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水淼带着张忠诚到宜城进货。
路上,张忠诚对驾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司机已经50多岁了,对有人羡慕他这门手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手把手教张忠诚,离宜城还有一段路程时,张忠诚已经能驾驭这台庞大的机器了。
“到底是年轻,领悟能力真好,过去我开到这份上,要个把月呢!”司机啧啧称赞。
“主要是他大脑装的东西太少,所以有点东西很快就能吸收。”于水淼调侃道。
张忠诚觉得自己很威风,几个小时就掌握别人个把月才能掌握的东西,至少说明他不比别人差。这样想着,他悄悄加大油门。
于水淼坐在货车后排,她通过反光镜,贪婪的窥视着张忠诚:他的脸黝黑而又富有弹性,眼睛清澈得像水晶一样,没有丝毫的杂质,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眼睛。与他相比,葛占水不过是一部所有内部零件都已经锈蚀的机器,仅凭惯性运转。
进宜城老城墙时,张忠诚瞳孔里凸现出一个黑影,司机大叫一声,去拉手刹,张忠诚想踩刹车,脚却压住油门不松开。 货车经过一阵剧烈的喘息终于蹩熄了火。
司机跑下车,于水淼也跟了下去,张忠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故,腿却软得像根面条,怎么也使不上劲。他从反光镜看到:一辆装满稻草的拖拉机翻到了沟里,一个头戴斗笠的农民躺在路边,对着人群大声哀号。
不大一会,司机走过来,对他说:“还好,只是挂了一下,人没受伤,不过,这里的农民挺刁蛮的,没有几千块钱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张忠诚的脑袋嗡地叫起来,双手紧紧箍在方向盘上,刚才的威风荡然无存。
张忠诚稍稍有点力气便下了车,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像个鸟龟那样缩在驾驶室里,而让她独自面对灾难。
于水淼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张忠诚走过去时,拖拉机司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面颊有些擦伤,下颔也有点红肿,但都被他惭惭涨红的脸色掩盖了,他甚至有些愧疚地对她说:“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说什么呢?行了,你们帮我把车拖起来吧,钱你想赔多少就赔多少。”
货车再次开动时,张忠诚闷头坐在一边,司机不断地赞叹:“于经理,你真牛,这事要是没有你,怕很难摆平了,这里人刁蛮得很——唉,我始终弄不清楚,你怎么摆平他的,我看他最后恨不能赔钱给你呢?”
于水淼说:“没那么夸张吧?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不就是跟人家赔礼道歉呗,大概是觉得我挺真诚的,没再刁难。”
司机说:“我看未必,八成还是看你长得太漂亮了。刚才你过去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穿过指缝死死盯着你。这里人哪见过像你这样的美女哟,一见到骨头都酥了,也顾不上要钱了。”
于水淼兀自得意起来,因为谁也想不到,她不过是拉出一个人来,就把事情摆平了。这个人就是沈双福。一次酒后,沈双福大着舌头跟她说,今后无论在荆江还是宜城遇到麻烦,提起我的名字,管用!葛占水也曾提过沈双福在这里设卡收费,赚了不少黑心钱。现在看来,这个混混还是有些法力,一提起他的名字,那个在地下喊瘫痪了的司机像被冷水激了似的爬起来。
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樊主任,一见到于水淼便从椅子上跳下来:“姐姐哟,你再不来,我可就要蹲局子喽!”
“有那么夸张嘛?”于水淼笑盈盈地问。
樊主任哭丧着脸:“你不知道我遭了多少罪,担了多大险,人家厂家货发了,却回笼不了资金,天天蹲在这儿,像黄世仁一样逼我!再不清帐,可是要吃官司的,我这把老骨头,吃得起吗?”
于水淼拿出支票:“那不行,谁进去也不能让您老人家进去。您进去了,我们两口子还不得倾家荡产捞您啊。上次不是说好了,这次进货就清账,我们做这么多年生意了,骗过你吗?”她又掏出红包,塞进他的怀里,“占水带给你的,收好。”
樊主任接过支票和红包,小眼珠又亮瞠起来。他说:“我就知道嘛,你们两口子那能害我唷。我跟他解释,他们还说我上当了,现在还有谁欠债还钱的?我当时真想抽他们嘴巴子,他们怎么就不相信我的朋友呢?这简直是在亵渎我们之间的情谊啊……”
于水淼离开的时候,蹩不住笑出声来:这人怎么能一辈子一个德性,一点都不走样呢?
葛占水感到背后有点异样,发现褚丽华站在后面。
“你鬼鬼崇崇跟着我干嘛?”他开玩笑。
“你刚才跟苏宝莲说什么呢?”褚丽华问。
“噢 ,刘梅说她跟高镜上班打闹,我问她是怎么回事。”
“不对,我看见你拿东西给她,她不要。”褚丽华挺严肃。
“你是说这个吧?”葛占水从包里拿出刘梅编写的《员工手册》,“你有没有,没有你拿去。”
“不是这个,我看是个方东西,是用礼品袋装的。”
“嘿,褚丽华,你个员工怎么盯老板的梢,凭什么样啊?”葛占水也挺严肃。
“我没有盯稍,我是到迪厅路过这里,看到的。我真没想到你会跟她在一起,跟一个连高中都没上的女人在一起,我真有点怀疑你的素质了,怎么品味如此之低——你说我凭什么,其实你心里明白,我崇拜你,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当然不希望我崇拜的人,跟一个没有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在一起。这难道还不能构成我追问的理由吗?”
葛占水没想到褚丽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的心里翻腾起来。他想起神秘消失的费晓红,想起曾经整天依偎在他怀里的吕颖,以及从来没有爱过他的于水淼——钱让他与女人隔得太近了,几乎不用伸手,就有投怀送抱的。但同时钱又像庖丁解牛一样,寸毫不差地将他与女人彻底分离。褚丽华这话要是在几年前说的,他会惊喜欲狂,毫不犹豫地将她领进宾馆,因为那时他只关注女人的肉体。可现在,女人的肉体已经唤不起他欲望和激情,而泉水般清辙透亮的苏宝莲,反倒唤起他对另一个未曾触及的世界的遐想。
“你太小了,”葛占水对褚丽华说。
“有些东西我没法跟你解释,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没什么文化,我的档次很低,与你崇拜的英雄扯不到一块。如果以财富来恒量,我可能算是成功者,但不是个人奋斗的结果。你没有经历过我们那个时代,所以你无法理解那个时代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些人很穷,但这种贫穷与勤劳与否无关,有些人很富,但这种富裕也与个人的奋斗无关。我这么说你可能认为我故弄玄虚,可事实上就是这样。”
褚丽华说:“你说服不了我,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崇拜你,喜欢你。你别老回避我,把我朝外推,你越这样,我反而会贴得越紧。一个没有什么背景也没多少文化的人,能够创下这么大家业,这难道还不够神奇的吗?”
“我没有想说服你,只是想告诉你,我非旦不是英雄,甚至可以说是个无赖,我害过很多女人,她们当初都跟你一样,现在才发现,非旦没有找到依靠,还失去了原来的依靠。于是她们反过来害我,报复我。我不希望你成为她们的一员,将来像仇人一样诅咒我,你这么年轻,太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你。千万别为了你虚拟的英雄,做一块石头,把自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话说到这份上,彼此之间的意思也就挑明了,半遮半掩的褚丽华也顾不上害羞,对眼前这个拒绝她的男人坦露了心扉。她没打算过平淡的生活,也就有了超人的胆量。自从身患白血病的母亲因无钱死在医院过道后,她就发誓,要么自己有钱,要么嫁给钱。
两人伫立在街头的拐角处,背后是一个绿色的邮筒,不时有人走过来,将信件塞进去。
葛占水没有顾及她的情绪,也不知怎样跟她解释,或许是这个环境太嘈杂了,或许是心情烦乱,没了谈话的兴趣。他对褚丽华说,以后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今天不行,要去工商局开个会。
葛占水踩着树影儿慢慢走着,一路上他都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放在过去,像褚丽华这样罕见的美人,他会扒塌墙角朝里钻,就在年前的轮训班上,他还不由自主去看她,可现在送上门来都不想要。看来费晓红真的在他心中死掉了,那个曾令他心痒难挠的夙愿最终变成了尘埃,随着时光一道流走了。他不知道这是一种喜悦还是悲哀,好像两者都有一点。刚见到褚丽华时他的眼前一亮,心里翻腾了好一阵子,甚至认为这是上天的馈赠,补偿他未遂的愿望。然而,他很快捕捉了她的缺陷,这种缺陷在他情欲旺盛的时候容易被忽略:她的性格太乖戾了。这与外柔内犟的费晓红大相径庭,与吕颖倒十分相似。想到吕颖,他的牙根渗出血来,尽管他对吕颖的感情与情欲相伴而生,一损俱损,但毕竟是他的女人,一想到跟别的男人上床,跟别的男人做爱,并在做爱时发出同样的尖叫声,一腔怒火便朝胸膛聚积。他曾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对她产生过怜悯和愧疚。在接到匿名电话后,曾产生过一丝摆脱她的喜悦,但经过时间的沉淀,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她的背叛给他带来的羞耻感,难以消弭。
葛占水边想边走,不知怎么就又进到幽长的弄堂里。认识苏宝莲之后,他已经记不起多少次鬼使神差来过这。苏宝莲正坐在一条凸起的管线上洗衣服,她的儿子用一个水瓢帮她舀水。见到她,他潮湿阴霾的心里泻进了一缕阳光。在他生命的河流里,女人就像一块块卵石布满了河床上。然而在经历了一块块卵石之后,他终于悟出来了,石头是没有情感的。女人说穿了就是一只猫,当你得意的时候,她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偎在你怀里撒娇;当你失意的时候,她又变成了一只凶猛的大猫,毫不怜惜地将你撕成碎片。苏宝莲却是一个例外。她根本就没有受过世俗的浸淫,身上自然少了许多城市女人的俗秽和贪婪。但她又不同于傻乎乎的黄艳翠,黄艳翠的愚蠢里包含了太多本能的东西,这种女人虽然也单纯,但没有灵性——一个男人能从这种虽然单纯但缺乏灵性的女人身上获得的快感是有限的。苏宝莲却是一泓充满灵性的清泉,她的每粒细胞都是晶莹透亮的连结。与她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被淘洗了一遍,显得轻松而飘逸。
苏宝莲抬起头,看见了葛占水:“咦,你来了也不言语一声?”她站起来,冲去手上的肥皂沫:
“是不是送给我皮鞋,后悔了,又想拿回去?”
葛占水在登记册上知道今天是苏宝莲的生日,买了双皮鞋送给她。苏宝莲好感动,她说自己进城后一直跟鞋打交道,可从没有舍得买过一双鞋。
“是的,可惜拿回去没人穿。”葛占水盯着地下的校寒坑。
“你家就用这种水?”
“怎么啦?这也是自来水啊,是水管线漏了,渗出来的,一点也不脏。”
葛占水不再言语了,他指着孩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我叫小宝;7岁半。”
“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小就会帮妈妈干活了,不像我那个孩子,整天就知道吃。”
“我还会洗米、洗菜、买咸盐……”小宝听到表扬,兴奋地把自己会干的全说出来了。
葛占水喔喔地赞叹着,转过眼对苏宝莲嘀咕:“真是一脉相承,跟你一个德性。”
苏宝莲嘿嘿地笑着问,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串串闪烁的光斑:“你怎么到这来了,有事吗?”她的声音很柔软。葛占水又一次嗅到了水花翻卷起来时细腻清冽而又湿润的气息。他的心里一片阴凉。
“没什么,忠诚和水淼不是进货去了吗,我俩干脆搭个伴,一块吃晚饭吧?”
“行啊,我现在就去买点菜,你晚上就在这里吃吧。”苏宝莲没听清楚,认为老板是想在她家里吃饭。
“别买菜了,多麻烦,我是带你娘俩去馆子里吃。”
“那不好,多贵呀?”她回过味来。
“对啦,你有钱,不怕贵的。不过,我还是想在家里吃好,你还没吃过我做的菜呢,你说过以后会餐让我掌勺,不尝尝怎么知道我的手艺呢?到时候我做砸了,不把你也毁了?”
葛占水点点头:“不过,得我去买菜,不然我就不在这里吃了。”瞥见苏宝莲犹豫不决的样子,他补充道,“不是赚你穷,今天是你的生日,应该休息的。再说我好久没有去菜市场了,也想重温一下买菜的感觉。”
苏宝莲点点头,通过了。
于水淼走进张忠诚房间,见他正闷着头抽烟。她把香烟从他的指缝中抽出来,说:“你不是不抽烟吗?”
张忠诚抬起头。于水淼吓了一跳:他的眼珠红红的,像是刚刚流过泪。
“你赔给他多少钱,告诉我!”
“噢,还琢磨这事呢?亏你是个大男人,这点事就把你折磨成这样子,以后怎么干大事啊?赔什么钱啊?我怎么会让你赔钱,你这不是恶心我吗?”
“钱是一定要赔的,你不让我也得赔,不然我不安宁。你的好我心里知道,可这毕竟是我惹的祸!你没有责备我,这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再往里搭钱,还有天理吗?那你不是让我一辈子背着心债过日子吗?”
于水淼激动万分,那种隐隐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想做回女人的冲动将她的血液燃烧起来,她温柔地说:“对,我就是让你背着心债过日子,让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从灯罩中倾泻下来的光茫,在地毯上形成一个美丽的椭圆形,将张忠诚一分为二:浸入光圈的一半,受到光晕的漂洗,显得生动无比,而被黑暗吸收的另一半,虽然眇眇忽忽,却令人产生晦涩的遐想。
“钱我有的是,你给我多少我也不稀罕,我稀罕的是你。”于水淼说着话,把脸贴了过去……在接触他脸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他的颤栗,他的身体不断朝后仰,整个面庞浸入黑暗之中。
一种深遽的绝望在她的身体里漫散开了,那是一种骨缝中的寒意,仿佛迷路似的,使她陷入迷茫之中。就当她准备顺着来路返回时,她感到了他的变化,他心脏的鼓点在结实的胸脯上敲响了,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红肿的眼窝里滚出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你怎么啦?怎么啦”她晃动他挂满汗珠的手,一遍遍地问着。这时候,她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另一只手勾了过去……
她心里那道尘封已久的仓门霍然洞开,一道园弧状的光柱灌了进来,在光柱廓清的地方,尘埃像蝴蝶一样煽动着翅膀,翩翩起舞……于水淼也流泪了,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了太久的船,终于被雨季充沛的雨水推进了河中央,她喊着他的名字。他抻出双手抓祝糊领口,她的纽扣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散落到地毯上。当她一丝不挂倒在床上的时候,她瞟见一股浪头翻卷过来,淹没了长长的船身……
张忠诚从冒着热气的于水淼身上爬下来,感到脑门痒痒的,用手背抹一下,全是汗水。他望了她一眼,发现她也在望着他。她的眼神蓄满了温柔,那是一种能将骨头融化的温存,在岑寂的空气中哓哓作响。
“你不是问我那天夜里跟苏宝莲做了什么吗?就是这些。”他咬着她透明的耳垂说。
于水淼好久才从那种令人亢奋而又窒息的情绪中走出来。她把头枕在他鼓起的胸脯上,听着他心脏在里面隆隆作响。与这饱满的肌肉相比,葛占水不过是一砣注了水的猪肉。她问他:“你怕吗?”
“怕什么?”张忠诚问道。
“怕别人知道我俩这样。”
“你呢?”张忠诚反问道。
“怕。”
她继续说:“他要是知道了我的背叛,会把我杀掉。”
“哦,我也怕,她不会杀掉我,但我害怕她会把自己杀掉。”
于水淼抬起脸,眼睛在黑暗中闪亮:“你后悔了是吗?”
“你呢?”
“别回避我的问题,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
“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于水淼闭上眼睛,重新回到黑暗里。
人的痛苦有两种,一种是渴望获得某种东西始终得不到;另一种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却发现它并不真正属于你。相比之下,后者比前者更痛苦。
葛占水开着车,带着苏宝莲母子俩沿着市区转了一圈。
苏宝莲不停地喝斥儿子:“别动,你怎么回事,这是有色玻璃,不像我们家的窗户,扒不掉的……这装烟灰的你动它干嘛……天呐!这可是放歌的,动坏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葛占水说苏宝莲:“你可真邪乎,一个破收录机有那么金贵吗,卖了孩子都赔不起?小孩子嘛,哪有不好动的,活蹦乱跳才热闹,傻呆呆的不成了智残儿童吗?”
听葛占水这么说,宝莲不敢吭声了,只是孩子再动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就用手偷偷地掐一把;小宝挺调皮,哎呀、哎呀,夸张地叫唤着,告诉葛爷爷,妈妈偷偷地掐他屁股。
葛占水剜了她一眼,她便把小宝从腿上放到坐椅上。
车驶进隧道时,葛占水突然大叫起来:“快放手,快放手——”
苏宝莲赶忙把小宝从车座底下拎上来。
葛占水把车停到路边,吓得声音走了调:“小宝,这可不能动,你把手放进刹车板里,可是出大事的。”
“听到没,听到没?要出大事的。”她问葛占水:“出什么大事?”
“我没法刹车了,隧道里本来就暗,碰到意外,我踩刹车就会把他的手踩坏;要不踩刹车,车子就失控了。”
“瞧瞧,失控了,要是撞到人了,咱们还得偿命呢!”她望着葛占水说:“这孩子太调皮了,我说他你还不让,你看,不说要出大事的。”
“说是可以,但你的方法不对,属于瞎说。?
“都是说话,怎么到我这就是瞎说——你怎么说都有理。”
“对了,你找到感觉了,这叫人微言轻,就是你地位低啊,说话的份量就轻了,基本上属于白说,没人听。”葛占水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小宝莫名其妙瞅他。苏宝莲也大笑起来,小宝又扭过头瞅她:“你俩笑什么?”
“你妈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就不说话了,光笑。”
葛占水带着母子俩进了鱼排馆。
葛占水要了三份澳洲鱼排,又点了一盘水果沙拉。他怕苏宝莲嫌贵,没敢多点。
果然,苏宝莲一看菜单,嚷嚷起来:“天呐,一份就要80块,这是吃饭呢还是吃钱?”
“这不贵的,”葛占水掰着指头跟她算:“这一餐虽然花了200来块钱,比我们昨天在家里吃多了一倍,可你想想,昨天我买的螃蟹和甲鱼你都不会做,好端端的原料浪费了,再加上浪费的时间——有这段时间,都可以去江边玩一圈了。这里虽然贵,但可以品尝地道的异国风味,而且吃后抹抹嘴就走,什么都不耽误,多合算?”
“你不是说好吃嘛,比馆子里还好吗?这会怎么又说我浪费原料了?”苏宝莲诧异地问。
“这你也信,我不过是看你忙乎得满头大汗,才这样安慰你。”
苏宝莲又嘿嘿笑起来:“原来你是个骗子。”
鱼排馆临江而建,拉开窗帘,就可以眺望平波如镜的江面浮动的云彩。江滩上散植着棕榈树,它宽大茂密的叶片缝隙间,闪动着一些穿着泳装的游人。临窗有一个小院,里面栽满了慈竹、水苋菜和香蒲。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昆虫在植物间蹿动,它们琥珀色的翅膀和咖啡色的头颅穿透了空气,划出了一道道彩色的弧线。苏宝莲一边劝儿子慢点吃,一边又将自己盘子里的鳗鱼偷偷地放过去。她穿着一件绦纶衬衣,浅红色底调深红色碎花,宽大的领口将脖颈裹得密不透风,但这丝毫不影响胸脯的轮廓——那对微微抖动的、小巧而精致的乳房似乎要挣脱绦纶布的束缚,与它的主人一道呼吸被阳光和植物过滤的、清新的空气。小宝吃饭时异常安静,他的眼睛盯紧盘子,嘴快速的蠕动着,看见妈妈夹过来的鳗鱼,他会用叉子阻止,他的嘴里装满了食物,说话口齿不清,但意思很明白,他不需要那么多,他想让妈妈也跟他一道享受这些美食。
这一切都令葛占水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千≡秋≡网 校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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