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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榆非晚,

    近几日简直是香港商界最黑暗的时刻,却也是媒体狂欢的节日。纸悭湉尚 东隅的告股东书全版刊载的同时,记者们的神经又被另一件事拎了起来。那就是姚氏证劵地产投资集团的主席姚云鹏被警察带走问话,这不由的让人想起了东隅主席萧笑订婚宴上的一幕,让人不禁唏嘘。只是当时的萧笑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而这位叱咤风云的老人在走出警局下台阶时一脚踩空跌倒后再也没有站起。

    姚云鹏中风入院治疗,姚氏集团群龙无首。

    此刻姚远、姚致、公司的重要董事和姚氏的律师团队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商量对策。姚云鹏一直以来都十分注重身体的保养,三餐由专门的营养学医师搭配饮食,定期锻炼,健康状况一直非常好,没有人想到会为了这件事倒下,现在整个姚氏都因他严重的病情陷入危机当中,他被警察带走的原因也浮出水面,姚氏集团在一个竞标工程的案例中被指虚报资料讹骗甲方,涉嫌商业欺诈瑚。

    “三哥,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姚远在了解了整件事情之后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使劲的搓着脸。

    姚致从眼角瞥到他的样子,随后眼睛又回到了老板桌上的那盆植物上,半晌他忽然问弟弟:“这兰花是你种的?”

    姚远吃惊地看着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迟迟疑疑地说:“不是……”接着他的语气加重眉头拧成了麻花,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个?!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坐实之后你也要跟着去坐牢的?!”

    “嗯,”姚致望着那盆兰花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又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准备做控方的污点证人。”

    他话音刚落,室内一下子安静的出奇。 一直都在低声讨论对策的律师团队和董事会成员也都停了下来。姚致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人的眼光杀死了,但是奇怪的是,正是这种眼光让他又让心旷神怡。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庄正楠,那个铁血的男人问他是不是确定要这么做。他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像是姚云鹏这样的老狐狸,除非他也被牵扯进去,否则是不会上当的。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没有错。

    “为什么?!”姚远终于回过神来,浑身一震,猛然站起来对定自己的三哥铄。

    此刻的姚致神情反而格外的放松,他看着姚远淡淡地道:“犯了罪就要坐牢,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什么为什么。”

    “你……”姚远张开嘴巴又忽然住口,最后一语不发的凝视着自己的三哥,仿佛想要看透他真实的想法。

    在他质疑的眼神下,姚致忽然笑了笑,他拍拍自己兄弟的肩悠悠地道:“不要再做垂死挣扎,守在你爸爸身边,陪着他吧。他的病的这么重,就算是背判有罪也可以保外就医的,你不用那么担心。”

    姚远“啪”的一声甩开了他的手,目光阴鸷:“你是想少判几年所以才转作控方证人的吗?”

    那一刻姚致仿佛看到了他眼角的泪。

    再没有比姚远更天真的孩子了,他这么想着,慢慢地摇了摇头,继而沉默地转身,离开这个让人憋闷的地方。

    “他也是你爸爸!”

    姚致走到门边,忽然听到身后“哗啦啦”的一声响,他回头,刚才他一直凝视的那盆兰花已经被打碎了。

    那是他种的兰花,之前萧云求了他好久他才送了她,原来不过是为了拿来取悦姚远,然后呢姚远把他摆在了姚云鹏的办公桌上。

    多么奇妙的讽刺。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盘踞了他的身心,他终于如愿以偿,在百般周折之后送了姚云鹏入狱,却没有一丝的喜悦,相反的这件事情完成之后,他就像是忽然失去了最后的托力,身体的某处一直支撑着他的力量,轰然倒塌。

    “不,你不懂,”姚致看着双目通红犹如困兽的姚远异乎寻常得平静,“他永远都不会是我爸爸。”

    他不会是他的爸爸,他的爸爸是被姚云鹏害死的。他还在世的时候,姚云鹏就和自己的嫂子,也就是他的母亲珠胎暗结,这些事情他的父亲姚云华都是知道的。但是为了姚家的名声,他忍气吞声,正是因为他的不幸福,让他早早的生癌,很快的离开人世。而母亲柳玉兰居然恬不知耻在父亲去世不过月余的时间就改嫁了姚云鹏。

    姚致想到这里,又微微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姚远。

    他还能说什么呢?

    彼时的他看着自己的三哥,他似乎从他异乎寻常的冷静里,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洞。他还能说什么呢?父亲所做的一切,让三哥心中的恨意都变得那么的顺理成章,他在事实面前无可辩驳。

    如果这件事有什么让他觉得心痛,那就是理解。他明白父亲的用心,更明白三哥的报复。在这波云诡谲的人生里,似乎根本没有赢家。

    世事如棋局局新,父亲的案子还没有开审,他似乎就预见到了事情的结局。

    城市的另一头,医院的病房中,萧笑正在默默转醒。或者说其实她一直都是有意识的,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好像有人在她的病床边说话,声音忽远忽近,接着有人拨动她的眼皮,一束明亮的光线照着她的眼球十分难受。她想要伸手挡住光线,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

    过了一会儿,眼皮又被阖上,她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的向着黑暗沉沦。好想要睡觉,好想就这么天荒地老的睡下去。可是潜意识里她又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如果她现在休息了,那么一切才真的乱了套,她的公司,她的家人就没人管了,她得赶紧清醒过来。

    就在这样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下,她又一点一点的渐渐恢复清醒,身边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意识的模糊仿佛是间歇性的,她的魂魄仿佛再一次飞离了身体。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梦中转醒,周边一片黑暗,这一次的她清醒的更快了一点,只是仍四肢乏力,头痛的要命。忽然的门好像被什么人打开了,那一缕的光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然后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她根本不必去看那人的面目,便知道是他。她的心跳,她的一切感官,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因之那一个人而有了复苏的迹象。周围仍然是宁静的,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下定决心似的朝她走过来,他俯身下来,一只手轻柔的抚摸她的头顶,她的额角,她的眼睑,最后用一整个手掌紧紧的贴住她的脸颊。

    “我后悔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名状的苦涩,“很后悔……”

    不,不,这是一场梦吧。

    她认识的那个庄正楠绝绝对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那样铁血的一个人,他的计划完美到无可挑剔。他从不认错,因为他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你千万不要有事,你一定要坚强的好起来,”半晌他又开口,那种语调毫不掩饰的透露出他埋藏了许久的心酸,“恨我吧,萧笑,用尽你全身的力气来恨我,你一定得好起来,才能找我报仇,才能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到时候你把我踩到脚底下,让我看着你得到幸福。带着这样的决心,用你的意志战胜一切,快快痊愈。”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让萧笑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是在梦里,她甚至迷迷糊糊地问他:“为……什……么……”

    她说那三个字的时候,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她能感觉自己干涸的双唇触碰又开启,但却只听到很微弱的声音,根本就不像是在说话。

    她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看到了,一把握在手里,这双手是那样冰凉,就像是它的主人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庄正楠想到这里苦涩的动了动唇角,他用双手将她的手裹住,想要将它暖热。最后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吻着,喃喃地说:“只要你能好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肯。”他说着苦笑了一声,“得不到你的爱,恨我也是好的,这样你就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了……”

    她很想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要开口时,那些记忆就“哗啦”一下全部涌入了脑子,她的头好像更痛了,心也是。她想到他的背叛,想到他的决绝,想到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做的一切,她问不出来。他说的对,在这样的时刻,恨他似乎是她唯一的出路。

    黑暗里他不知道待了多久,久到她以为人的一生也不过这样就过去了。他将她的手放回了原位。那一瞬间,她的手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冷意。她想要留恋,他却已经起身离开,他的脚步那么轻,像是他来的时候一样。很快的,她目光所视的那一道明亮的缝隙也消失不见了。

    是梦中梦吧,困意上涌,她再次闭上眼睛,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又跌入了茫茫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