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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顾不得背上的疼。要爬过去看孙思文,结果一动,才发现脚也痛得厉害。我爬到他身边,看他面色铁青,不由得大惊。
依稀记得,落瀑的时候,他把我抱住,替我挡掉了很多冲击。该不会是撞到了脑袋,然后昏过去了,又溺水了吧?
伸手一探他的鼻息,竟然已经没有了。我简直要哭出来,自己身上的什么痛都忘了,赶紧用手挤压他的腹部,挤了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停地挤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让他把水吐出来。
我一看有希望,心里也稍微振奋了一些。再挤压了两下,然后腿把他的脖子垫起来,又松开他的腰带。解开他的衣领,然后捏住鼻子,扣住下颚,对着嘴给他做人工呼吸。
如此反复了好久,我看他的胸腔每次都能随着吹气而隆起,心里安定了不少。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只是看过书,幸好给我摸到死耗子,还真没弄错。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完,于是一直做到我自己头昏眼花,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过脸色已经红润了很多。
嘴唇相贴,已经能感觉到他微弱的鼻息。我松了一口气,让他在我腿上躺了一会,自己开始左看右看。
这里……就是一个河边的石滩,不远处好像有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家。
过了一会儿,我低下头,却正对上一双清明无比的眼睛。
我一愣,随即彻底安下了心,道:“先生,你可吓死我了。刚刚你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
他有些僵硬,扶着额头从地上坐了起来,先检查了一下自己,松了一口气,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龇牙咧嘴地道:“背上。和腿上,都很疼。先生你呢?”
孙思文试着站了起来,晃了两下,就稳住了。他道:“我没有重伤。走吧,找个干净地方,我给你清理一下。”
我试着要站起来,可是一条腿却钻心的痛,根本站不稳,被孙思文一把扶住。他的动作很迟疑,但到底还是背对着我俯下身,低声吩咐我爬上去。
现在也不是娇气的时候,我从善如流地爬上了他的背,让他背着我,脚下踉跄着往前走。他的背很宽阔,让人觉得很踏实。我趴在他背上,忍不住道:“先生,是我拖累了你……”
不用想也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一群普通的山匪。哪有山匪不为劫财,一上来就要人的命的。而且我自认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起码会动个心思劫个色吧……
也不知道小兔怎么样了。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人。而且我上次还给了她脸色看。一直惦记着要向她道歉来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孙思文低声道:“不,是你救了我。”
我把头靠上去,道:“你太傻了,又不通水性,为什么要跳下来?现在好了,白白跟我沦落到这个地方……”
他脚下一顿,然后才继续往前走,一边道:“你说,如果我不在,你现在,要怎么办?所以我水性虽然不好,但总还是有点用处的。”
我愣住,随即搂住他的肩膀,失笑,道:“先生,你生气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而已。”
他只道:“没有,没有生气。”
走了一段,竟然给我们看到山脚下有个简易的小木屋。孙思文告诉我:“大概是要上山的猎户们建的,供他们休息用的。里面应该会有些粮食,还有药物。”
我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这大太阳的天,走了一路,我们身上的衣服头发都差不多干了。他背着我,伸出一只手推开门,果然没人。屋子很简易,有一个里间,一个外间。外间放着桌椅,还有一张床。孙思文把我背到里间。里面也有一张床。他低声吩咐我把衣服换了,身上有泥沙,对伤口不好。
待他出去给我打了一桶水进来,我已经把衣服脱了。他在外面轻声道:“你……”
我裹着刚刚从旁边的箱子里找出来的一件男人的大衣,道:“先生,进来吧。”
孙思文提着水进来了,看到我这个样子,倒是一怔。
我龇牙咧嘴地道:“我看过了,我的脚大概是扭伤了,肿得好大。还有伤在背上,我自己也拿不准。”
孙思文很自然地道:“你把衣服解下来,我给你看看。”
我一愣,然后有点脸红。又想,医者父母心,我得纯洁一点。于是先伸出脚让他看了,然后低声让他背过身去。
我身上原先的衣物已经全都脱下来了,这件袍子里面可什么都没有。咬了咬牙,只得把衣服褪到腰上,背对着他坐了,手拉着衣物,遮住身前,低声道:“好了,你回头吧。”
然后我就闭上了眼。全身都变得敏锐起来。感觉到他走到了我身后,指尖在我身上轻轻触碰。我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低下头,轻声道:“好疼。”
他低声道:“是被石头刮伤的吧。你不要怕,我在外面看到了伤药,你先躺下来,我给你把沙子清理出来。”
我依言趴下了,突然想起我背上有纹身,不由得加倍害臊。但是他的态度坦荡,而且清理伤口实在是一件很让人郁闷的事情,很快我就疼得把什么都忘了。
他的手一顿。无奈地道:“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我眼泪汪汪地道:“很疼……”
他似乎很无语,只一边跟我说话转移我的注意力,手下却再也不肯留情:“先前看你那样泰然自若,我倒是忘了,你还是个怕疼的。”
我忍不住给他顶回去:“我就是怕疼又怎么了?又不丢人。”
“是是是,不丢人。好了,伤口清理过了。待会给你上药,会更疼,你若是疼得厉害,可以咬住枕头什么的。”
我道:“我才不要,这个枕头这么脏……”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利落地起了身去门外拿了一堆瓶瓶罐罐进来,又坐下了。给我背上上药,我只疼得冷汗津津,几乎要哭爹喊娘。他的动作很快,一下就弄好退开了,我只得趴在床上,被药力刺激得一抽一抽的,半天都在哽咽。
他轻声道:“你……背上上了药,衣服,等一会儿再穿。现在,先坐起来,我给你脚上上跌打药。”
我抱着胸口的衣服坐起来,犹在抽噎,把肿得一塌糊涂的脚从宽大的衣摆里伸出去。他单膝跪在我身前,捧住我的脚。上药的时候倒还好,到他给我揉搓的时候,我简直又要哭出来,但是他根本不手软,我挣又挣不开,只能抽噎着随他去。
他把我的脚扶到床上,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哑地安抚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出去看看。”
我心里莫名的有些生气,不愿意理他,一抽一抽地抱着衣服趴在床上。他低声嘱咐了我几句。就出去了。
我趴在床上,有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我身上这个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安玉宁还叫我去襄阳来着,看来是赶不过去了。今年的生辰不是这么可怜吧,要在山里过。
我心里惦记着小兔。又想起,银楼和芷若斋怎么办?我不见了,柳姿会不会很着急?她身子重了之后,要怎么办?谁能帮衬她?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就觉得累。那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算了,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而且孙思文在这里,已经是我赚到了。
于是沉沉睡去。
等我醒过来,又是因为肚子饿。我迷迷糊糊地撑着身子,小心地跪了起来。背上的伤口一疼,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屋子里已经点了煤油灯。床边的桌子行,放了一根很趁手的木头。看来是孙思文放在这里,给我做手杖用的。
我打着哈欠,拉着衣服穿上,松松垮垮地系上了,下了床。我的鞋子竟然已经刷干净了,也晒干了。这么大的太阳,也难怪。我把脚套进去,只觉得心里也暖暖的,又愈发后悔,他给我上了药之后我小家子气,还给他脸色看。
于是拄着那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出去要找孙思文。一掀开帘门,却正对上一个美男裸露出来的宽阔肩膀,他似乎吓了一跳,看到我,半晌,才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先生,你怎么这么害羞?”
孙思文面色有些不自在,伸手要去拿衣服披。
他刚才是在给自己的背部上药,但是很不方便。这下看到我来,大概觉得不自在,便也不上药了。这个人,想不到还挺闷骚的。
我大方地道:“投桃报李,我来给你上药吧。”
他稍稍僵了一会,然后还是把上衣脱了下来。我借着灯光一看,他背上有些微擦伤,还有些微撞伤,比我好多了。我也是个生手,拿着那些瓶瓶罐罐,照他的吩咐给他上好药。
完事,我松了一口气,笑了一声:“先生,你的皮真厚。”我伤成这样,他替我挡掉了不少冲击,竟然能比我好上很多。
“……”他披上衣服,轻咳了一声,道,“可觉得饿了?”
我扶着拐杖坐在桌旁,点点头,道:“饿的很。先生,没有吃的怎么办?”
他去打了水来,把水盆端到我面前,让我洗手,一边道:“有是有的。不过都是一些干粮,怕你吃不惯。”
我道:“没有关系的。”
他去把水倒了,然后打开一边的橱窗,一边忙碌,一边道:“今个儿我出去看过,这里朝东走几里,有个小村子。幸好身上的银子没有被水冲走,我去向他们买了点软面,让村妇做成松软的糕点给你带回来了。你先吃一点,明天再想别的办法。”
我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道:“好。其实吃干粮也没有关系。”心里是感动的,我还记得在他家院子里的时候,他对厨事的那个笨拙的样子。没想到这下却这样细心。
说是糕点,其实不过是农家的一些软馍馍。我就着清水吃了,他则吃那个白白的不知道什么干粮。然后我觉得有些爱困,便打着哈欠道:“先生,休息吧。”
孙思文笨手笨脚地收拾了桌子,看了我一眼,道:“你先莫急。我今天在那村子里走了一圈儿,已经和他们谈妥,明天我就带你过去。我对他们说我们是一对落难的兄妹,被水冲来这里的。”
我一愣,道:“你为何不说我们是夫妻?”
他彻底怔住。
我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你要知道,我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说我已经嫁了人,比起我还是待字闺中,是要方便很多的。”
他想了想,道:“你可以说你是个寡妇。”
“……”
他道:“到时候,我可以在村子里给他们看看病。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想办法回去。”
我仔细考量一番,道:“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我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回了里屋去。这个床褥很硬,而且下午睡了太久,我有点睡不着。趴了大半天,心中有些烦躁。
待到半夜,还没有睡着,不禁火起。正想坐起来,就听到孙思文隔着帘子轻咳了一声。
“睡不着?”
我一愣,道:“嗯。”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狼。
沉静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道:“先生,你也睡不着?”
“……嗯。”
我来了兴致,趴着床上翘起脚,道:“那你陪我说说话吧。”
帘子外又沉静了一会,我几乎以为他又睡着了。半晌,才听得他道:“好。”
我高兴了,巴拉巴拉手指,道:“不如,就先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又是好一会儿,他才低缓地道:“如果有机会,我想回京,考上御医。”
我道:“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听说你家道中落,这是怎么回事?”
“是,被奸人所害。”
我得寸进尺地道:“那你是打算报仇?”
他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动人,他轻声道:“并非。我的仇人,已经死了。”文学度
( 乡村留守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