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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他,一字一字慢慢道,“我真想你死。”
等十四天,他真的盼着姬珩死。
一个人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要姬珩死,杀意浓烈,因为他知道,若是十四天内姬珩不死,另外半个自己就会不顾一切救他。
甚至为他亵渎神山,遭受诅咒,死后受万世之苦。
我竟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发生这么多,在这些事后,他依然不能让姬珩死。
姬珩逼他承认,即使再恨,他仍爱他。
姬珩道,“我知道。”
他看着江放,五官深邃,轮廓分明的一张脸,眼下有淡淡乌青,“日夜兼程,赶过来花了多久,三天还是两天?”江放咧嘴嘲讽一笑,眼里还是翻腾的恨意。
他最恨的早就不是姬珩,而是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还爱他。
姬珩不以为忤,江放不动,他就去握江放的手。
还未握到就知不对,将他手展开,看见掌中那道止了血又被挣破的伤,血肉淋淋。
刀口清晰,越靠内越深,是江放自己划伤,必然是与高延罗定下合约,起的血誓。
姬珩似不赞同,“怎么划这样深。”
握住江放手腕,令人送药,带他回房,替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他右手一直抬不高,包扎时也是左手多施力。
刚才在外面,满天暮色如血,映得他脸上如带了些血色,此刻却显出苍白。
江放懒得管,到他包扎完才说,“你右臂受伤。
“姬珩一笑,“流矢所伤,正中右肩。”
哪有这么准的流矢,分明是朝他来的。
江放表情写着,你上了前线。
姬珩本要起身,此时仍坐下,对他道,“不亲冒箭矢,张弓射伤敌将,怎么守得住二十日?”江放毫不吃惊他能张弓放箭,裸裎相对不知几回,姬珩身高肩宽,双臂修长有力。
他能想到姬珩怎样取弓拉弦,射中敌将,也被对方垂死一箭所伤,血染衣衫。
环顾室内,却又见桌案上墨池里墨水未干,姬珩了然,“我左手也能写字。”
江放道,“楚侯真无所不能。”
姬珩微带笑意,“我无所不能,你当我处处不肯失态,过分虚伪。
我要是对你虚弱,你又会当我是苦肉计。”
理永远在他那边,江放不再多说。
门外有人报,“君侯,杨宽求见。”
姬珩让他进来,便有人开门,一个与江放年龄相仿的将领上报,“此次伤亡人数已点算清楚。”
姬珩望着江放,态度平常,又似千言万语,都在纵容的一笑里,“你的两百钱。”
相隔太多年,最后一次北狩,有一晚雪花纷扬,他和姬珩麾下一个千夫长比角抵摔跤,把对方连着三回摔进雪堆,摔到对方认输服软,才拍拍身上的雪,大摇大摆走了。
杨宽汗颜,“当时……末将真不知是庆州侯。
实在冒犯,还请恕罪。”
江放当年故意没穿甲胄,凭服饰只能看出他是庆军的人,看不出品级,换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
若是当时,那千夫长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拱手请罪,他肯定搭上对方的肩膀,大笑说你不知道我是庆侯还被我揍了,有什么罪?下次我们再比试,你也要出尽全力,玩得痛快才好。
但如今他只说,“无妨。”
杨宽退下,姬珩踱近他。
江放等了十四天,却最终救了。
连夜兼程,不惜代价。
无论他那十四天里多想自己死,有这一救,便足够今后携手三十年。
姬珩神色温柔,像许多年前那样,凝视江放,将那张桀骜英俊的脸收入眼中,然后展臂拥住他,左臂用力,把一动不动的人紧入怀中。
他的怀抱温热,心跳平稳。
江放听见他说,“和我一起入中州吧。”
第33章
十月,楚庆两军会和,向中州而去。
姬珩守云城,抵御北戎,其余州侯静观其变,到现在庆军来援,北戎撤退,人心齐归,姬珩俨然有天下共主之势。
四个月间,所到之城,官吏守将不是敬服姬珩,就是慑于江放传说中数十骑逼退高延罗汗的威名,纷纷献土称臣。
两军长驱直入中州,待冬日到来,已经驻军帝都外。
帝都处南方,冬日阴雨连绵,下雪也是雨雪交缠。
江放久不在这里过冬,第一次发现儿时故乡的冬如此难捱。
他骑马去望都城,卢道匀问,“要是姬瑷困兽犹斗,我们和楚军,难道要攻都城吗?”城墙以内,是一百五十余年的繁华,大周一百五十余年的太平梦。
姬珩绝不会让都城陷入战火。
江放道,“我不会打,他也不想打。”
眼见卢道匀怅然抿唇,江放缓和语气,“你放心,城门开时,我会立刻让人保护宁国。”
陈兵三日,朝臣里已经有人写《劝逊帝位书》,请姬瑷逊位,姬瑷气急败
坏,但回天乏术。
十日后,许多重臣都暗地里投向姬珩。
城中百姓起事,禁卫军内也有半数人参与,强开城门,朝臣顺理成章拥立姬珩。
姬珩与江放同时入城,江放骑在马上,在城门下抬头。
近几次出入都城,每次身份不同,心境不同。
他眯眼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姬瑷。”
姬珩一笑,轻轻拍马,走到江放之前,留下一句,“他下场如何,看你,不看我。”
姬珩去大殿,江放调转马头。
朝臣都弃姬瑷而去,姬瑷把自己关在太庙。
太庙被庆军包围,柏树间都是持刀戟的将士。
卢道匀听闻宁国在宫中,江放让他见宁国去。
他带着心腹走向太庙,示意蒙纲守在外面。
姬瑷一身白衣,散发赤足,跪在列祖列宗前,唯有从他小时就服侍照料他的冯内监冯虚陪跪在身后。
白衣与散发赤足都是罪人的打扮,他知道大势已去,江山易主已成定局。
这一脉的传承到他全毁,被旁支的姬珩夺去,他是不肖子孙。
江放甲胄外披着斗篷,今日是阴冷雨雪天气,斗篷下摆早已淋湿。
姬瑷听见甲胄碰撞声,知是江放,怒喝道,“乱臣贼子,戎人野种,你不配来这里!”他跪得太久,起身膝盖酸软,一个踉跄,眼睛布满血丝。
姬瑷头上是一幅幅画像,一个个先帝。
江放突然笑出声,然后恣意大笑。
姬瑷一怔,只觉恐怖漫上后背,眼前人纵情的笑中带着狠厉,犹如恶鬼一般。
江放一步步走向他,“我不配?哈哈哈,也是,你不知道。
姬珩给我生了孩子,我也给他生了孩子,我是周天子的丈夫,下一个周天子的生父。
我还不配进这破庙?”大周的血脉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