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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渐渐有些凝重起来:“他们到底想玩儿什么把戏?”怎么看着。像是针对我们安家呢。别人都毫不留情地打压,唯独对我们手下留情。这是福是祸,还真是说不清。
我又道:“我姐姐手里的那个香凝斋,收到单子了吗?”
孙思文道:“收到了的。不过他们还没有签下。”
我把玩着调羹,若有所思。
孙思文似乎很无奈,叹息了一声,道:“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来。你还是先安心吃饭。单子我给你带回来了。”
我点点头,真诚地道:“先生,你真的是个贴心小棉袄。”
“……”
芷若斋还不稳定,内里也还有很多刘姨娘的人,正待我慢慢拔除。如果把单子留在那里,确实不妥。孙思文想的果然周到。我对他,是真的能够放一百个心的。
等我填饱肚子,我开始研究那个佳人庄的单子。除了数额的巨大,其他的,包括措词之类,都与普通的商业场面话无异。有些小陷阱,不过无伤大雅,完全可以默认。我也是混了一段时间的,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对方当然也不是以欺骗我们为目的。只是约定俗成罢了。
我看了一会,觉得完全没有头绪,然后抬起头,问孙思文:“对了,今天什么日子来着?”
孙思文道:“四月二十九。怎么了?”
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我打算去一趟襄阳。”
孙思文一怔:“你去襄阳做什么?”
我笑了,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我们从来也没有派人去过那个什么佳人庄,不如就由我亲自去。何况,舅舅早就说过今年我生辰的时候要我过去,我也正好过去看看。”
孙思文不说话了,半晌,方道:“那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我想了想,道:“初一吧。”
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到襄阳。到时候正好初二。我就躲在街上到处看看,然后五月初三就是我的生辰,我再去见安玉宁。
不过我心里挺排斥。他在那边金屋藏娇,我去干什么。
现在想起他,我的心态已经很平和了。自我感觉挺良好,觉得自己是长进了的。反正没了他我又不会死。
第二天,我陪孙思文去买马。
跟随的有小兔和小桃,还有驾车的车夫。小兔小桃骑马随行,小兔的坐骑正是我的爱骑,千里红。年初的时候遭人下了毒,她就一直在家修养。郁郁寡欢,因是今天我带她出来溜溜。
到了城外最大的那个马市,我让小兔和小桃携车夫等在外面,自和孙思文进去。因我不会相马,所以跟着孙思文来,长点见识。
孙思文也很善解人意,知道我好奇,便依次给我介绍,好马与驽马的区别,在于眼耳头颈,以及背腰,四肢,蹄。
我好奇地凑过去,研究圆溜溜的,对方喷着气,似乎有些暴躁。
孙思文含笑把我拉了回去,停在了一匹俊瘦的黑马面前,道:“三十二相观眼先,眼似悬铃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这说的是好马的眼睛,要大。圆润,饱满,有光泽。”
我瞪圆了眼睛一看,这匹马的眼睛圆得很,简直光可鉴人,十分灵动。我拍手,笑道:“这个好,这双眼睛好漂亮。”
孙思文又伸手比划过黑马的耳朵,道:“好马的耳朵,小而尖利,转动灵活。若是驽马,其耳大,垂缓,转动不灵。”
我一看,这小耳朵尖尖的,还时不时扇两下,着实灵活又可爱。心下欢喜,又狐疑,这难道是一匹被埋没的千里马?若我来选马,我必定选千里红那样强壮高大又漂亮的马儿。
孙思文又道:“你看,此马头稍小而长,骨骼轮廓分明,腮肉少,是上等。”
我一愣,黑着脸道:“它这是瘦的吧……”
孙思文笑了一声,道:“非也。此马虽瘦,其背腰却平直有力,四肢干燥强健。你再看它的双蹄,前蹄圆而后蹄略尖。薄厚适中。何况,你说它瘦……”他略一顿,左右看了看,才俯身过来,道,“千里马的食量,总是要大一些的。而庸人不懂,反而引以为扰。是以才把它饿成这个样子……”
我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个时代千里马可比现代的悍马值钱多了,不但名贵,而且难得,尤其是越往江南的地方越稀有。难道被我们碰上宝了?我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这是一匹千里马?”
孙思文笑得神秘,道:“不离十。”
我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压抑得像个做贼的似的,不动声色地跟着他去付了钱。果然不贵。然后又做贼似的把马牵出去。看那老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心里就直乐。
出了马庄,孙思文这才笑了出来,道:“不过是一匹马,你也不用高兴成这个样子。”
我笑了一声,道:“商人重利轻离别,我是纯正的商人,当然会为占了便宜而高兴。”
我摸摸那匹瘦马。丫似乎是饿昏了头,差点要啃我的头发,我要退开,竟然还对我喷气,还好孙思文早早地把它拉开。我咬牙切齿地道:“这八成是匹母马,还很好色!”
孙思文道:“的确,是匹雌马。”
“……”
我去牵千里红,拍拍这孩子的头颈,道:“先生,你说它是千里马,不如就让它跟千里红跑上一跑?”
孙思文看了我一眼。道:“你可不要又顽皮。年初刚惊了马,这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吗?”
我撇撇嘴,利落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来,跟我跑一跑。”
孙思文只得上了那刚上了新鞍的瘦马。小兔上了另一匹,是要随行护着。我撇撇嘴,我哪里就有这么弱了。我的骑术可是安玉宁亲传,好的很。
于是呼喝一声,率先纵马奔驰。
只听得身后一声嘶鸣,如凤啼一般。我心中讶异,回头去看,竟是孙思文座下那匹瘦马。看来果然是马中之龙,马也不可貌相。我心中愈发觉得占了便宜,虽然是孙思文占了便宜,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于是便知不用相让,一甩马鞭,兴奋地纵马狂奔。
这里本就是一处广阔的野地,也时常有马场的人来遛马。这一下怎能不让我尽兴。我也不看后面,直纵马狂奔到一条山路上,路渐渐变窄了,这才有所察觉,消停下来。
拉了马缰,我浑身是汗,却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回过头去看,小兔已经不见踪影,孙思文却跟得很紧。我笑了一声,摸摸千里红的脖子,道:“好马儿,是不是很尽兴?”
孙思文追上来,无奈地道:“真是会被你吓得折寿,竟然连这里都敢闯。”
我低头一看,左侧正是一处不高的山壑,下面是湍急的流水,十分骇人。我有些心有余悸,嘴上却要逞强,道:“我骑术好的很。”
孙思文拉着马缰,随我一起放马慢走。等着小兔赶上来。
我道:“我倒是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景致。”心中却想起安玉宁曾带我去过的那一处妙处。于是心想,以后要一个人偷偷再去看一看。那等宝地,荒废了的确是不值得。
孙思文道:“你若是喜欢,可以常来。”
我好奇地回过头看他:“那你会陪我来么?”
孙思文一怔,随即别开了脸,道:“你若是得了清闲,我可要忙了。哪里有空陪你。”
我点点头,道:“也是。先生对我的好,我心中都有数的。”他本来就志不在商,恐怕还在筹备着要回京去考御医,东山再起。原本守着那个烂尾楼,虽然破了一点,不过他是很清闲的,也能专心做他要做的事情。现在倒有大半的时间是在为我忙碌。
孙思文轻咳了两声,好像有些尴尬,最后,只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的。”
我倒是的确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悠哉地走了一会,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我心中一喜,回过头去:“小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儿突然惊蹄而起,我一时不留神,就要被她给摔下来,还好死死夹紧了腿,千里红也很快就稳定下来。
来者果然是小兔,只是她的面容很焦急,甚至手上已经提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我初定下神,还没有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听到一片喊杀声。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个个手拿兵刃。
千里红慌了,孙思文的坐骑却很冷静。我只能拉着马缰,紧张地安抚。
“少奶奶——”小兔冲了上来,骑着马跟那群人打成一处。
我心惊肉跳地小心避开身边的匪徒,有人要靠近,被孙思文的马蹄踢开。
他沉着脸道:“退后。”
我拉着马缰,慢慢地退后。孙思文从马背上下去,劈手躲过一人的兵刃。我心中稍安,想来他这样的大家子弟,也是练过家子的。一时间只听得这僻静的山路上兵刃交接和喊杀声不绝于耳。
“快走!”孙思文背对着我大喊了一声。
我咬了咬牙,虽然担心,却也知道我在这里只能拖累他们,拉着马缰转身欲走,千里红却突然对上一个举起了大刀的匪徒。被明晃晃的大刀所惊,千里红嘶鸣着人立而起。我一时惊慌,就从马背上滚落,直跌入身后的深壑!
身体拍在水面,然后就开始身不由己地顺着水流被往前冲。
“少奶奶——”小兔凄厉的叫声在我耳边回荡。
可是我只能在水里苦苦挣扎。我的水性,根本对付不了这么湍急的水流!
眼前突然一黑,一个巨大的黑影堕入水中。我在水下瞪大了眼睛一看,只一眼,就吓得半死,赶紧用手去拖住几乎完全不在状态的孙思文。两个人纠缠着被水冲了一阵,他面露出痛苦之色,看来是憋不住气了。我几次欲拖着他望岸边游,或是抓住到处都是的石礁,却一无所获。
他嘴里已经开始急剧地吐泡泡,我一急,就直接把他拉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嘴,试着给他度气。
事已至此,我们还不如放弃挣扎。我主意打定,便用力抱住这个半桶水的傻蛋,试着浮出水面。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铁青,气喘如牛。我伸手拖住他的下巴,索性就随着水流开始向前游,也避免一头撞上石礁,直接玩完。
耳边是如雷的水声,夏日的日头格外炽,晒得我头昏眼花,强撑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气力已竭。何况朦胧中觉得四周的景象都已经变得陌生,水流愈发急促,我愈发死心。还好孙思文已经渐渐恢复过来,拉住我的手,与我一同在水中蜿蜒。一眼看到前面有一处大落差,我大惊。
“先,先生!”我叫了一声,拖住他的手,终于给我抱住一处石礁。
然而水力之强,着实非我们可想。我用力欲把孙思文拉过来,让他也攀住石头。可是一用力,倒是把他送了过去,我自己被水力冲击得手中一松,一下就脱了力,要被水冲走。
迷迷糊糊地要堕入瀑布,结果被人一把拉住了手。我在水中睁开了眼,然后被人抱住头死死按在怀里,给我搭出一个安全的堡垒。然后我们一同头朝下跌入也不知道有多高的落差,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朦胧中,似乎又回到那一处安详的世界。
菱格窗外,青翠葱葱,百花点缀。那一个人风骚轻佻地倚在亭旁,满园繁华都压不下他的美貌,他手中的书本半卷,随意又风流。
得到靠近,他回过头来,笑了一笑,口齿清晰地要教我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关,雎鸠。
“小韵。”
舅舅。
我睁开了眼。
首先感觉到的是刺目的光线。我眯着眼,落水挣扎的记忆慢慢回笼。看来是活下来了,不然身上也不会这么痛。我呻吟了一声,坐起来,只觉得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顿时要龇牙咧嘴。手中被束,我低头一看,竟是被人紧紧地握在手中。文学度
( 乡村留守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