。
永璘听见了,霍地转身逼向她。“说清楚”他已经在爆发边缘,再不说,管她是不失儿的亲人,再阴狠的手段他都不会带情面的使出了。
孔兰倏地朝他跪下,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落。“您要说清楚,只能只能去问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