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媚奴儿(穿越) > 第廿七章 河山待收拾
    眼皮剧烈地跳,面庞的泪水早就干了,紧紧贴在脸上,拧紧了地痛,她揪紧了眉头,不安地辗转反侧。

    他说他会回来,她信。她信他,从第一次看到他深如古井的双眼的时候,便信了。明明是个年幼的孩子,却有那么深邃的眼神,那种神态,居然和小姐差不多。

    很久了呢她翻了一个身,眼皮越跳越烈,红烛照着血红嫁衣裳,她突地烦躁起来,揪住了一团一角,一掌平推过去,红烛顿灭,摇曳灯影也哧一下,在那虚空里冒出一点青烟。

    有月光,却隐隐现出妖异红色,呜呜的风声如若鬼哭,一下一下,她更是心头大跳。

    珠泪滴滴,枕巾早就湿透。

    嘴里的腥甜,根本比不上她心里的刀割之苦,他,会回来的。

    等着,他也许明天救回来,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是这样的么向暮想嚎啕大哭,却发现喉咙死死地被人掐住了一样,只发出一点咿咿呀呀的声音。

    带着血丝的月亮映移过,留下一室漆黑,她无力地躺着,脸上全是泪痕。

    缓缓翻身,他红袍灼灼,站在床头,嘴角一抹清澈微笑,连眼睛里都是满满笑意,很近,她捂住嘴,放下手的时候,已然笑了出来:“容情,累了么对了,那碗石头汤药,我又给你熬了些,我去给你端过来,喝了再休息,以后什么烦心事都不要管了好不好”

    他的笑容淡去许多,可是还是那么灼热地注视着她,不说话,静静地,几乎让向暮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她走上前去,伸手要触摸他,却被他避了过去。

    “不要再熬了,那块石头,已经碎了。”他不肯让她触碰,却伸出手来,想碰触她,可是指尖却在她的脸庞前停住了,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却是真心的欢喜:“答应我,要好好的。”

    她只是浑浑噩噩,点着头。

    “能再看你一眼,很高兴。”他清润的嗓音,听不出悲喜,却是那么地暖,她停了流眼泪,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不能动弹。

    不能动弹,看着他慢慢转过身,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她怎么挣扎也起不来身,不要走她有一句话,还没有告诉他,不要走

    悠悠钟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睁开眼,那抹红色,彻底地消失了,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向管事”一个小丫鬟在门外瑟缩着,声音有些哽咽:“容哥儿没了。”

    她理了理头发,面上毫无表情,素手纤纤,一点点,一点点地剥开一层层的纸,慢到那小丫鬟都秉了呼吸,怕她一下子歇斯底里。

    层层叠叠的纸的尽头,是破碎的一块石头。

    繁华看着天边的鱼肚白,轻轻打了个哈欠,看到左寒昭,左炎昭,都赶了过来,后面,则是沉着脸的玄黯。

    “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玄黯声音里蕴着怒气,却是隐忍不发,左炎昭刚要开口说什么,他道:“你我商谈了一夜,你回去休息吧。”和他商议是一回事,左寒昭算来不过是一届幕僚,虽然以后可能要借助到他爹左相势力,万家的事,他知道地越少越好。

    只是没料到这一夜,容情就这般走了,他抬头看着半白的天空里,一颗星流过,心下有些恍然:“容情之事,我也有错,我会让他风光大葬,万家的墓园,他可以入。”

    “万家的墓园就算了,他生前为万家鞠躬尽瘁,死后你还不想放他”繁华并没有好口气,她劳碌了一夜,又替向暮觉得不值,只是看那玄黯倒是冰冰冷冷,无动于衷,知道皇家子弟,向来心冷无比,更是打定了早日脱离的主意。

    玄黯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急切,只是闪过地太快,太匆忙,他也只是负手,恍若未闻繁华犀利言辞,道:“你处理地很好,容情去后,所有的,都交给你管了。”

    “等一等”繁华叫住他:“容情去之前,曾和我说过精铁什么可否请王爷殿下纡尊降贵,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叫容情跪了一个晚上的理由”容情不能死地不明不白,就算他可以,向暮也要一句公道话。

    若不是容情担忧的东西太多,至少,是可以撑到孩子出生的吧

    玄黯没有回头:“你不需要知道,不知道,对你才是最好的。”他还是在下意识地保护她,可是这话一出口,他又气自己,一甩袖,远离了众人视线。

    左寒昭见繁华累了一夜,又经历了容情的事,衣衫上沾了些血液,便道:“没什么事便回府睡着吧。”

    繁华走开,哪里可能没事这么一刀砍了所有的丝绸,乌玄国内的各地要货的商人,都要一一赔罪,还要想办法让万家名下所有的作坊,大约不够的,最头痛的,是万家的名声,她本还想着借着在白璧小小的炒作引来大宗生意,却没想到

    这么多事,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完全解决,看来她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什么空了。

    左寒昭苦笑,他哪里还能有什么奢求也许守候,才是他力所能及的。他一只脚刚跨出布庄的门,却见迎面进来的秦官宝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正冒着热气。

    “喝了吧。”他往前跨了一步,听到秦官宝清冽声音含着一丝关切,听了一下,咬了咬牙,脚停在了空中。

    “提神”她的声音,不似他听到的那么冷,甚至,甚至带着一点戏谑,他的脚不知不觉,收了另一只的旁边。

    不过一碗药罢了,她这样的人,是不会要受人家的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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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初他千辛万苦得来她要的三样东西,还不是被她丢进了垃圾堆

    转身,却见她正在擦拭着嘴角的药汁,用的,竟然是秦官宝递过去的帕子。没有说谢谢,她居然也没有说谢谢她向来有礼,喜欢说些谢谢什么

    这回不说谢谢,是不把他当外人看了么想起他当时还为她一次温声的谢语而心内波涛荡漾,是自作孽心里苦着,酸着,却怎么也不想正眼看那秦官宝。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无边深海。

    繁华,终究还是和你无缘他来到客房中,见桌上一封新来的家书,打开,扫了一眼,又连同底下的许多信,恨恨地一起撕了。

    没有时间了,怎么办

    没时间继续看账了。

    繁华翻着一堆堆的账册,还有乌玄,江南万家铺子的人事纠纷,远远没有结束,今晚,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开始。

    “怎么你还不回去歇息”她扭头看着在一边写着什么的秦官宝。

    他抿着唇,表情认真而又严肃,倒是难得见他这样的,大多时候,他都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要么就是温和体贴平易近人的大夫,当然,她也算例外,在秦家堡的几天,都是很难得的体验。

    她想到她把秦官宝拐到这里来的动机之一,便笑道:“你是妙手神医,改天我带你去见个病人。”

    冯儿,向暮,这两个担子,她要担下来。一个弃妇,一个寡妇,而她也算是没能出嫁的半弃妇吧想到此处,更是自嘲笑了。前世也是半个没人要的孩子,是连家的养女呢

    可惜,这一回,她偏要和命运说不,不止是她的,还有她们两个的命,她都替她们改了

    命运的改变,不是空谈,首先,要有强大的经济基础。而这基础,她要从万家的产业着手。

    第一桩就是挽救万家名声,其实容情这些都替她铺好了路,那晚的动静不小,而且赔上了一条人命,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家的二当家,恐怕不用多久,就可以传遍大陆吧她要的正是这个结果,万家的名声,有救,不过要做长期。毕竟为了保证丝绸的上乘色泽,下的了狠手的把所有的丝绸都销毁的,全大陆的丝绸商,不会超过三家。

    那么,她要做的,只有一些旁枝末节了。

    “叶掌柜,叫叶掌柜进来。”她吩咐前厅的学徒,她这几天都要留在布庄和绸缎庄料理这些事。

    那个学徒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在繁华凌厉眼神下也只好去了掌柜那里。

    “叶掌柜,把容哥儿劈碎的第一匹丝绸给我好生裱起来。”她便看帐,便下令道。

    叶掌柜和那马九也是有些交情,再说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掌柜,谁能服一个女人管虽然听过她的一些事,但都觉得名不副实,嗤之以鼻,因此他也是心不在焉:“裱怎么个裱法”

    她一眼就看穿了他心思,勾了勾唇角:“裱怎么破烂怎么裱,容情砍成什么样,就裱成什么样,这样的丝绸匾,万家的每个丝绸庄,都给我挂上一块谨记这耻辱,谨记着万家的丝绸要上乘,这件事,你去办,没有意见吧”

    他看繁华又露出那晚莫测高深的决断表情,心下有些骇然,一家老小的糊口都要靠他呢,无法,只能道:“是。”

    “等等,”她唤住他:“那天那个主动给我铺开丝绸的学徒叫什么,我见上他一见。”

    第二桩,要开始慢慢安插她的心腹了呢,来不及把容情的原先手下都震慑住,只好培养自己的派系人马,万家向来排外,要不然二当家不会是万华浓亲手带大的容情,那些掌柜也不会在紧要关头去找容情了。

    李添成是么很好,看他那日举动,是向她示好,而这么一向她示好,恐怕就要被容情派的掌柜和学徒排挤了。所以,她唤他过来的时候,见他眼里神采黯淡了几分,身形也更显瘦削,便知道自己所料不虚。

    “为什么”她劈头就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个中年人,也没有行礼,也没有低头,直直看着她:“我信你。”

    很好。

    “你从今日起,就别做什么学徒了。跟着我吧。”

    第三桩,万家这批货毁地太多,根本没有这么多织机,如果不多找些作坊,那么就算以赔罪的姿态上门道歉人家接受了,拿不出货来,也是枉然。王家,织造局,看来这两个地方不得不走了。现在赔些,以后赚的日子多着呢。

    她揉揉额头,起身,见秦官宝又递过来一碗汤药,推手,表示不想再喝。

    他笑,虽是图方便穿的粗布衫子,却也衬得他白玉一块:“不苦的。”

    繁华在他灼热眼光下,莫名心跳快了一拍,流进去的热热的东西,是叫感动罢咕咚咕咚饮下:“你在写些什么”

    “药膳,你不是说要饲养药鸡,药豚么,我在研究如何用廉价的药,养出最好的药鸡,药豚来,否则那些补药,开支太巨大了。”

    原来是给鸡鸭研究药膳,他,的确很细心。

    罩上斗篷,看了看蒙蒙亮的天,她忽的转身,弯过身,唇瓣擦过他的嘴唇:“别太累。”

    斜斜的,秦官宝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淡去,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低下眼睛,发现那笔尖一下下啄着白纸,拧了眉头,用另一只手紧紧控住右手,还是在啄。

    叹气,丢开笔,那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哎,还是太生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