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可可可恶」
龚嫣然狂怒的挥去满脸泪水。
「可恶可恶可恶」她跳着脚团团乱转,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满怀愤怒才好。「可恶可恶可恶真是可恶啊」
年轻人却仍自顾自温柔的凝注着大树上的心型刻印,沉浸在他自己的回忆中。
「我一直希望随着时间逝去,小蓝能够逐渐丢开对我的感情,重新出发去寻觅另一份幸福,所以我一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怕她更难以忘怀。但是」
他幽幽轻叹。
「每年的二月十四日,她都会单独一个人来履行约定,探视这个刻印是否模糊了,是否必须再刻一次,于是我知道,她仍然丢不开对我的爱,她仍然无法走出去找寻自己真正的幸福,这这对她不公平啊,她还」
「不公平」龚嫣然蓦然对着年轻人暴怒的尖叫。「到底是谁最不公」
宋语白一把将她硬扯回来,示意她不要说话,再深深凝住年轻人。
「你希望她幸福」
「是的,我希望她得到幸福。」年轻人虔诚的说。
「那你应该满足了,她现在很幸福,不,她非常非常幸福,因为她有两个她最爱的人陪着她,一个是你,一个是」宋语白停了一下。「你的女儿。」
年轻人茫然地看着宋语白整整半分钟,他才惊骇得跳起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
「你有一个女儿,一个非常像你老婆,但有一双跟你一模一样的眼睛的女儿,一个活泼又快乐的小女孩,我想,她的个性可能跟你比较像。」
「但但但但不可能啊,我们都有用保险套,怎么可能」
龚嫣然哼了含不屑的上下打量年轻人。「看你这种人,用的八成是那种情趣重于实用的保险套,真保得了险才怪」
年轻人顿时尴尬的涨红了脸。「我我我」
「总之」宋语白想拍拍年轻人的肩,却发现自己的手直直的从年轻人的肩头上「切」下去,害他差点摔一跤。「呃,抱歉」他喃喃咕哝着退回一步。
「我是说,她是真的很幸福,有你,有女儿,还有你的父母兄嫂侄儿们,她一点也不孤单、不寂寞,她的笑容很甜、很美,因为她真的很满足。所以你一点也不用为她担心,倒是你自己」
「啊对,你」龚嫣然又杀过来了。「你知道该如何解降吗」
年轻人摇。「刘雅芳只说找到那个小布包后,轻而易举便可以解除我身上的降头,却没有说明该如何解。不过这不重要,我不可能解除这个降头,否则小蓝她会」
「你这个人真的很龟毛耶」龚嫣然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年轻人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龟毛」
「没错,你很龟毛」龚嫣然用力点头。「做事都要有步骤嘛,先把小布包找出来,再来研究该如何解降而不伤害到小蓝,这不是有效率多了吗不然什么都不做,这才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啊」
「可是」年轻人踌躇着。
「放心啦,先把东西找出来,我们保证绝不会乱动它,除非能保证小蓝的安全。而且啊」龚嫣然挤挤眼。「告诉你,现在台湾也有降头师,我们可以去请教一下,说不定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哦」
年轻人又迟疑半晌,终于点了头。
「好吧,不过你们一定要发誓说除非能保证小蓝不会有事,否则绝不会替我解降」
龚嫣然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来。「我发誓」
「我发誓。」宋语白也发下了誓言。
「好,那现在」龚嫣然原地转了一圈。「该怎么找」
年轻人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宋语白想了一下。「既然她说埋在这里,我想我们就先挖地看看。」
「ok」
接下来半个月,宋语白与龚嫣然都在挖地种田,还得躲着阳明山国家公园管理处的人,偷偷摸摸的像两只忙碌的土拨鼠,结果什么也没挖到,别说小布包,连张擤鼻涕的卫生纸也没有,倒是挖到了不少竹笋。
「天哪,我长这么大,做过的苦工加起来也没有这半个月多」
龚嫣然倚着铁锹不已,宋语白更惨,他手都磨破皮了,ok绷贴的满手都是,再过两天,连绷带都要用上了。
横臂抹去额上的汗水,龚嫣然忍不住开始抱怨,「到底是怎样啊你能活动范围内的地方全都挖遍了呀,但是什么都没有嘛」顿一顿。「别告诉我说挖得不够深」
年轻人歉然望着他们。「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忙的是他的事,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除非他有超能力。
听说鬼魂都很厉害,甚至有实体,只是冷冰冰的而已,可是他不但一点也不厉害不,他是一点能力也没有,而且完全没有实体。
因为他不是真的死掉,而是活人的生灵吗
「喂喂喂,你皮在痒了是不是」龚嫣然忿忿道。「从头到尾只会说不知道,小心我k你喔」
年轻人低头看一下自己,抬头,咧嘴。「抱歉,恐怕我没有皮可以给妳k。」
龚嫣然怔一下,爆笑。「好啦,好啦,可怜你,不骂你了啦不过现在到底怎么办挖都挖遍了,再来呢该怎样」
走到山崖爆宋语白朝下望。「你能到去吗」
年轻人想了想。「不到十公尺。」
「那就不可能是在。」
拖着铁锹,龚嫣然也来到宋语白身爆学他探头往下看。「就算是在,我们也下不去啊」
宋语白又定回树林边。「你说你能过去到树林的一半,嗯,这样嘛」
龚嫣然紧跟在他后面。「怎样」
宋语白抚着下巴沉吟。「我们在这树林里找找看,有没有岩石缝隙或小洞之类的,也许藏在里面。」
龚嫣然双眸一亮,「你是说用眼睛找,不用再挖地太好了」她欢喜的狂呼一声,「我恨死这东西了」说着,随手将铁锹扔出去远远的。
「欸,等等」宋语白急呼,但已来不及,铁锹早一步飞出去了。
「啊,不要啊」年轻人也惊叫着紧随铁锹飘过去,想要抓住那支铁锹,可惜他忘了自己连空气也抓不到,不,他连自己都摸不到,那支铁锹狠狠的「切断」他的手继续往前飞。
大家只好眼睁睁看着那支铁锹飞向山崖边那株大树,锐利的边缘横切向树干上那个心型刻印,然后,令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那株大树起码有一人抱宽,别说铁锹,就算拿电锯来锯也要锯上一段时间,用铁锹最多也只能在它身上留不到此一游的痕迹而已,其实那也不要紧,糟糕的是它留下的痕迹会把那个心型刻印毁了,这才是年轻人焦急懊恼的原因。
不过谁也没想到,那支铁锹一切上那个心型刻印,那株大树便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树干裂开的声音。
霹哩啪啦愈裂愈大声更大声
三人张口结舌的看着那株大树突然从中折断,上面一截落入山崖下,一截仍留在原地,而断裂的树干横面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色小布包,一接触到阳光便嗤一声化成一阵烟消失了。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当他们还在那边觑,年轻人竟也当着他们的面猝然化成一阵烟消失了。
「搞什么鬼」龚嫣然脱口失声道,三秒后,她惊叫得更大声,「耶」
连宋语白也骇异得冲口而出怪叫,「你们是谁」
一年后--
之前的仙境已经失去仙境的味道了,反倒像是决战现场的恐怖气氛,战云密布杀声缭绕。
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不同了吗
颜朗盘膝坐在草地上,无视在他周围焦躁的绕来绕去的「人」--两个,自顾自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台湾的降头师说没有能力解这么厉害的降头,所以我就到泰国去。由于丁华伦对我下了降头后,刘雅芳反悔不肯嫁给他,丁华伦一气之下就对她下了情降,现在刘雅芳已经忘了我是谁,更别提你们了」
「那就叫丁华伦帮我们解降啊」那两个「人」异口同声大叫。
「我有,但是他不肯,他说降头是刘雅芳叫他下的,刘雅芳没叫他解降他就不会帮你们解降,问题是刘雅芳已经忘了我们是谁,没有办法叫丁华伦解降」
「说服她呀」
「我花了三天工夫去说服她,但她都是一脸茫然,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想丁华伦可能对她下了很重的情降,她的智力好象有点开始退化了。」
「那找别的降头师」
「这我也找过了,可是没有人愿意和丁华伦家的人作对。」
「那那」那两「人」面容惨淡,眼神绝望的面面相觎。「那我们怎么办」
颜朗两手一摊。「很抱歉,我也没办法。」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那两「人」愤怒的咆哮。
「为什么不可以」颜朗一脸无辜。
「如果不是你解降了,我们也不会」
「对不起,这是不是要先问问你们,为何要害我」
那两「人」窒了一下。「我们我们很生气」
「你们很生气就可以害我做了八年的植物人」颜朗语气尖锐的问。「那如果是我很愤怒呢」
那两「人」又窒住了,一时反驳不出任何词句来。
「如果不是你们先要害我,刘稚芳也没有机会拖你们下水,追根究柢,始作俑者是你们两个自己,凭什么责怪我」颜朗生硬的又问。
那两「人」依然吶吶的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那八年里,你们根本没有想过要为我解降,即使如此,现在的我还是尽力想要帮你们的忙,只是真的无能为力,那又怎能怪我」
那两「人」垂头丧气良久。
「好吧,那你帮我们通知家人,告诉他们我们是中了降头,让他们帮我们想想办法。」
颜朗皱眉,表情怪异。「通知你们的家人」
「对,告诉他们,起码我家比你家有钱,」苏镇吉说。「只要有钱,什么事不好办」
「后果如何我可不管喔」
「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继续被禁锢在这里,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颜朗又凝视他们片刻。
「我会通知你们家人,之后」
「你只要确实帮我们通知家人,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再管我们的事了。」
「好,那我走了。」语毕,颜朗起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树林外,他的妻子和女儿正耐心的等候着颜朗,一见他出来,马上迎上前来,颜朗眉宇间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喜悦的环臂圈住妻子,一手牵起女儿的小手,循着一条不算路的小路走向步道。
「如何」
「他们要我帮他们通知家人。」
「可是」他的妻子有点疑惑。「你不是已经通知过了吗」
「对,我通知过了。」颜朗无奈地说。「苏镇吉的老婆说那才好,根本不打算替他解降,隔天就把他送进疗养院里去了。我猜他老婆是想乘机搜刮他的财产,再和他离婚」
「他家人不管吗」他妻子忙问。
「他父母去世了,他和他弟弟不合,早就分家了。」
「好可怜。」他妻子同情地低喃。「那林昆友呢」
「更糟糕。」颜朗咧了咧嘴。「听说他三年前就被父母赶出家门,我去通知他们这件事,他们居然告诉我林昆友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耶」他妻子惊叫。「怎怎会」
「林昆友在喝酒时突然倒下变成植物人,他朋友就把他送回家里去,但他父母也不愿意照顾他,送疗养院又太昂贵,干脆随便请个便宜的佣人来照顾他,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被自己的痰噎死了。」
他妻子捂住自己的嘴,惊窒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敢告诉他们,但迟早他们自己也会发觉,之前一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我碰不到苏镇吉;但林昆友,我摸到他的手」颜朗咽了口唾沫。「冷冷冰冰的,因为苏镇吉只是生灵,而林昆友他是真的死了。」
「好惨」
「那也没办法,也不晓得林昆友做了什么缺德亏心事,连他父母都唾弃他。」颜朗低低咕哝。「不过他们说了,只要通知过他们家人,以后他们的事我可以不用再管了。」
「不再来看他们了」
「来了又能如何听他们抱怨」
他妻子正要说什么,女儿却加了两句一针见血的话进来,原来她也有在听爸妈说话。
「龚阿姨说他们是活该,谁教他们要先害爸爸」
有趣的是,听了女儿的话,他妻子竟然不再多说什么了。
「怎么不说了」颜朗问,老婆未免太听女儿的话了吧
「浣浣说得是事实,我不在意照顾你八年,但」他妻子仰起水蒙蒙的眸子睇视他。「一想到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那边独自捱过八年的寂寞时光,我就好心疼好心疼」
「但我还是回来了。」
「是的,你终于回来了」他妻子搂紧了他的腰。「我再也不放你离开了」
颜朗爽朗的笑了。「开玩笑,这种事一次就够了,谁受得了第二次」
「可是」女儿又扬着天真的嗓音插话进来。「那两个害爸爸的人根本没有想要第二次的机会哦」
静了一下,颜朗更是大笑。「没错,浣浣,他们连想要第二次的机会都没有,光这一次就没完没了了,哪里还有第二次」
「你也别太幸灾乐祸了」
「好好好,别提这个了,咱们说说更重要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
「咳咳,老婆,再帮我生个女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