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修真小说 > 见鬼 > 第三章
    在f大的通识科目中,世界地理一向是多数人的选择,因为既不点名,考试也很容易过,随便混一混就可以混到四个学分,也因为如此,所以选课的人虽多,上课的人却少之又少,常常只有无处可去的小猫两三只混到这边来睡觉。

    然而今天教室里却反常的大爆满,而且女生占绝大部分,个个都随身携带两颗闪烁着期待光彩的小星星。

    「怪了,陈培仪,你有修这两堂世界地理吗」

    小乔狐疑地觑向右手边的人,回答的却是左手边的人。

    「没有,她是来看留美回来的大博士。」

    「欧吉桑」小乔嗤之以鼻地嘟囔。

    「才不是呢」陈培仪嗲声嗲气地说:「人家才二十八岁好不好」

    疑惑的目光再次转过去。「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这么恶心」

    张若婕失笑,「她哪里是感冒了,她正在磨练武器,准备抢第一名追上去,就跟其他人一样」说着,两眼瞄向教室里其他女同学,果然个个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小乔不禁白眼一翻,「我说陈大,稍微培养点羞耻心好不好老是追着男生到处跑」她受不了地直叹气。「而且,见过面还有话说,连见都没见过就这么哈人家,真是被你打败了喂喂喂,口水请别喷到我的笔记上,还有,千万别告诉人家你认识我」

    「安啦」陈培仪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问过眼镜仔,说副教授长得如何,他只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张若婕忙问。

    「超正点」陈培仪扬起得意洋洋的眉。「也就是说,这位代课副教授不但是留美的菁英博士,还是个大帅哥喔」

    「真的」张若婕听得眉飞色舞。「其实二十八岁对我们来讲也没大多少嘛」

    「就是说咩」

    「我管他帅不帅,」小乔喃喃道。「我只在意他的上课方式」

    「有你的笔记,谁管他怎么上课」

    「最好是躺着上课,」陈培仪眨着眼。「跟我一起躺。」

    「你诗共汽车吗」小乔满脸不可思议。「每个你都要躺」

    「才不呢」陈培仪娇嗔道。「小轿车而已啦」

    张若婕失笑。「我看是九人座小巴士吧」

    「到毕业时,恐怕已经变成波音七四七了」小蔷哝。

    不只张若婕忍俊不住,周围的人全都笑成一团,就在这当儿,代课副教授终于在众人热烈的期盼中隆重登场了,然而一见到站上讲台的人,小乔当即大大一楞,意外又惊讶,就跟教室里所有同学一样,目瞪口也呆,不过只有她一个人差点失声笑出来。

    不是讲台上的人走错教室,就是讲台下的所有同学们都走错教室了

    「各位同学,我叫丘莲钰,你们可以叫我莲娜,这学期将由我来为大家上世界地理课,不过因为我在美国待了四年,又刚回来两个月而已,所以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有一点口音」

    没有人走错教室。

    哪个是哪个白痴说是大帅哥的

    甫一打开大门,「你是风儿我是沙」便惊天动地的轰过来,言柏尧着关上大门,「缠绵绕天涯」换拖鞋,「珍重再见」走过去,「今宵有酒今宵醉」拿起遥控器,「对酒当歌」用力一按,再转过身来面对空荡荡的沙发。

    「不准鬼叫,你们再咻我也不怕」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了,电视不可以开太大声,会妨碍安宁,你们就是记不住是不是」白眼一翻,「特别喜欢也不用开那么大声就可以听啊」叹气。「好好好,我买cd给你们,可是你们不准再开那么大声了」

    语毕,他走向卧室,「晓兰,不准跟进来」停住,回头。「因为卧室是我的私人空间,我希望能保有一些隐私谁也不行不,义父、干妈也不可以,总之,谁要是敢进来,我立刻请他滚蛋」

    晚些时,当言柏尧坐在餐厅里看小电视吃晚餐时,一匙炒饭舀到嘴边又放下,叹气。

    「干妈大人,麻烦你,让我看完这节新闻再说好不好这样很容易消化不良得胃病耶」他对右边的空位说。「好吧」五秒钟后,他泄气地放下汤匙。「你先问吧」

    「她你是说小乔她怎样」他困惑地蹙眉。「是对她有好感,那又如何没可能,她太年轻了,我们至少相差十几岁耶拜托,干妈,你们那种古代时候,六十岁的老爷爷娶个十岁的小女孩也不算甚么,但是我这时代不行啊」

    坚决地,「不,我不喜欢太幼稚的女孩」言柏尧想了想,「嗯确实,虽然年轻,但她的确不是个幼稚的女孩,可是这种事要讲机缘的」忽而尴尬的咧了咧嘴。「那是我看错了嘛好好好,就算我有意思,可是我又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是同校,但我并不知道她是哪一系哪一年级的呀」

    长叹,「是是是,下次碰上了再说吧不过」他忽地凝目。「干妈,这种事我爸妈从来没催过我,以前你也没对我唠叨过,为甚么现在突然」眨了眨眼,凝肃的目光朝客厅那儿瞄了一下,声音压低。「我知道,但我是人,她薯,这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我对她也没那种意思」

    沉吟片刻,言柏尧颔首。「我明白了,我会」话被门铃声打断了,又急又长,这种按铃法只可能是那个顽劣的言家小弟。

    「这种时候小七来干甚么」嘟囔着起身去开门,经过客厅时,他先停下来对空荡荡的沙发警告道:「不管来的是谁,绝对不准再有类似上次那种恶作剧,知道吗,晓兰」满意的点头。「很好」

    门开处,果然是言家老七言柏舜,嘻着满脸讨好的谄媚笑容。「三哥。」

    「你又来干甚么」言柏尧没好气地说,「不,别说,让我猜」他侧身自鞋柜里拿出言柏舜的拖鞋。「一定是你该k书的时候不k书,在那边听cd跳舞,或者玩电脑玩游戏,再不就是看vcd,又很不幸被妈或者大哥逮个正着,所以你就赶紧亡命天涯,免得被他们碎碎念到魂飞魄散,对不」

    言柏舜傻笑兮兮地换上拖鞋。「三哥英明,小弟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言柏尧哼了含转身走向客厅,「你呀真是会混,告诉你,做人哪基本道理要懂,不能老是这样」回过身来,愕然。

    「咦人呢」

    洞开的大门外,只见一只拖鞋横在门槛上,一只拖鞋不翼而飞,还有一抹衣角消失于甫阖上的电梯门内,再加上一道清晰响亮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可怜的言柏舜继续亡命天涯去也。

    电脑教室里,小乔又在忙着整理笔记,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没课时上这儿来找人就对了。

    譬如现在就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同学匆匆忙忙找上门来了。

    「装装肖ㄝ,明天早上有有没有空」她跑得喘吁吁的。

    翻开记事本,小乔一瞥。「有啊,干嘛」

    「太好了」女同学忙将录音机交给她。「两千,代我上两堂课,笔记做详细一点,还要录音喔」

    「录音」小乔诧异地看一下录音机。「甚么课」这倒是头一回碰上还要录音的。

    「世界历史。」

    「世界历史」小乔狐疑地想了一下。「要点名」

    「不点。」

    「很难混」

    「还不知道,是一位新任教授上的课。」

    「那为甚么要录音」

    女同学两眼忽地锈灿烂地亮了起来。「因为他上的课超棒,我从来没上过那么有趣又内容丰富的课,简直哎呀你去上一次课就知道了,以前世界历史课都嘛没几个人,可是他才上不到两个月的课啊先提醒你一下,你要早点去喔不然占不到位置,你就得罚站了。」

    真有那么厉害「多早」

    「起码要半个钟头前。对了,听说世界地理课的代课副教授那个叫甚么啊叫莲娜的,她正在死追我们那位世界历史教授呢」

    那个两眼高高在上,顶着留美博士荣衔跩得不得了的莲娜想追人家

    「你们历史教授几岁啦」

    「三十一。」

    难怪。「还算年轻嘛」

    「别看他年轻,人家可是在英国拿到历史博士学位,然后又到义大利拿到另一个博士学位,又跑到美国去教了两年书,同时拿到第三个博士学位,很了不起的ㄋā」

    「厉害」小乔赞叹。「好,我明天瞧瞧去」

    元旦过后,小乔甚至会跑到言柏尧他家借电脑,但也不会在他家待太久,因为实在受不了他的洁癖。

    「喂听说你常常跑到世界历史教授他家,是不是真的」

    陈培仪探过来一张三姑六婆的脸,小乔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念她的书,因为期末考快到了。

    「哪有常常,偶尔去借一下电脑而已咩」

    「而且人家都叫他言教授,只有妳不是连名带姓的叫他,就是戏谑地叫他大教授,他也不像叫其他同学一样连名带姓的叫你,而是叫你小乔,这又是为甚么」

    他也是半个月前才开始叫她小乔的呀

    「那是因为在他来我们学校教书之前我们就认识了,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不像师生关系那么严肃。」

    「是吗」陈培仪半信半疑地咕哝。「总之,不管是为甚么啦你最好小心一点,免得世界地理被莫名其妙的当掉。」

    小乔这才狐疑地瞟过去一眼。「为甚么」

    陈培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还问我为甚么,别说你不知道莲娜哈那位教授哈得要死,可是人家都不理她咩,搞不好就把气出到你头上来啦」

    「那也不关我的事呀」小乔辩驳。「你以为我喜欢到他家啊哈,换了是你,去过一次就不会想再去了」

    「为甚么」

    「为甚么」小乔很夸张地叹给她看。「那有洁癖呀,真受不了,不管我走到哪里,只要一回头,必定看见他拿着洗洁精和抹布跟在我屁股后面擦来擦去,连我在玻璃窗上哈了一口雾,他都要拿菜瓜布刷半天,天哪,我都快被他逼疯了」

    陈培仪失笑。「真有那么严重」

    「不只啊」小乔又叹了口气。「有一回我自己到厨房去泡红茶,离开之前,我明明已经很小心地把用过的地方都擦干净了说,谁知道我前脚才刚踏出厨房,他大爷后脚就跑进去大肆擦洗一番。害我每次用过他的厨房,都要跟过年大扫除一样彻底清洁一遍。最可笑的是,我上一次厕所,他就要进去刷洗一次马桶,真是唉,我都不想讲了」

    陈培仪听得张口结舌,。「听你这么说,我已经不想去了。」

    「还有啊那还有自言自语的毛病,没事就听他对电锅说今天有甚么电视节目不错,或者命令沙发闭嘴,有时候是跟台灯辩论历史问题,还会警告维纳斯雕像不要把脑袋随便乱放,或是央求冰箱不要生气,连好好的走在路上,他也可能突然停下来苦劝红绿灯看开一点早点上天堂去。」

    「不不会吧」陈培仪笑到快挂了。「我看他好像满正经的嘛」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

    可是当她有急事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言柏尧。

    今年的冬天既湿又冷,雨下个不停,这种天气最好就是躲在被窝里睡他个天昏地暗。

    小乔就这么做了,半夜。

    虽然她睡的是硬邦邦的门板床,虽然她盖的棉被比卫生棉更薄,虽然她住的顶楼违章通风效果奇佳,还会漏水,但只要能安安稳稳睡上一觉,这已经是天大的奢侈了,可惜老天连这一点点渺小的享受也看不得她拥有。

    夜半近三点,外面的倾盆大雨下得正热闹,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才当当当当四声就把她给当醒了,睡眼惺忪地摸来手机贴上耳朵

    二十分钟后,她慌慌张张跑到言柏尧公寓大厦楼下猛按门铃。

    生平第一次在半夜时分被门铃吵醒,言柏尧以为是在作恶梦,一路跌跌撞撞的踢到沙发又碰翻盆栽,拿起话筒仔细看了一下对讲机上的小萤幕。

    「咦是她」

    挂回话筒,他直接按下一楼大门的按钮,然后回卧室去披上睡袍,再回到玄关打开门拿出小乔的专用拖鞋,才刚放好站直身,恰好瞧见小乔从电梯里冲出来,浑身湿淋淋的。

    「帮我,言柏尧」小乔满脸忧惶急虑,平日的坚强和爽朗早已不翼而飞。「我妈妈的特别护士打电话给我,要我立刻去一趟,可是我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半辆计程车,只好来找你」

    言柏尧立刻回卧室拿了一套休闲服给她。

    「我要换衣服,你也先换下这套,可能大了一点,不过将就着还能穿。」

    十分钟后,两人分别言柏尧的轿车里。

    「哪里」

    「慈安精神疗养院。」

    雨势更大了,小乔两眼凝住漆黑的车窗外,在静默十分钟后突然出声。

    「四年前,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国外,那一年春天在苏澳公路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一辆游览车因煞车失灵翻落谷底,除了一人生还之外,其余六十七人全数死亡,那唯一生还者就是我妈妈。」

    言柏尧吃惊地瞟她一眼,却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那一回他们是要回乡扫墓,因为正值联考前,所以我没有跟去,自己待在家里k书,没想到恰好逃过一劫,但仍是失去了我老爸」

    言柏尧露出同情的目光。

    「最令人惊讶的是,全车的人都死了,我妈妈竟然除了乌青瘀肿以外,身上连一滴血半处伤口都没有,真的好奇怪」小乔疑惑地摇。

    「不过我妈妈虽然很伤心,但为了我,她仍是坚强的站起来,准备独立抚养我。反正房子是自己的,老爸还留下一笔银行存款和一家灯饰行,再加上保险理赔,要生存下去并不困难。可是」

    她徐徐转正脸,视线盯在前面的雨刷上,神情极为困扰。

    「我老爸下葬的那天晚上,她突然疯了不断哭叫着说老爸来找她,全车死者都来找她,他们好像拚命想跟她说甚么」

    「她看得见他们」言柏尧讶异地脱口问。「听得见吗」

    「不,她只看得见,听不见」蓦然噤声,小乔回过脸来,将不可思议的眼神投注在他侧面。「你相信她」

    「没跟她谈过,我也不敢确定。」言柏尧谨慎地说。

    小乔想了想,继而恍然。「因为你念过超心理学,所以你相信这种说法的可能性」

    言柏尧双眼盯住前方道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后来呢」

    「后来」小乔倏地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后来因为我妈疯得无法正常生活,我姑姑就出面将她送到疗养院,把我接到她家,再偷偷吃掉我老爸遗留下来的所有财产,然而最过分的是」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直至我高中毕业为止的三年间,她一次也不让我去探望我妈妈,甚至不让我知道我妈妈到底在哪里。幸好在我考上大学之后,终于让我查到我妈妈在哪里,我马上偷跑去看她,那时候我才知道姑姑为甚么不让我去探视我妈妈」

    他大概也可以猜想得到。「为甚么」

    「因为她把我妈妈扔进一家很便宜的私人小疗养所内,你知道,就是那种非常简陋的疗养所,而我妈妈」吸了吸鼻子,她的声调在痛心中蕴含着更大的愤怒。「我妈妈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果然是如此。「于是你立刻把你妈妈接出来送进另一家好一点的疗养院」

    小乔颔首。「我跟姑姑大吵一架,但她始终不肯答应让妈妈换疗养院,说甚么疯子根本不会在乎住在甚么地方,何必浪费那种钱我一火大就搬出姑姑家,原想休学来照顾妈妈,但妈妈并不是随时都疯的,当她清醒的时候总是坚持我不能因为她而毁了自己的将来,否则她宁愿死了算了所以」

    「所以你才会继续念下去,」言柏尧接着说下去。「一边拚命赚取自己的生活费和你母亲的住院费。」

    「我姑姑只肯给我一个月两万元的生活费,那根本不够啊」小乔苦笑。

    沉默了会儿。「你母亲没有任何进步吗」

    「全然没有。」小乔。「上个星期我才去看过她,她依然坚持那些同车的死者时刻缠住她不放,随时都惊吓得半死。」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她太爱我老爸了,因此才老是幻想老爸回来找她,又觉得全车的人都死了却只有她一个人活着,所以深感愧疚」

    「也就是说,她自己在折磨她自己」

    「对。」

    言柏尧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医生的诊断也不是不可能,沉重的心理创伤的确会逼人发疯,精神层面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过。

    然而当他陪伴小乔到达宏伟先进的慈安疗养院,在护理人员的带领下,通过静谧的走廊来到头等病房,甫一打开房门,乍见房内的景象,即连是他,亦不免惊骇得连退数步。

    见鬼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同时挤在一个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这简直是爆满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