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简单几字, 话意简单,欧阳婧涟却额外读懂了更深的意思。
有关药的事,焉铭迦一直瞒着所有人,就连焉家长辈都不知道。
他固守某个秘密, 自以为坚不可摧, 却不明白,光华迟早会照破那层坚硬外壳, 透亮内里。
所以欧阳婧涟不急。
她有耐心和他耗, 不急于今天要到答案。
接下来的一周,欧阳婧涟再没见过焉铭迦。
那天早上的对话,即便没有争锋相对, 他们两个人多少也闹得有点不虞,再加上前后都忙得脚不沾地,不见面属实正常。
偏偏山庄这块的天气也在为他们渲染不适的氛围。
接连的暴雨席卷, 高低坡道积水流淌, 山脉蜿蜒若雾地渐渐潜藏进浓云压城的陪衬背景。
从安全角度考虑, 所有的通山车辆都就此断了工作行程,上面的人下不来,下面的人更是上不去。
两边交流倍添麻烦。
欧阳婧涟眼看着快到约定的时间,提早一晚收拾好行李,开始做好打算。
如果明天的天气预报能够转好,那她也不多麻烦唐韵准备,随行走大车的绕道路线就好。
欧阳婧涟说起来虽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但她从小被放养在国内,长辈不管她,路边摊、小吃街、便利店等等,都是她经常光顾的场所。
她现在除了穿着明码标价能印证身份, 其余的用度都不过如此。
所以这次出行,也是从简就好。
收拾行李途中,哥哥陆柏淮打了电话过来。
欧阳婧涟接起电话后,开了手机扩音:“哥,这么晚,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听说你明天要去玫瑰园?”陆柏淮的嗓音微哑,黯沉中似有若无地披着疲惫,可能是刚刚加完班,隐约还能听到话音后的鸣笛声。
因为陆柏淮工作忙碌,所以这回出差,欧阳婧涟没和他说。
估摸着是回别墅拿衣服,没见着她人,他才想着打个电话。
欧阳婧涟只从行李箱里挑了件风衣放进随行包。
不过两天一夜,不用带太多行李。
她应了声,说:“明天早上出发,我大概再过个几天就回聿清。”
陆柏淮却说:“这几天天气都不好,怎么还上山?焉铭迦把你调到身边,就是让你做这些?”
欧阳婧涟没太在意,淡笑了下:“哥,不管老板是谁,这都是我的工作。”
她开玩笑说:“这个项目是我升职后的第一个项目,要是搞坏,我可得卷铺盖从焉氏走人。”
闻言,陆柏淮没有回话。
就算欧阳婧涟足够云淡风轻,陆柏淮的覆重心思却没被她说得锐减半分,反是更添凝重。
陆柏淮见不得欧阳婧涟吃苦,但跟在焉铭迦身边,他这个妹妹似乎一直在吃苦,还没有抱怨的甘之如饴。
这是他至此都不理解的事。
欧阳婧涟知道陆柏淮的心思。
所以她说:“我知道,你是觉得爸妈和焉铭迦那次谈成的联姻结果很荒唐,也看不懂我想都没想就答应的态度。”
“但有件事是真的,我在听到联姻消息的时候,是开心的。”
欧阳婧涟给自己洗脑,适时就该远离,但她偏偏难以拒绝焉铭迦一步步的靠近。
这种别样的感觉真能让人上瘾。
就算是合约婚姻,却隐藏不了他们结婚的事实。
他们还有了婚戒。
那枚戒指,欧阳婧涟每时每刻都戴在手上,一点都不想摘下。
起码在合约到期前的这段日子,她想自私地任由感情蔓延。
陆柏淮也知道自己做不了欧阳婧涟的主意。
她已经长大,也已经结婚,那就轮不到他再来插手她的事。
这通电话草草结束没多久,欧阳婧涟收拾好行李,躺回床上。
一如既往地,焉铭迦出现在了她梦里,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模样,太过不切实际。
梦里的场景帧帧切换后,再度折转回一年前那场拍卖会,焉铭迦和焉济宸同时出现在绕弯走到的画面。
男人漠然的目光扎在她身上,难测情绪,话音一成不变的凉薄:“凑巧遇见,弟妹。”
欧阳婧涟望着他,心中波澜动荡。
明明前一晚他们云卷云舒,转眼间的隔天,焉铭迦就可以眼也不眨地装作他们好久没见,生疏使然。
欧阳婧涟猜不出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前一夜的媒体亮相,焉济宸没参加后面的酒宴,但欧阳婧涟作为焉氏的代表,必须出席。
那场酒宴就是个局。
当时,徐起鸣东风正盛,强强联手后,徐冯清在焉氏还有一定话语权,和鸿起共同走线成了酒宴上的最大目标。
欧阳婧涟毕竟是个外人。
徐冯清再喜欢她,多少也在要紧的私事上防着她。
所以后来的存心灌醉,焉铭迦到场时,欧阳婧涟已经醉倒在桌上。
焉铭迦早就知道徐冯清做的生意不光彩,却没想过她会把欧阳婧涟灌成这样,当场当着鸿起主负责人的面发了火,把人带走。
焉家母子早有不和传闻,原先还算遮掩,焉铭迦这出不留情面算是彻底将那层虚假撕碎。
焉铭迦把欧阳婧涟带回了家。
欧阳婧涟喝醉后很乖,褪去了往常张牙舞爪的嚣张后,抓着焉铭迦的衣领,靠在他怀里安静地入眠。
焉铭迦终究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冷脸推开她。
但他腿伤的不定时疼痛,逼得他冷汗涔涔,衬衫浸透绵薄汗意,连浅薄的月光都能照出他脸色不太对劲。
焉铭迦想把欧阳婧涟抱上床,但落手后,她怎么都不松手,靠他靠得近,仿若在荒芜梦境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稳的领地。
欧阳婧涟其实已经很累。
在此之前,她刚刚出差结束,根本没有丁点休息时间,马不停蹄的还得赶去现场和焉济宸假戏扮演。
但尽管如此,欧阳婧涟还是能感受到身边男人难以磨灭的强烈存在感。
黯淡的光线拘束,感官的交替敏锐,欧阳婧涟努力地慢慢睁开眼后,焉铭迦气宇轩昂的眉眼皆然入目。
她的瞳仁清浅,却足够清晰映衬他的模样。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欧阳婧涟的手还紧紧地揪着焉铭迦的衬衫衣领,他们之间相隔不过咫尺,时轻时重的呼吸没几秒就冷热交融。
不知是不是酒精在滚烫血液里疯狂发酵。
欧阳婧涟满心的惶然都被悸动肆意取代,深埋心底的洪荒猛兽也仿若再难压抑,肆无忌惮地只管往外冲。
兴许是太久没见,又兴许是倾心已久。
欧阳婧涟再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扯下焉铭迦的衣领,就主动地咬住他唇,生涩却勇敢地一点点占据领略。
这本该是单方面的主动,偏偏欧阳婧涟唇腔间的酒气太过浓烈,灼烧得彼此感官都在颤栗。
绵密细腻的吻,不知不觉间勾连了焉铭迦的心思。
他的思绪很快就失了方向,流离颠簸在接下来的反客为主上。
他把她整个人环腰抱起,由她坐在自己仍在发疼的腿上,手绕进女人柔软的长发,稳当地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朝自己的方向压下。
一场盛事,在清风霁月的流辉下,随心所欲到了极点。
后来,欧阳婧涟半夜醒来,后知后觉自己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焉铭迦的别墅里。
不远不近的位置,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件黑色衬衫不过是套在身上,胸膛全敞开,烟雾缭绕的猩红光色下,光影都没能照亮他的目色。
欧阳婧涟直觉很准。
她能从满地的凌乱意识到先前发生了什么,也能猜测出焉铭迦现在心情很差。
只是没等她出声询问,焉铭迦就把手上的一堆照片“啪”的一声丢在黑色茶几上,撞色的极致差异,欧阳婧涟右眼皮跳了下。
袅袅扩散的烟雾快要漫溢眼前,焉铭迦先挑了话,嗓音含笑,却莫名低冷:“玩我很有意思?”
欧阳婧涟没懂他意思,想要起身,浑身的酸痛却限制了她。
焉铭迦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随即起身,抓了几张照片朝她走近。
直到床边,他把照片丢给她看,眯眼逼出的笑意如是蕴入寒冰,他再一次质问她:“你敢说没有?”
欧阳婧涟看了照片。
上面拍到的是她前端日子和陆柏淮一个朋友吃饭的画面。
在吃饭对话上,欧阳婧涟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
男人是陆柏淮给介绍的,但她没感觉,后来也就没再见过面。
这点,她都需要和他汇报了吗?
欧阳婧涟鼻中哼了声气,丝毫没因为自己当下的劣势而话软。
她仰颈,撞上他目光,“我有没有,现在也成你管的事了吗?”
欧阳婧涟对谁都可以柔软,经年的折转,她在面对焉铭迦时,却常常会忘了柔软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焉铭迦倒是笑了,“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欧阳婧涟不想看他,干脆沉降下视线。
只是没想会撞上他颈间和身前的抓痕,微红刺目,无一不在提醒她方才的旖旎之景。
欧阳婧涟不说话了。
可焉铭迦就要听她回答。
他单手掐住她下巴,把她的目光重新抬回刚刚的角度,俯身压过气势,“不是说喜欢?就这种证明方式?”
这次,没等欧阳婧涟出声告诉他明确的答案,一个“你”字刚刚滚过她唇,焉铭迦追讨式的深吻就劈头盖脸漫了开来。
......
从那之后,欧阳婧涟的确是在证明给他看。
但她证明的结果,再不是非他不可,而是只要不是他,都未所不可。
接下来的梦境,画面越发走得快速,甚至有很多对话,她都没能从回忆中抽丝剥茧捕捉到,天亮了,闹钟响了。
欧阳婧涟睡到出了一身虚汗,梦魇受困的难受一直到洗完澡才有所缓解。
原定的出行计划不变。
欧阳婧涟出门前看了眼天气预报,阴天又变成了百分之八十的下雨可能。
这一如她现在的心情,乱糟糟的,低郁难言。
就连唐韵说要和她一起,欧阳婧涟没让,她手上还有点别的事,唐韵留在这能节约时间帮她办好。
欧阳婧涟没多想这百分之八十的下雨可能。
但她偏偏没想到,好不容易开通的山路在途经一半的时候再度面临始料未及的暴雨。
狂风骤雨疯狂洗刷公路,前路在浓云厚雾间根本看不清晰。
不知前面出了什么情况,接连开过大车都渐渐滞留在半路。
欧阳婧涟起先没在意。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她一上车就困,索性也没管堵车,闭目养神休息会。
但再睁眼时,车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
车内暖气打得再足,车外适逢降温天,凛冽冷风呼啸,雨珠受力噼里啪啦打在车窗,继而敲进人心,增加了缭绕在暖气中的躁动感。
已经不是一个乘客起身去询问司机情况。
隐隐约约地,刚睡醒,思绪还在回笼的欧阳婧涟听到司机感叹:“这车一辆一辆的堵,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啊。”
乘客问:“那现在这也不是办法,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司机刚想回话,电话响了。
是前面司机打来的电话。
暴雨不停,前方路段撞车事故,再前面又碰上泥石流。
大车现在根本过不去,除了滞留半路,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司机和大家说了这个情况。
欧阳婧涟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逼近原定的见面时间。
她知道合作耽误不起,就想先拿出手机打一通电话过去。
玫瑰园那边的主负责人表示理解,电话很快挂断。
欧阳婧涟见手机快要没电,想着在包里找充电宝充会电,却没想,自己早上走的太急,拿错了充电宝。
她拿了昨天用光电量的那个,而不是满电的那个。
欧阳婧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眼见着临近二十的电量,没多用就熄灭了屏幕。
她得给手机留点电,别一会到那边打不了车。
但欧阳婧涟万万没想到,这一堵,愣生生堵到半夜都没一点疏通的迹象。
她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显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
焉铭迦的电话刚好在这时跳出来,欧阳婧涟猝不及防,怔愣了几秒。
刚想划键接起,手机却自动关机。
那通电话,注定被挂断。
欧阳婧涟没想太多。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挂焉铭迦电话,他照理该气炸肺,谁叫他上回给她脸色看的?
欧阳婧涟越想越痛快。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听到电话挂断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焉铭迦那边的会议彻底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