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一章 拨云见月
第188节 v29 革命伴侣
第十一章 拨云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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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娟终于找了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去拜会了第一夫人肖大姐。虽然李力行去山阳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她感觉却很漫长，好在忙忙碌碌很充实，也就过去了。这些天她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甚至趁着早晨凉爽的时间，将院子的那片荒土好好拾掇了一遍，过些日子就能种红薯了。只是在后勤处借的那把锹远不如锄头顺手好使，不小心还弄出来个小血泡。
见肖大姐是等了两个下午的，第一次她去侦察了一下地形，高树德的家就在院子后面的高处，过去一个院落，就能看见了，但高家的大门反锁着，肖大姐肯定是出去了；第二天，自己家里又来了客人，是自己在月城的一帮亲朋戚旧，说是来帮自己忙的，但结果忙没帮上，到把自己忙得不亦乐乎，光进那几道门就能把人累死。第三天午睡起来，她才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去看肖大姐。
礼物是二两来自西海高原的虫草，还有一点冰山雪莲。这两样东西，用来看望患病中的高夫人是最合适不过了。虫草有滋补作用，而雪莲有疏风驱寒抗风湿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是她从西海亲自带回来的，礼轻情意却重。
虫草总共才半斤，她原本打算等李力行什么时候闲了在家，用它好好炖只鸡给他补养一下。这半斤虫草还是有些来历的，是一个来自藏区高原的县长送来的礼物。李力行当西海省副省长期间，曾几次去过这个藏区县，对当地虫草资源狂挖滥采的现象进行了规范整顿。这个县到处是荒山秃岭，气候严寒，几乎没有别的资源，可偏偏就出产上等的虫草，这几乎就是当地老百姓唯一的经济来源。可是，无序的采挖不仅导致了虫草资源的快速枯竭，也导致了严重贫富不均，老百姓意见很大。李力行几次调研下来，逐步建立了一系列有关虫草资源保护和采挖制度，并督促各级领导干部分片包干管护，使这一乱象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那位县长说，这些虫草都是百姓们凑集起来送给李副省长的，无论如何要收下他们的心意。
赵文娟一看，就知道那些虫草是一根根精挑细选出来的，个头大，品相好，是上品中的上品，县长言辞恳切，说的也是实话，要不是各家各户挑最好的凑，几十斤虫草里也选不出这半斤来。
赵文娟说：“好吧，我收下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县长说：“什么要求”
赵文娟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虫草我也收下。但你回去，一定要转达我对大家的谢意，还有，替我把钱付给他们。”
县长说：“那不行，谁给的，给多少，我记不清了。”
赵文娟说：“那只能麻烦你想办法了，不给钱，我就不收了。老百姓挖点虫草不容易，一家一户一年就靠它过日子，我就这么收下了，跟巧取豪夺刮地皮有什么区别不能坏了我们共产党干部的名声。再说了，力行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收。”
最后赵文娟按最高价付了款，那县长回去后，还不能不挨家挨户去付钱。后来李力行又去了一次那个县，才知道这件事。回来后他对赵文娟说，自从这件事后，当地干部谁也不敢随便向老百姓要虫草了，哪怕要一根都得付钱，这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那半斤虫草成了赵文娟的珍藏品，一来这是西海百姓的情意，二来这是她离开西海带回的不多纪念品，三是一直没找到给李力行炖鸡的机会，四呢，这东西越来越精贵了，吃了都有些舍不得。她把那半斤虫草分成两半，准备拿一半送给肖大姐，可分装时还是有点私心，又留下一部分，送出去的就只二两了。
她将虫草和雪莲装在手包里，走出院子，看上去就是去高夫人家随便的走动。她来到高家门前按响门铃，不一会门开了，保姆龙晓玲看到她，面露惊喜：“是李夫人啊，贵客，快请进来。”
“高夫人在家吧”
“在呢，”龙晓玲说，“在后院晒太阳。”
赵文娟跟着龙晓玲来到后院，和赵文娟家的格局不一样，高家后院很大，布置很精当，中间有个高大的葡萄架，茂密的葡萄藤叶虽然有些萎黄，但仍然遮盖出一个凉亭来，它的四周，是几块整齐的菜地，种植着普通的家常青菜，绿油油的煞是爱人。院子照例有冬青树篱笆围得密不透风，其他的空处点缀着修剪精致的几颗景观树和几个盆景，一切显得平淡自然，清幽雅致。
肖大姐就坐在凉亭中央的藤椅上，说是晒太阳，其实是乘凉，也许等冬天到来，葡萄架上的叶子掉光了，阳光才会透过来，晒太阳才算名副其实。她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偶尔摇动一下，不是扇风，而是用来驱赶小蚊虫。看见赵文娟进来，肖大姐老远就挥挥蒲扇，招呼她过来坐。
龙晓玲搬了张藤椅过来，赵文娟在肖大姐跟前坐下，问声好，又握了握她的手。龙晓玲给赵文娟泡了茶来，让她们说话，自己顾自忙去了。
“肖大姐身体还好吧”赵文娟关切地问。
“我啊，几十年的老毛病了，”肖大姐说，“这病就是活受罪，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是行动不便，关节肌肉都变形了。”
“什么病这么难治啊”
“哈，全世界的医学难题，类风湿性关节炎，免疫系统疾病，”肖大姐久病成良医，说起病来很专业，“不过，我能维持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奇迹了，很多人都活不到我这个年纪，我算有福之人，知足了。”
赵文娟说：“肖大姐乐观豁达，再大的病到您这都会吓跑一半。”
“不乐观不行啊，既然活着，就得活好每一天，”肖大姐说，“不瞒你说，当初患上这病，我死的心都有，还差点就成功了，是老高把我救了回来。他吓坏了，后来我答应他，再不寻死觅活了，免得他操心。”
“高书记真是个好人。”
“这人啊，都是命。但我不信唯心主义，我信唯物辩证法。我病了快三十年，好几次从死亡边缘活过来，每活过来一次都有新的感悟。到现在，什么都看开了，看开了才会乐观豁达。不错，人各有命，但命是好是坏，要用唯物辩证法来看。我不到三十岁就得了这病，基本上就失去了自理能力，不但不能工作，连自己都要别人照顾，这命够坏了吧这事不论搁在谁身上，都会想不通，命运为什么偏偏和我过不去呢如果老是朝这个方向想，就钻进牛角尖了，就想这么活着，废人一个，还不如自杀了好，自己不痛苦，还不用拖累别人。我那次自杀，就是这么想的，一口气吃了二十多片安眠药，你说我蠢不蠢”
赵文娟想不到肖大姐这么健谈，一下就谈到了不为人知的往事，她只能笑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后来，我想通了，”好在肖大姐并不需要她如何回答，“你说这世上女人的命，又有多少比我还好的啊我一个农村姑娘，遇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还做了省委书记。我不是说夫贵妻荣，而是想说自己没看错人，嫁错人，对一个女人来说，受再大的苦遭再大的罪，也值了。”
赵文娟由衷地说：“您说得对。”
“所以啊，命运是公平的。我们看事物，都要讲个辩证法，不讲辩证法，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毛主席说唯物辩证法是制胜的法宝，一点都没错。”
赵文娟不仅觉得肖大姐声音洪亮，思维敏捷，而且满口哲学理论表达起来一点都不生硬，颇有领导夫人的水平和风采。要不是这病拖累，说不定也是大领导干部了：“大姐的哲学水平很高啊，还联系实际，很生动。”
“哪里啊，”肖大姐放低声音，神秘地说，“不瞒你说，我才是个高小文化，刚认识老高那会，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哲学，看不懂哲学书。这些都是老高那时候教我的，他是下乡知青，文化高，见识广，马恩列斯和毛选都学得好。后来我患病了，他总是用这些来开导我，还真管用。他是我的良师益友啊不过后来我不能动了，就静下心来学文化，看书，这些年书倒是读了不少，不瞒你说，现在遇到哲学问题，老高还向我请教呢，呵呵。”
“真的太有意思了，你真了不起。”赵文娟不是故意奉承，而是由衷地觉得，一对夫妻能够长久地拥有一个共同感兴趣的话题，那他们不仅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同时也是让人羡慕的情投意合的伴侣。这或许就是爱情，一种被称之为“革命伴侣”的更深层次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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