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儿神色一滞,低头捻着胡须沉吟起来。

    柳华眠抬头偷眼看我,长睫一掀,一双盈盈的眸子便飞也似地在我身上一扫,又迅速低头不语,两根葱白的手指被他绞得泛了粉色。

    我只笑着看向他,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欣慰。

    两年未见,心思却没有一日不曾挂在这小子身上。担心他受师父的气一个人偷偷哭鼻子,担心他不晓得照顾自己把自己弄得一团糟,又担心他记恨我当初狠心让他疏远我,再见面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今天看来,这样一种场合下的见面,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这魏国他再也待不得,殷元笙虽然带他如同自己兄弟,但是今日一别又将是换过一番景象,以后若是再想见怕是难上加难。

    我打定主意的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此刻看这老头儿犹豫不决,笑吟吟道:“莫非先生看不起在下,认为在下不配向先生讨这位公子”

    说罢看向殷元笙,他的脸沉了下来,定定看着另外一边的夏辞秋。

    夏辞秋的脸色其实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想必不是为了柳华眠,而是这老头儿。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怏怏不乐,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眉头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思转了三转,最后目光落在那小皇后身上。

    小皇后不甚了解这其中纠葛,只是看着在座群臣使节低头纷纷耳语,脸上一脸疑惑。朱唇微启想要询问殷元笙,但是想了想还是收住了话头。

    “皇后方才也是听到了红妆和先生定下的规矩,现下先生舍不得徒儿,红妆还想请皇后做主啊。”我笑道,上前一步冲皇后行了个礼。

    “先生,不如就”小皇后估摸着是没有对付无赖的经验,面皮薄经不起闹腾,只得对那老头儿斟酌着道。

    老头愣了半天,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得看着柳华眠道:“这样吧,我的徒儿算不得老朽的东西,只是如果他愿意跟你走,老朽便让他跟着你罢。华眠,你可愿意跟着这位姑娘”

    既然是柳华眠的师父,我也多少有所耳闻这位老头儿的怪癖。一般拜了他的师,十有八九不到二十五六岁不让放出来,说是心性未定需得锤炼。二则机关术数之学,博大精深,没有十年八年,难有大成。

    只是就算柳华眠等得,我也等不得。这孩子是我穿越遇见的第一个公子,如同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割了会疼,打了会痛,恨不能捧在手心给他最好的。这小子已经瘦成这样,要是继续让他跟着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头子,再没个几年估摸着就要羽化而登仙了。而且经历过战乱生死还有这次大婚,老子总算看明白这个世界上名利什么的都是浮云,能和几个喜欢的人一生喜乐平安的过

    着,就是最大的美满。

    我胸有成竹地看着柳华眠,众人的目光也都投到这个青稚少年的身上,压得他的脑袋垂得更低。

    “华眠希望追随先生,继续学习。”嫩生生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格外清晰。

    我觉得肯定是出现幻听了,可惜柳华眠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

    看着那一双突然坚定起来的眸子,我真希望此时此刻有一块豆腐立在我的面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拿脑袋往上面招呼。

    “姑娘,这就怨不得老朽了。”老头儿很是得意,胡子捋得越发的勤快。

    “既然如此,那我便出题考先生了。”不蒸馒头争口气,失了一城,我得再扳回一局。

    “请。”老头子看起来心情好得很,对着柳华眠连连点头。

    我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下一个九宫格,又填上数字便成了。

    “先生,请您在剩下的格子里填上数,使得这个格子无论从横、直、斜的角度来看,每一列的数字之和都相等。不过先生的速度可得赶在茶水干了之前。”我咬牙切齿地笑着,当年的奥数我也不是白学的,没有给您老出一个鸡兔同笼问题算是我大发慈悲。

    看着老头儿痛苦皱起来的一张脸,我突然觉得历史一直都是在进步的。

    在老头儿思考的时候,我退了回去,站在李安文和夏辞秋中间。

    李安文早就憋了一肚子疑问:“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以前从来没见你说过。”

    我给他一个潇洒的侧脸:“姑娘我内秀。”

    李安文嘴角抽抽,到底把要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

    我伸手悄悄去握夏辞秋的手,只觉得他指尖冰凉。

    “怎么了”我用拇指蹭蹭他的手背,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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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辞秋反过来用力握住我的手,安慰似地轻声道:“没什么,突然有些头晕,不碍事的。”

    这种水平的借口也想瞒混过去算了,待会再详细拷问一番。

    我转头看向皱眉苦思冥想的老头子,料定了他解不出来。这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好处,狐假虎威不是罪过。

    良久,桌上的茶渍终于慢慢淡去。老头儿长叹一声:“姑娘,老朽又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我笑道:“先生客气,是先生承让,红妆侥幸而已。”

    气氛终于又变得融洽,与会代表们其乐融融,一片和谐春风吹过大地。

    小皇后很是愉快的拍起了手:“如此甚好。本宫看两位虽然素昧平生,但是甚是投缘。不如本宫做了这个主,让你们一同当了华眠的师父如何”

    “这个”这下子轮到我犹豫了。姑且不论这个师父我愿不愿意当,只是柳华眠先前的举动让我无措起来。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看我。

    “呵呵呵呵,如此甚好。老朽自负生平学尽诸子百家奇门遁甲,想不到是坐井观天,不知道这世上人才代出。周将军真乃当世奇才,以前是老朽听信流言,今日方知自己心胸狭隘,请受老朽一礼。”

    老先生也是个爽快人,顾不得其他群臣指指点点,在大殿上大大方方对我一拜。

    饶是我十分厚脸皮也经不住这般,只得上前涎笑着扶了老头儿,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的客气,只绝口不提拜师之事。

    “依本宫看不如就凑个热闹,今天就让华眠拜师罢”小皇后也是个急性子,经不住这些个酸腐味儿的礼尚往来,干脆拍案定论。

    “皇后。”我上前道:“在下恐是禁不起华眠一句师父。”

    柳华眠忽地抬起头来,眸光闪烁,红唇紧抿,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这又是怎么了,方才不愿跟我回去的也是他,这会子想要我当他师父的也是他。

    男人的心思我猜不透,真是猜不透。

    我叹了口气,自己就是见不得这小子这副模样,不管从前还是以后。我笑道:“华眠已经认了痕虚先生为师,在下岂不是抢了前辈的生意若是能有机会和柳华眠公子切磋,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不用看我也能想象到柳华眠这孩子的一双眼睛肯定亮了起来。

    “如此甚好。”一直不发话以至于没啥存在感的殷元笙终于开了金口:“以后你每月便来一次罢,也方便。”

    方便这话神马意思

    我笑道:“皇上圣明,不过魏国的水土我不习惯,还请皇上施恩,准了先生和柳华眠公子每月来我燕国一见。”

    “先生年事高,怎可长途奔波”殷元笙语气有些不善。

    “不碍不碍。能相识周元帅是老朽的荣幸,老朽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几里车程还摇不散我这具老骨头。”读书人就是好,实诚。我开始有一点点不讨厌这个真性情的老头子了。

    殷元笙脸色又是一沉,小皇后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说定了。本宫看时间也不甚早,不如大家还是移步去御花园用了午宴。”

    大殿又活跃了起来,有多嘴的笑道:“咱们的皇后怕是等得心急了吧”说得小皇后面上一红,娇若桃花。低头羞看向殷元笙,殷元笙却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午宴高度体现了魏国江南的特色菜系的完整风貌。我筷子一下未停,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

    酒宴从中午一直闹腾到晚上,宫内的宫灯高高挂了起来,六角的琉璃罩笼着昏昏黄黄的灯光,好

    像那一个刮着大风飘着大雪的晚上。

    酒过三巡熟与不熟的都扯开了话匣子,相互拍着肩膀说些即使醉了依然言不由衷的话。

    我和陈国太子喝得酒酣耳热,大着舌头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原来我还挺羡慕你的,现在看来,各人都有一本难算的经啊。”陈国太子一个劲儿地拍着我的肩膀。

    我笑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家中娇妻美眷,又有稚子在侧,才是天伦之乐。罢了罢了,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迷迷糊糊回去时,只记得是李安文夏辞秋一左一右把我弄上了车。远远望去,新郎和新娘子的洞房一片灯火海,明明灭灭亮了大半个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关于np不np,这是一个问题,于是俺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吧,望天。

    关于二更筒子们看在这么晚的份儿上,请装作没看到时间没看到吧绞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