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流年(原名:当时间化成灰烬) > 第44章 他只是流星
    因为只有三个候选者的缘故,周三的面试没有利用上课的时间。辅导员通知朱莎面试的时间在晚上点半,因为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要参加,需要就他的时间。

    张蕊和朱莎两人躲在角落里嘀咕了半天也猜不到这重量级的人物到底是谁,只觉得他肯定是某位评委,而且是能影响大局的那种。朱莎忐忑不安,在宿舍里患得患失。张蕊满不在乎地说:“管他是谁呢大不了不去”

    朱莎看着大大咧咧的张蕊没有说话,张蕊有这样的底气说这样的话,她有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太过期望,以免失望。可是,说是这样说,心里难免还是会忧心忡忡,有种发狂似的声音在心里叫嚣:“不能失败呀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呀”但是,怎么抓住她不知道。

    晚上点的时候,朱莎和张蕊按照辅导员的吩咐提前坐进了充当考场的多媒体放映厅。这是英语系最大的一个教室,平时总是用来放映英语电影的。朱莎对这个架满了机器的屋子一点也不陌生,她和张蕊在这里看了无数场英语电影,包括哭泣的游戏、狮子王等等。这里也算是她的一块乐土。走进多媒体厅她们才发现,来得有点早,里面只有正在收拾桌椅的两个大一学生会干部。朱莎看他们干得满头大汗,忙问清了要求,和张蕊一起帮他们把桌子码起来,把评委席安置好,又打扫了地面。分钟后,他们才算把这间屋子弄干净。潘颖和辅导员一起说笑着走了进来,看见了正在帮忙的朱莎和张蕊,也不打招呼,眼睛扫了扫,用手指着窗台说:“那儿擦干净了吗”

    张蕊理都懒得理她,朱莎也不说话,把手中的抹布交给那大一男生,然后和辅导员打了声招呼,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态度差点让潘颖给气坏了,当着辅导员又不便立即吵架,她就把气撒在那两个干活的大一新生身上,冲他们嚷嚷:“你们早干吗去了怎么到这时候才开始收拾这弄得到处是灰、到处是水的,待会儿让评委老师怎么坐啊你们会不会办事啊”

    两个老实八交的男生被训得一声也不吭,只好又重新打了水,拿了抹布开始擦。潘颖这才满意了,回头冲辅导员娇笑着说:“老师,怎么样我安排得还可以吧待会儿让所有的评委老师都坐在这边,这样既凉快又不会正对着空调吹您作为现场主持就坐在这边”她又用手一指放了一套桌椅的地方,“这儿有自然风,而且这个位置可以方便您看到全场的情况。”辅导员满意地点头。

    张蕊和朱莎默然无声地看着她肉麻的表演,只觉得恶心得要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潘颖刚说完,评委们就陆续进场了,原来都是系里有名的教授以及系领导,教精读的刘老师也在里面。朱莎看到刘老师有一点意外,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而刘老师看到朱莎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朱莎觉得这样才正常,一切都要靠自己,别人的关照能管用多久呢

    潘颖看到各位评委老师,马上绽开如花笑脸,熟络地和他们打招呼,甜甜地叫着“老师好”。刘老师听到她的声音,眉头有点皱。她一向是不大喜欢这个特别会来事的女生,大概是做学问的人的通病吧,性格耿直的她从来就不喜欢虚伪圆滑的人,所以潘颖从来都不对她的胃口。再加上潘颖有事没事就泡在辅导员办公室,却又从来不在学问上下功夫,她更是没有兴趣。

    评委老师都一一落座之后,离面试还有分钟的时候,传说中的重量级人物隆重登场了,朱莎和张蕊大跌眼镜,还以为会看到什么高鼻深目大胡子的老外或者浑身洋气的之类的人物,结果就是院长大人大驾光临。对于院长,朱莎可不陌生,说起来,他还是她的半个粉丝呢有几次在路上碰见他,他还笑着跟朱莎打招呼,让朱莎受宠若惊的。

    一看到是院长,朱莎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院长虽然不一定会给她特别的关照,但一定会秉公评判。只要过程公正,就算结果是她输了,她也是输得心服口服,没什么好抱怨的。

    面试的流程很简单,有点类似于演讲比赛,大家就同一个主题演讲,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用英语表达出来,然后就是即兴答辩,回答评委提出的问题。这一次三个人的主题演讲都是同一题目: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潘颖的演讲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她中规中矩地选择了自己的父母,把亲情作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倒也称得上是无功无过。

    朱莎谈到了父亲,也谈到了张蕊,在她的生命中,除了父亲之外,她最重要的人就是张蕊。要是没有张蕊,她的人生将会与现在截然不同,她说了一些令人感动的往事,评委们有些微的动容。

    接下来就是张蕊。令人意外的是,张蕊居然也谈到了朱莎,张蕊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居然是她和徐轶。朱莎很感动。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朱莎在底下握了一下拳,张蕊看到了一笑。接下来她话锋一转,毫不隐讳地谈起她愚蠢的倒追往事和现在的幸福甜蜜,让朱莎听得一头冷汗。这么前卫的话题也只有张蕊才有勇气说出来,换了别人,谁敢在这么重大的场合说这样卿卿我我的往事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

    评委们听到她们的主题演讲倒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表情,到底是以开放著称的英语系,对一些个性的东西还是持包容的态度。即兴答辩完之后,辅导员就让她们三个人退场了。朱莎和张蕊以及潘颖默默走在无人的楼道里,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格外清晰。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没有互相攻击,没有冷嘲热讽,三个人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但不知道中途要被扔下去的是谁,这样想想就觉得平静了很多。三个人就这样心平气和地走出了教学楼,又往宿舍楼走去。

    周四周五都在平静中度过,只有朱莎、张蕊和潘颖知道,在这平静中涌动着暗潮。她们都在等待系办的通知,都在等着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而偏偏系里就这样没了动静。

    好不容易等到周六的朱莎迫不及待地坐上车跑去找罗昊了。经过了这漫长的一周,他怎么也该消消气了,就让他们好好地谈一谈,消除这其中的误会吧。在没有罗昊的这几天里,每一天都像过了一年一样漫长。

    周六早上,早早起床的朱莎特地穿了一身漂亮衣服,为了显得庄重活泼一些,她还

    遍地英雄vs遍地鬼子

    请教了郝静,让她帮忙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郝静现在已经是穿着打扮的行家了,短短的半年时间就让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脱胎换骨成了一个时髦女郎,虽然容貌上的改变不大,但气质已经完全变了。

    朱莎带着庙会上罗昊套中的那只绒毛小老虎,蹦蹦跳跳地出门了。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张蕊,她正和徐轶一起在亲昵地说着什么。她不便打搅,远远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又挥了挥手就走了。她一边走一边想:“张蕊这家伙果然重色轻友,不,是重色轻家,她已经连续三个星期没回家了”

    坐了好久的车才到了罗昊住的地方,她三步并作两步跳着上了台阶,上了楼,发现大门紧闭,她侧耳听听,里面没有像往常那样传出嘈杂的声音。罗昊的这个家就是他的朋友活动的大本营,几乎每个朋友都有一把钥匙。这里一到周末更是人气旺盛,聊天的,打牌的,弹吉他的,喝酒的,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往往外人还没进门呢,里面的声音已经传出去老远。

    朱莎没有听到动静,有点奇怪,转念一想也许他在睡觉呢于是她又重重地开始敲门。门应声开了,给朱莎开门的是一个打扮得很精干的女人,她的眼光很犀利,好像能透视她一样。朱莎一呆,以为自己进错了门,她又回头看了看门牌号,然后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她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罗昊家吗”

    在这一瞬间,朱莎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着这个衣着讲究,长相精明的女人,隐隐觉得她有可能是罗昊的妈妈。她正准备回答朱莎的问题,里面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顺嫂,谁来了”

    朱莎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休闲仿古上衣,宽大的亚麻色裤子的中年女人正款款地走来,她的头发柔顺地在脑后盘成一个髻,随随便便地插着一根簪子,整个打扮显得无比随意却又无比熨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穿这种有盘花纽扣和立领的仿古上衣,但不知为什么穿在她身上就是显得非常贵气。她手里拿着一把吉他,正是罗昊的。朱莎刹那间就明白了,她才是罗昊的妈妈,刚才那位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女人只不过是保姆而已。

    正在这时,苏苏也从卧室走了出来,她边走边说话,那种特有的娇柔声音让朱莎过耳难忘,她走到门口,明明看到了朱莎却视而不见,转脸对罗昊的妈妈说:“阿姨,这本画册还要不要送给我好不好”

    罗昊的妈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画册,微笑着颔首说:“你喜欢什么就拿走吧,反正阿昊现在也用不着了。”苏苏胜利似的冲朱莎一瞥,然后拿着画册又进里面去了,从头到尾她就没跟朱莎打过任何招呼,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苏苏走后,罗昊的妈妈温和地跟朱莎打招呼,但她的表情却告诉朱莎,她在刻意跟她保持距离。看到朱莎愣怔的样子,她随意地说了一句:“你来得不巧,阿昊已经出国了。怎么,他没有告诉你吗我以为他已经跟他所有的朋友都告别过了。”

    朱莎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听到晴天霹雳一样,她失声说:“他已经出国了”

    罗昊的妈妈点点头,然后对保姆说:“顺嫂,把这把吉他也收拾到一起,等会走的时候一起带走。这房子两年都要空着,不要让小偷钻了空子。你要经常来收拾收拾。”

    顺嫂一边接过吉他一边满口答应着走了。朱莎驻在门口,仍然不死心地问:“他真的走了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我是他的”

    “女朋友”三个字刚要出口,朱莎猛然发现,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自称是他的女朋友呢他们都已经分手了眼前就有一位处处以罗昊正牌女友自居的苏苏在这里,甚至可以看出她已经得到了罗昊妈妈的承认了,朱莎这个时候再说出这种话来不是自取其辱吗眼前的这位贵妇人显然不愿承认她的存在,或者罗昊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他的妈妈,他曾经有过一位女朋友

    屈辱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朱莎忍住了,她低头微微弯腰施了一下礼,然后飞快地丢下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就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了。奔跑中,她彷佛听到里面罗昊的妈妈在问她的保姆:“这人你认识吗”顺嫂恭敬的声音传来:“不认识,也许是喜欢阿昊的什么人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很大胆”苏苏的娇声也传来:“阿姨管她什么人呢快来看看这个东西要不要”

    她们是故意的朱莎想。她一口气跑到楼下,又跑出了小区,来到她和罗昊曾经散过步的地方,她停下了。她终于解脱了,然后开始拼命笑,笑得都喘不上气了。她笑累了,就开始哭,她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很理智,为什么自从和罗昊在一起之后,她会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会流这么多眼泪难道这些都是前世欠他的吗如果真是前世欠他的,那么现在就让她一次偿清永不相欠吧

    朱莎哭到嗓子完全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才回去,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她把绒布小老虎扔到了垃圾桶里,在心里默默地说:“罗昊,现在我们两清了”

    一直到晚上,朱莎既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吃饭,筋疲力尽的她坐在学校大操场的看台上望着天空发呆,想起他们在流星下许的愿:“罗昊和朱莎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她禁不住又潸然泪下。

    就这样坐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恍然觉得身边坐了一个人。她不想看,也不想说话。那个人坐了一会儿,轻轻地说:“莎翁,对不起。”

    原来是张蕊。朱莎不说话,仍旧傻傻地抬头仰望着天空。张蕊接着又说:“我刚刚才知道,罗昊已经出国了。他”

    朱莎猛然低下头,眼光灼灼地望着张蕊:“拜托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张蕊也不说话了,停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有人曾经跟我说过,人的一生中会碰到很多人,有的是流星,有的是恒星。恒星会永远在你身边,陪你走过这一生。流星会划过天际,让你经历美丽。但你会遇到太多太多流星,没必要抓紧每一颗的。让它划过天际吧,至少留下了美丽的影子。也许,罗昊他仅仅是流星。”

    朱莎望着天空,喃喃地说:“是的,他仅仅是流星。”

    一九九六年六月的最后一天,朱莎不得不承认,她和罗昊最终还是有缘无份。这段短暂的恋情让她经历了从得到到失去的所有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