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筠道:“第一件事,是大嫂能不能帮跟大哥说说情,让绣一幅简单的图?”
叶昔昭不置可否,“第二件呢?”
“大哥要是不答应的话,能不能去跟娘说说情,让她老家放一马?”
叶昔昭忍着笑,“继续说下去。”
虞绍筠犹豫了片刻,“要是娘和大哥都不答应的话,能不能替绣了那图花开富贵?”
这丫头说来说去,都是那一件事。叶昔昭温言道:“绍筠,也求件事。”
“什么事?”虞绍筠一点好奇也无,似是已猜出叶昔昭要说什么。
叶昔昭笑道:“别让夹与侯爷、太夫中间为难好么?明知道说这些话不妥当。”
“那好吧。”虞绍筠一点都不失望,说出最后一件事,“明日起,每日来正房,指点绣屏风好么?也知道,这性子,学女红不过是敷衍了事。”心说受得了每日烦着才怪,到时候自然会认命地帮绣屏风。
这一次,叶昔昭爽快点头,“好啊,每日前来高兴还来不及。”
“这就好。”虞绍筠笑着站起身,“大嫂,先回房了,明日再来。”
“好。”
虞绍筠脚步轻盈地离开。
一旁的夏荷轻声道:“这大小姐怕是少不得会调皮。”
叶昔昭笑着解释:“那也没办法,这里婉拒了,她一定会去求二夫。那可怜巴巴地小模样儿,二夫怎么能忍心拒绝?”
夏荷忍不住笑了,“倒也是。”
晚间,叶昔昭将夏荷唤到身边,两个一同看账册。
叶昔昭倒并非对此一窍不通,要命的是一看这些就昏昏欲睡。今日她是下了决心,命备下了浓茶提神,强迫自己要慢慢习惯这些。
主仆两个主要看的是这两年来铺子、庄子上的总进项,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核对账目,要等叶昔昭将相关之找来再说。这一点,叶昔昭自然也是图个心里有底,孟氏对她的嫁妆看得甚至比相府事宜还重,用的都是踏实牢靠或者精明能干的,账目至多是稍有偏差。
新竹芷兰则忙着帮叶昔昭描出字画屏风的图样。
四个各忙各的,都忽略了时间。直到长安来传话,说虞绍衡还书房忙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她先行休息便是。
叶昔昭这才惊觉天色已晚,连忙让三名丫鬟回房休息,又命小丫鬟备水沐浴。先前喝了两杯浓茶,可看账册实是件耗神的事,歇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一早,叶昔昭醒来,带着几分初醒的懵懂坐起来,恰逢虞绍衡神清气爽地转过屏风,不等她问,先解释道:“昨夜忙至深夜,怕回来吵醒,就歇了书房。”
叶昔昭看着他换了官服,问道:“这是要去兵部?”
“对。皇上不宫中,事情反倒更多,懈怠不得。”虞绍衡俯身捧住她的脸,她眉心印下一吻,“家不准劳累,听话。”
叶昔昭笑着点头,“晓得。”随即凝眸打量,换了官服的他,总是与平日闲居家中不同,多了威仪,气势慑。
之后,叶昔昭命传饭,匆匆洗漱后,与他一起用罢饭,送他出了院门,转去太夫房里。
二夫、虞绍筠与叶昔昭几乎同时抵达。
请安出门后,虞绍筠随着叶昔昭回正房,又吩咐丫鬟去把绣架搬来。到了西次间,就看到已经摆好的一个绣架,惑道:“大嫂也做绣活?”
叶昔昭点一点头,“是啊。每日过来再好不过,们两个也能做个伴。”
虞绍筠无奈地抿一抿唇,真怀疑叶昔昭是故意的。
叶昔昭坐绣架前,吩咐芷兰去把打理嫁妆的徐福唤来。
虞绍筠则是没精打采的,等绣架搬来,坐那儿,小脸儿已全然垮了下来,嘀咕道:“亏他想得出!要做这种事,不就等于让个大男拿绣花针么!”
场的皆是极力忍着笑。
“想笑就笑吧,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虐待了。”虞绍筠叹口气,慢吞吞穿针引线。
叶昔昭宽慰道:“侯爷也是为好。”
“知道。可真的不像以往那般不知轻重了,这一年来,该懂的都懂了,偏偏就是没相信。”
叶昔昭漫应道:“过段日子就好了。”
虞绍筠见叶昔昭专注于手边事,便寻了夏荷到身边,“一旁帮帮。”
夏荷笑道:“这还用说么?夫已吩咐过奴婢们,要好生服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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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昔寒步履匆匆地走进正房,见到孟氏就问:“娘,您把七妹许给那个酸秀才了?”
孟氏正核对账目,眼睑也不抬,“对。怎么了?”
“七妹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的?”
“是。”
“好啊!”叶昔寒笑着落座,“早就看那个酸秀才不顺眼,看以后怎么收拾他!”
孟氏先前还以为他又要乱管闲事,怎么也没料到他竟是双手赞成,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又嗔道:“多大的了?整日里没个正形!把这些心思放公务上才是正经。”
“太平盛世,这武职哪有事可忙。”叶昔寒挠了挠额头,站起身来,“只是无事忙也要去做做样子——爹这两日看是横竖不顺眼。娘,到底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自己想去!”孟氏摆一摆手,“也忙着呢,看不到么?”
叶昔寒讨了个没趣,悻悻然走了。出门前经过外院,险些跳脚——叶舒玄正要将一众门客全部打发出相府,他火烧眉毛一般跑去了书房,见面就问:“爹!您有火气只管冲来,拿那些好友开刀算是怎么回事?”
“什么好友?”叶舒玄嗤之以鼻,“分明就如昔昭所说,来往的就是一帮狐朋狗友!把相府当什么了?相府就该养着那群整日游手好闲的东西?”
“他们……游手好闲不也有用处么?”叶昔寒拿杜良说事,“杜良不就派上用场了?帮了昔昭多大忙啊。”
叶舒玄斜睨叶昔寒一眼,“没有杜良,就找不到别的不相干的了?”
“可您不也白养了不少书生相府么?”
叶舒玄又是一声冷哼,“那些昨日午后就被打发出府了!以往总想着桃李满天下,走到何处都有叫一声恩师,如今想想,罢了!不定何时就又漾出一条白眼狼,何苦白费心血!有那些时间,不如用心打理相府,图个安稳清闲。”
叶昔寒这才意识到,唐鸿笑的事,真的让父亲心寒了。其实他听说那些事之后,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何尝不心寒。由此,他语声平静下来,却依然舍不得那些友,“爹,那件事跟这些友不相干啊,您也知道,他们平日里也就是跟喝喝酒,消磨时间而已,花不了相府几个钱。”
“想喝酒,去找虞绍衡就是,他陪绰绰有余。”
“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喝酒,那可是个大忙……”
“还有脸说!比他年长,他这几年都是意气风发,呢?就差死酒缸里了!”叶舒玄说着就来了火气,手里的书卷砸到了叶昔寒身上,“给滚!去做些正经事!再与那杆子闲来往,休怪把他们砍了!”
叶昔寒要忙不迭离开书房之后才意识到,父亲好像是开始欣赏虞绍衡了,好像是更加嫌弃他了。
他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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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来了之后,叶昔昭转去厅堂。
徐福三十多岁的样子,整个透着精明干练。他是j□j岁就到了相府,头脑很是灵活,是叶舒玄与孟氏都信得过的。
见过叶昔昭,徐福便拿出几本账册,双手呈上:“这是私底下做的几本账册,将铺子、庄子、几所宅子这两年的进项、支出记下来了,为的是与往年比对起来容易些,能看出那些有没有尽心,或者有没有私吞进项。”
“有心了。”叶昔昭问道,“那么,可有私吞进项的?”
徐福如实道:“倒是也有,只是相府那边的夫说不需理会。”别的却是没再透露。
叶昔昭虽然心里不解,却没问原因,一是不能露怯,二来也知道,这是需要自己去琢磨的事。有了这几本账册,就不需再找手核对账目了。由此,将账册收下之后,叶昔昭端茶送客,“日后有什么事,再命唤过来。”
徐福恭声称是离开。
叶昔昭坐罗汉床上,细细地翻阅账册。
正是这时候,一名丫鬟前来找虞绍筠。
虞绍筠当即匆匆离开,叶昔昭也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点一点头。
慢慢地,叶昔昭看出了端倪。一间绸缎庄的进项后面,缀着的是两个数目,前一个是实际进项的数目,后一个是实际上缴的数目,两个数字相差几十两。
她先是觉得徐福这个果然很有能力,对手下管事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之后便是有些疑惑——母亲既然知道打理绸缎庄之私吞了进项,却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带着这个疑问,叶昔昭拿着几本账册,去了太夫房里。询问两句就能得到答案的事情,她就不想舍近求远刁难自己。
往常每次前来,都是先厅堂等候丫鬟通禀,这次亦是如此。叶昔昭举步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听到了太夫的申斥声:
“这个不孝的东西9撒谎!”
叶昔昭身形停滞不前,听得心惊肉跳,不明白太夫何以气成了这个样子,语气简直是已怒火中烧。之后,便见到虞绍筠垂首站厅堂正中,背影透着倔强。
还未等做出反应,更让叶昔昭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太夫将手中茶盏倾力抛出,砸向虞绍筠的头部。
虞绍筠敏捷地偏头躲过。
茶盏直直地飞向门框,撞得粉身碎骨,一些残渣飞溅之下,袭向叶昔昭。
叶昔昭只来得及抬手护住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