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流年(原名:当时间化成灰烬) > 第43章 从此就是陌生人
    朱莎兴冲冲地下楼来见罗昊。刚刚上午才去过他们学校,现在更想见到他本人。这次合练她称病没有参加,不知罗昊会不会担心下了楼一定要告诉他,她现在好了,已经没什么事了。

    她蹦蹦跳跳地下了楼,发现罗昊背对着她在楼前很远的空地上等她。她三步两步蹦过去,大喊一声:“嘿”

    罗昊闻声转过头来,没有被吓倒,也没有惊喜。他深深地看了朱莎一眼,然后说:“朱莎,我们分手吧”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朱莎脸上惊喜的表情刹那间化为乌有,她有点不敢相信,下意识地问道:“什么阿昊,你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罗昊掉转脸不再看她,语气依旧淡淡地:“就像你之前所说的,我们不合适,还是不要在一起吧”

    朱莎的眼睛紧盯着他,语调也不自觉地变得尖锐起来:“原来你一直记得”

    “我当然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也都相信,可是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是欺骗是背叛你让我为你感到耻辱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有着天使的面孔和魔鬼的心肠”罗昊愤怒地大喊。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呀”朱莎有些急了。

    罗昊讥讽地看着她:“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你以为你做过的事情很光彩是吗”

    朱莎按压住自己的火气,试图安抚罗昊,她感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天大的误会,她必须要问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你冤枉”

    罗昊看了她一眼,悲哀地说:“朱莎,你隐瞒了我多少事只有你自己才清楚。你失踪的那个夜晚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你掉进了没有盖盖子的下水道井里,但你手腕上的伤痕明显不是摔伤或擦伤。我不知道那个夜晚你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跟我们在零度空间见过的那个姓李的脱不了干系,我知道你受到了伤害,但你不肯告诉我真相,你选择了隐瞒,我能理解你但我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你根本不信任我”

    朱莎的眼泪汹涌地奔出,心里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大喊: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原来无论怎样都骗不了他。现在已经不用再解释了,再如何努力地解释那个晚上她只受到惊吓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也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她受辱的事实,她现在解释只会越解释越苍白,但她又不能不解释,她勉强压抑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恐慌对罗昊说:“我没有遭到什么不测,真的,罗昊,相信我,那天晚上我只是受到了惊吓”

    罗昊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你那天晚上浑身的伤和你莫明其妙的高烧真的是掉进了下水道吗你又是怎么从那个莫须有的下水道里出来的,这些,你告诉过我吗你信任过我吗”

    朱莎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流。但不管她是如何的泣不成声,罗昊看着她的眼泪似乎无动于衷,往常他对她的眼泪是最没有抵抗力的人,看到她哭,再如何凶悍的话语到了他嘴边也会一下子变得绵软柔和,而现在,他已经对此免疫了,熟视无睹了。朱莎终于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他已经是个局外人。而她,仍然固执的认为他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想到了生不如死这个词。

    罗昊背对着她,冷静地又说:“直到今天中午之前我还在努力说服自己,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一个本该躺在宿舍养病的人,今天居然和一个男生形迹亲密地在我的校园里出双入对你这么做真不知道是愚蠢还是大意我为我自己的眼光感到耻辱”罗昊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几步,他又转个身说:“那个姓李的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他不会再来纠缠你了。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以后,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朱莎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大喊告诉他那只是老卞,可是她又怎么用三言两语来给罗昊解释清楚她和老卞这种“比朋友亲密又不是恋人”的关系他会相信她和老卞之间的这种特殊的友谊吗即使他相信,他又能不能容忍呢

    她心里有种想追上去的冲动,但脚下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像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一样。在这一场爱的故事里,先爱的人输了,爱的深的人输了,所以她输得一败涂地。因为爱得早,所以付出多,因为爱得深,所以有奢望,当然不能再全身而退,就像她,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明知前面会有烈焰焚身,还是要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六月底的夜晚,白天的暑热还没有散尽,空气中还散发着微微的温热,但朱莎却觉得如同坠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隆一样。她梦游一样回到宿舍,躺在被窝里不停地发抖,而后又觉得热,掀掉被子又觉得冷。平躺着觉得眩晕,侧躺着又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太快难以承受,坐起来又觉得恍恍惚惚地像在做梦一样。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罗昊也许是在和她开玩笑,也许这只是一个噩梦,醒来就会一切太平万事大吉。

    她无法控制,大脑飞速旋转,清醒得可以去拍一部电影,直到天亮,她的眼泪仍然不知疲倦。她知道是自己的错,但如果时光倒流,所有的事情能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爱情是件霸道的事情,但命运比爱情还要霸道,它不会因为你爱他就一定会成全你。天已经大亮了,再躺在床上哭也不会把罗昊哭回来,而她已经哭够了,昨天还伤心欲绝,以为是世界末日,只不过才过一个晚上,太阳又照常升起。

    她从床上起来,下地去水房洗漱。昨天她大哭的时候还有人关心地问两声,到了今天早上,大家已经熟视无睹,起了床各自借故走开。失恋是件伤心的事,可是大家都失恋过,凭什么大家都要哄着你让你开心

    朱莎想得开,但她受不了。她浑浑噩噩地洗完脸回来,坐着发呆。张蕊回家过周末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就算她回来了,除了能向她倾诉一番又能有什么帮助呢她很累,从起床到现在一直很累,想干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干什么,照照镜子眼睛已经哭得肿得像桃子。可是太阳升起来了,生活还在继续,她哭完了擦干眼泪还要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她今天还有两个家教要做,上午一个下午一个,不去做就要损失一两百块,除了硬着头皮去,她根本别无选择。她用冷毛巾敷了敷自己的眼睛,看看消下去一点红肿才出了门,几乎不知道怎么坐上的公交车,又胡里胡涂地下了公交车。看到小区门口的药店才猛然觉悟,她要买点安眠药,这样晚上才能睡得着。进去以后当然买不到,店员看到她的样子马上提高了警惕,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要自杀。放弃了买安眠药的打算,她又转身去了学生家。尽管家长狐疑的眼光老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但朱莎还是竭力镇静地把课讲完了,还在课后详细地解答了学生的提问,尽管这提问在她看来弱智得可以,但朱莎知道,一个初学英语的人有时候提的问题就是那么弱智可笑,而他她自己往往还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非得要人从旁解析当头棒喝才能豁然开朗。

    问题得到解答,学生很高兴,朱莎的这个学生是一个初二的胖女生,非常勤奋但就是成绩老也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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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长给她想了很多办法,又是补习班又是家教又是外教,效果却不明显,为此家长已经辞退了很多人了。朱莎这个家教算是做得最长的一个,因为她一直不厌其烦地给她解释某些看起来很可笑的问题,而且她的态度始终是那么平静,既没有不耐烦又没有急躁,所以这个胖女孩很喜欢她,家长在旁边看着也很满意。朱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过了一关。

    朱莎做完家教,出了门,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走,肚子一点也不饿,头脑中一片空白。游荡了两个多小时才猛然发觉自己该去另一个家教了。她又急匆匆地上了公共汽车,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混了半天做完了另一个家教,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她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两腿直发软,想想自己毕竟不是铁打的,一天没吃饭已经快虚脱了。

    她咬牙到食堂买了饭,又狠狠地吃了几口,眼泪和在饭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的课是精读,教精读的刘老师一向最器重朱莎,提问背诵都是必抽中她的,她不敢怠慢,打起精神认真听,两节课下来,浑身大汗淋漓,像被汗水洗了澡一样。本想匆忙去图书馆,谁知道刘老师还是单独留下她。朱莎不知她什么用意,心里忐忑不安。她跟这留美回来的老太太一直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既不远也不近,偶尔也说话,但绝对不是妙语连珠亲热无比的那种。

    刘老师虽然已年过六旬,但打扮修饰得好,平时人又比较严厉,朱莎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刘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朱莎,系里今年下半年和俄亥俄州立大学有个交换学生的项目,为期一年半,你们年级有两个名额,我已经向系里推荐了你。”

    朱莎惊异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老师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很快地又给她解释说:“我一直注意你。你身上有种别人都没有的韧劲和耐力,肯吃苦,又有天分,学习成绩很优秀,所以我向系里推荐了你。但这只是第一步,剩下的还需要你自己的努力。”

    朱莎不敢再看老师,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来。她低声说:“谢谢老师。”刘老师扶了扶眼镜接着说:“同样获得提名的还有孟欣欣、张蕊和潘颖。你们一共有个人,但是只有两个名额,竞争非常激烈。本周五系里将会组织一次笔试,笔试的对象当然是面向全年级的学生,但真正能入围的也许就你们四个人。下周三的面试很关键,有一些现场答辩的内容,你需要好好准备。能争取当交换学生对你今后的人生将会大有帮助,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朱莎点头,满怀感激地看了老师一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刘老师挥挥手说:“好好去准备去吧。不要想太多。”

    回到宿舍,大家都在热议系里刚贴出的交换学生笔试通知,郝静和唐宁只是看客而已,说说就完了,毕竟她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好事根本不会落到她们这些中等生的头上,也就是幻想一下就抛开了。孟欣欣没有说话,坐在自己的床上两眼发直,朱莎看了张蕊一眼,发现她给自己眨了一下左眼,马上就意识到她也得到了内部通知,她放心了。从刘老师开始说这件事起,她就没有把张蕊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不是有两个名额吗那也许就是她们联手创造奇迹的时候了她自信满满地想,暂时把罗昊带给她的伤痛放在了一边,开始专心消化这个惊人的好消息。一年半如果考上交换学生就可以去美国读一年半的书,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呢等笔试和面试都过了,她要马上去找罗昊,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那时他们三个人就可以一起在美国待着了她和罗昊也不用马上分开,这有多好她简直有点迫不及待想参加考试了。

    由于没有了酒吧驻唱和训练,朱莎的这一周过得格外漫长。尽管明知道罗昊已经一怒而去,但朱莎每天还是会期待他说分手只是一时的气话,他气过了就会不计前嫌地来找自己,但最后她还是失望了,过了一天又一天,周五到了,罗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连小丁也没有来找过自己,他们的毕业设计早就完成了,现在只差拿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了,怎么会连人影都不见了呢好几次她想跑去找罗昊,但最终想到这次考试,她又按捺住了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考完这两轮笔试面试再去找他,同时也暗暗希望时间能让罗昊忘记他们之间的吵架,平复他们之间的裂痕。

    周五很快就到了,当天的泛读课临时改做了笔试,所有报名参加这次交换学生项目考试的同学都在一间大教室里考试,朱莎带着文具坐在靠窗的一角,远远地看看另一头的张蕊,发现她正对自己做出个握拳加油的姿势,她有点好笑,也有点感动,张蕊最近迷上了韩剧,动不动就学里面的励志女主角来个握拳加油,有时候还面冲窗户假装是大海,然后用非常幼稚的声音说:“要加油哦”或者“我一定要成功”之类的话,朱莎被她的搞怪逗得想不开心都难。她微笑着看着张蕊,也握了一下拳。张蕊一笑,指指前面坐在讲台旁的潘颖,又比出个鄙视的姿势,朱莎还来不及笑老师就开始发卷子了,她连忙收敛了心神开始认真准备。

    开始考试还没到半个小时,正在埋头答卷的众人就听到“扑通”一声巨响,朱莎侧过脸一看,糟了,居然是孟欣欣发出来的,她连人带椅子翻到在地,看起来居然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监考老师已经快速奔过去了,一边跑一边喊:“没事,大家继续答题。”

    朱莎收回了目光,心里暗暗祈祷孟欣欣不要出什么事。虽然她早就担心孟欣欣会爆发,但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四个人的角逐已经中途倒下一名,变成了三个人的游戏。朱莎更有把握了。她快速地答着题,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教室里骚乱在继续,但考试也在继续。孟欣欣经过短暂的紧急处理后已经被送往医院继续治疗。

    笔试结束后,朱莎和张蕊都没有谈论此次考试。他们周末的两天都在图书馆里备战,模拟各种提问的场景,设计自己的回答。朱莎推掉了这周末的三个家教,专心准备面试。

    周一系里张榜公布入围面试的名单,果然只有张蕊朱莎和潘颖三个人,朱莎站在名单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既为自己庆幸又有些为孟欣欣惋惜,如果她不晕倒,她的名字也应该出现在这个名单上,无奈天意弄人,她还没有参加竞争就提前退出了,一直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输液,查不出任何原因,但医生推测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

    孟欣欣住院以后,虽然她一再要求不要通知她父母,但辅导员怕出意外,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就给她的父母打了电话,他们连夜坐着火车到了北京,第一眼看到病恹恹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孟欣欣,就已经什么责骂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朱莎去看望孟欣欣的时候也见到了她的父母,那是一对严厉的中年知识分子,因为严厉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们急得不得了,但孟欣欣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懊恼,反正就是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好像佛教里的四大皆空。

    她的父母已经顾不上再约束她、对她提任何要求了,对她身体的关注早已超越了原来对成绩的期望。孟欣欣终于获得了她一直渴望的平静和轻松,尽管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