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满绿(清宫) > 七七二 锦堂弥生
    没有想到眼前这一小截枯木似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救命良药”,我对着它发了阵呆,张仲其便从一旁探身将匣盖压上,道,“此物虽有剧毒,切成片即可入药,煎煮后味略涩,有清香。只需一钱的分量就足够置寻常人于死地。福晋如今可还好奇”

    我点头问,“那最多能加至几成”

    “此药过于猛烈,有毒相克,最多也只十二钱。况且有损于五脏六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补充道,“一般人大约是熬不到那一天的。”

    我望着他笑道,“少受一些苦,也是好的。”

    他张口正要说话,春儿忽然撩起帘子跨进门道,“福晋,宫里的赏赐方送到府上,梅勒嬷嬷请您过去。”

    “知道了,让他们都放在偏厅吧,我送一送张大人便来。”她依言退了出去,我打开案上的梨花木盒,从张仲其手里抽出那只蛇皮匣子,“张大人,不介意留这个给我吧”

    他皱眉不答,我便径直扣上木盒的锁搭道,“张大人不必如此看我,有些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渐渐收回目光,“我相信,福晋您是不会叫小爷为难的。”

    墨宝在一个大雪天生了一窝小墨宝,毛绒绒地挤在一起,像四五只糯米团子,十分可爱。安和吵着要去看,我领他到了后院,却见到十岁以下的孩子一个不少都在,正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他松开我的手,也挤了进去,争论声静了片刻,便又重新热烈起来,大约是在决定小狗们的归属问题。我本打算留下看看他们能捣鼓出什么名堂来,随后发现每次有人高声辩驳之后,都会不自在地瞥一下我坐的方位,便招手让奶娘过来,吩咐她,“只要不打起来,就都随他们。”孩子的事还是留给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娘,额娘”在榻上眯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安和就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屋。他捧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藤篮窜到我跟前,道,“额娘,你看”

    篮子里的小家伙还没睁开眼睛,用手轻碰,只会发出虚弱的呜呜声,这可怜的小东西啊,才刚出生,就被折腾得不轻,也不知道能养多久。

    安和抓着我的手摇了摇,兴奋道,“嬷嬷说,等它大了,我要,唔,带它去打,打兔子”

    “那你最好现在就让它回它妈妈身边。”我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让奶娘把篮子拿走,他爬上我膝盖恋恋不舍地盯着门口,一会儿奶声奶气道,“额娘,我想,想养它”

    “那你能做到好好地对待它,照顾它,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可以抛弃它么”我轻轻地扳过他的小脸,“嗯你是它的主人,所以你好它也好,你不好它也不好,所以你要对它负责呢。”

    他仰起头,似懂非懂却肯定地点头,“嗯,娘,我会的。”

    我笑着在他的桃子脸上亲了一口,他便明白我答应了,欢呼着抱住我脖子不肯松手。

    几个月的平静生活让人淡忘烦恼,似乎只是感觉着气温一点一点暖和起来,然后“喀嚓”一声轻响,封冻了一整个冬季的池水从冰层豁开的口子里涌上冰面窗外梨树抽出的鹅黄嫩芽,渐渐转成翡翠一般的绿时光就这样踮着足尖溜走了。

    我原本担心皇太极会有所迁怒,毕竟八阿哥新丧,宸妃久病不愈,朝中颇有些人人自危,然而直到年后某个爽朗的春日,这一切才算尘埃落定。

    那兰聿敏的消息一向来得快,她在散朝前匆匆赶到我这儿,合上了门便说,“皇上今儿降了小十五为贝勒,还让诸大臣共议罪,我不知道在锦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我瞧小十五刚回来那阵子,总是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如今这又摆明是杀鸡给猴看哎,也难怪他要心气不顺,你看着办,能劝就劝上两句,反正当下不是和皇上对着干的时候。”

    我诧异,“什么杀鸡儆猴”

    她却摇头拍了拍我肩道,“我得走了,你自个儿小心应付着就是,”随即又笑道,“这话我又说错了,他可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下的断语,便一笑作罢。

    送她到出门,正碰上下朝回来的多铎,他将马鞭随手抛给身边的长随,绷着脸叫了声“十四嫂”便挽住我的手,脚下不停地往府里去。我拉他站定,目送那兰聿敏马车离开,才道,“咱们进去吧。”

    接过他的朝冠,我摆摆手,看着小邓子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才问,“怎么了”

    他抿着唇不说话,比预想中的,似乎要好一些。也是呢,他已不再是会因为愤怒与失望而失去理智的年纪了。

    替他摘去朝珠,一边帮他脱下朝服,一边道,“除了降爵还有什么我猜一猜吧,罚了银子有多少原本也没什么重要的,咱们家又不缺这些开销。收夺仆婢是分给了你十二哥还是十四哥都是自家人,我想你也不会在乎”

    “雅儿”他抓住我正在系纽襻的手。

    “有更糟糕的总不会是要释你兵权,”我笑着亲亲他的脸,“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过日子不好吗”

    “好,为什么不好”他说了这一句,忽然放开我的手,一把捧住我的脸,唇便压了下来。我明白他的不甘和委屈,假如这样能够安慰他的话

    长吻终于结束,我靠在他胸口,舔着肿痛的嘴唇问,“现在气消了么”他还真是没有节制不知轻重啊。

    “你说呢”他轻轻吻着我脸颊,“不消能怎样,当饭吃吗”

    我从他怀里脱出身来,“说到这个,我饿了,让他们布膳吧。”

    他似乎一脸不可置信,眨了眨眼问,“不觉得还早吗”

    “那就去看看你的宝贝儿子,然后再”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猛然将我打横抱起,贴着我的脸说,“雅儿,咱们做些别的”

    身下的大案在摇晃,榫头咬合处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湖笔滚了一地,可怜那澄心堂宣纸,在挣扎间被我压得又皱又乱,眼见是报废了。我只能庆幸在被放下之前,他有记得拿走鸭头砚和松烟墨。

    他三两下解开我的外裳,俯身下来吮咬我脖颈,一手便探入中衣内。我被他压着动弹不得,气息不稳道,“去把门栓上”

    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不由分说地啃噬着我的唇瓣,强迫我吞下其余的说教,我两手抵着他胸口,想夺回多一些的氧气,他便改舔我的耳垂,用诱哄的口气道,“帮我脱了它,嗯”

    我亲了亲他鼻尖,摸到他襟口,他配合我的动作剥掉我刚帮他套上的外褂,贴上来笑道,“还有呢,怎么不继续”

    松开捏紧的手指,等心头的悸动过去,才慢慢吻上他的面颊,继而轻舔他咽喉处。手重新覆上他胸口,那留下的疤痕,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得到,解开袍子后,沿着胸肋在与心口相对的右侧,便能确切地触碰。

    好像是第一次,“二十年的几分之几已经过去”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形,我想我会害怕它变得挥之不去。

    “怎么”他挪开我的手,凝视我的眼睛,随即便吻上来,“可怕么那就别看了。”

    “不会”,我合着眼轻声道,“不可怕,很美,让人没法忘记。”这是刻在他身上不能改变的痕迹,时间不会倒流的,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回以更为激烈的亲吻和爱抚,我眼眶酸涩,背脊挨上光滑的案面,微微打了个寒颤,手臂缠在他肩颈间不放。他半搂半抱着我,进入的那一刻仅剩的温存便几乎消失殆尽。我轻呼出声,双腿不自觉环紧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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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像只半吊在枝桠间摇晃的树袋熊,每一阵风的起伏都仿佛既轻快又沉重。

    他的汗水不断滴落在我身上,被他的气息包围,承受着他带来的欢愉与痛楚,我在一片绚烂中朦胧地想,赤身相对的我们,在相互眼中看到真实坦诚的彼此,已经足够了吧。

    锦州一事带来的风波逐渐平息。因岳讬在攻济南府时阵殁,原先掌管的兵部随后便交到多铎手里,某种程度上也算缓和了日渐尖锐的矛盾。

    “往后怕是更不得闲了,”他低声嘀咕,用鼻尖蹭我的脸,“本来还想能多陪陪你。”

    对于他的抱怨,我只觉得好笑,捏了捏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回道,“你不是管礼部不痛快么,现在遂了你心愿又有那么多话,可真够难伺候的。”

    “是吗”他眸色转深,在我逃开之前一把搂住我腰,便翻身上来,笑眯眯道,“要不要瞧瞧究竟是谁难伺候”

    六月天孩子脸。清晨还下着瓢泼似的雨,到午饭时阳光已遍洒后院的每一个角落,石板路上还未干透的小水洼倒映着琥珀色的天空,我懒洋洋地扒着窗台,看透亮的水珠顺着槐树叶尖“咕咚”滑落至地。

    一滴,两滴诺敏快到了吧起身掸了掸压皱的袍子,还没跨出门去,就撞见安和闷头直冲屋里来,几乎绊到门槛上,我上前一步抓住他后心,他抬头便猛扑上来小狗一样抱住我膝盖。

    我惊讶道,“怎么了”他却只管把头埋在我袍摆里,两只手紧紧箍住我腿不让我动。

    “格格,”不知何时梅勒嬷嬷领着诺敏走近,我还没答话,两人却先笑起来,诺敏见我一脸纳闷,捂着嘴道,“姐姐,方才安和把我当成你了。”

    啊,原来是这样。

    我极力忍着笑,俯身将安和抱起道,“来,让你小姨亲一下。”

    他又哪里肯让诺敏靠近,搂着我的脖子直往我怀里钻,泫然欲泣道,“额娘你别不要我呜呜”

    “噗”我不忍再逗他,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道,“怎么会大难趋避,你是额娘和阿玛的宝贝呢,小笨蛋。”

    有了安和,我可以说是满足。对于多铎偶尔提起再要孩子的事,一直当作是个玩笑,听过便忘,不曾放在心上。因而当仲其春风满面地对我道出“恭喜福晋”四个字时,我还一直愣在原地回不过神。他是循例来给安和查诊,不过顺便替我问了问脉嘛。

    那兰聿敏听说后兴致勃勃来看我,比划着我的腰身道,“这一胎最好是个女儿,小十五叨念了那么久,也该叫他如愿了。”

    “一个安和还不够他折腾的”我不明白他们什么时候变得立场这样一致。

    她笑道,“有个儿子当然好,是下半辈子的依靠。不过依我看,你如今生个丫头,小十五只会加倍的乐,再说了不是都道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吗要多贴心有多贴心。”

    抱歉我从来没有这样乐观的期望,“只怕到时要操心到头痛才是真的。”

    就这样在他们两人的潜移默化下,我毫无道理地产生了对这个将到来的孩子性别的确定,有时也想象她将来的模样,是会像我多一点吗这样的猜测多半会在回忆起安和出生后繁乱的日子中自动结束。

    在我还没彻底消化这措手不及的消息时,另一件事不得不打断了我正在努力进行的心理建设。

    那兰聿敏领着安和请安回来,言明宸妃想要留安和小住几日,承欢膝下。

    “怀孕头几个月最是疏忽不得,十五爷不在府中,凡事都要福晋费心,又得分神看顾小阿哥,倒不如把安和留在我宫中几日。一来福晋不必太过劳烦,二来也算给我做做伴儿,”她捏着嗓子学海兰珠讲话,冷哼了一声道,“她是想得美,自个儿没福气,就想法子作践别人家的儿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让春儿端上奶子给她润喉,“宸妃不过是召安和说说话儿解闷罢了,又不是要炖了蒸了煮了,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在。”

    那兰聿敏似是舒了口气,抬头看我一眼道,“你真就不担心”

    “怎么可能”我觉得她有些反应过度,半是安抚道,“等多铎回来自然就可以解决了,这几月暂且就承蒙关雎宫的好意吧。”

    写着信的时候,嬷嬷带安和来辞行。他爬上我身边的矮凳,钻进我怀里问,“额娘,等我回家,妹妹,唔,来了吗”

    “还没有,”我扶正他的帽沿,笑道,“不过到时你可以唱歌儿给她听,以后呢,她会待你特别亲热。”这也能算作胎教的一部分吧。

    安和高兴地连连点头,踮起脚来抱着我的脖子,往我耳朵里吹气,“额娘,我不在,妹妹会想我的,对不对”

    “对。额娘也会想你,”我亲了亲他的小脸,答应会和多铎一道去接他。他“唔”了声,随即猛然朝我身后挥手,“哥,哥”没等人走近,便跳下矮凳直扑上去。

    博瀚一把将他举起,笑问,“去宫里,怕不怕”

    “不怕,”安和干脆道,“额娘说,巴图鲁和墨尔根什么也不怕,晚上不怕黑,一个人睡觉不会哭”

    我只差没把舌头咬下来,博瀚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安和放下,对侯在一旁的嬷嬷道,“咱们的小墨尔根就拜托给嬷嬷了。”

    安和犹自愤愤,鼓着腮帮子对我道,“额娘,我没说错,博瀚哥他笑话我”

    我挑着眉回道,“好,好,下次罚他和你一起睡”,视而不见博瀚在一旁卖力使的眼色。

    待安和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他才轻声道,“二阿哥很懂事,福晋不必太过忧心。”

    我只当他仍记仇方才的玩笑,便道,“还没轮到你这小鬼来安慰我”,他摇摇头,似不以为意,又道,“宁远的战事早日平息便好了。”

    “克了宁远,还有锦州;克了锦州,还有兴城;克了兴城,还有绥中仗是打不完的,”我叹了口气。改朝换代的乱世中,能够偏安一隅,已经称得上幸运。

    “福晋,”他一张一张理着案头散乱的画纸,“如果我说我想跟十四爷去战场历练,您会反对么”

    我会反对吗我抬头与他目光相触,从未如此失神与混乱,脱口道,“这是你认真考虑后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时冲动”

    “福晋,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他打断我,随即便几乎是慌乱地夺路而走。

    也许是最近安和分散了我太多的精力,我竟不知他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使知道他的初衷,也一直以为远离少年的伊尔扎布后,他会逐渐摆脱过去,原来毕竟他也来自草原的深处,继承着成吉思汗的广袅血统。

    “博瀚”我叫住他,他僵立在原地,等我到他跟前,便转头避开我的注视,“既然不是小孩了,就该学着自己决定了呢。”

    从侧面也能够看到他死死咬着下唇,我尽量让语气听来轻松一些,“没有亲身处过刀枪与尘土不会真正了解生死的残酷与真实,但是,战场不是唯一能历练人的地方。这是我的意见,我很高兴你看重它。”

    “福晋”他脸上透露着难得一见的迷惘,依旧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孩子气,我伸手拍了拍他肩,“我只想让你知道,就像安和一样,我同样不想失去你。”

    他仿佛微微战栗了一下,却慢慢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是,我知道了。”

    仍旧对于写h没有辙,大家将就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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