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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昊二十九年的那场南北首次交锋,始料未及,死伤惨烈。对南北两国来说,没有哪家可以称为赢家。

    阿九看着外面练兵的西土勇士,心里泛起阵阵痛意。

    十五万人马,不过几日功夫,仅余六万。

    死去的人是九万,九万鲜活的生命。

    换回来的是什么是一战成名的西土声威。

    阿九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一旁的左儿飞长跪谢罪,阿九轻轻将其扶起。

    这个少年,经历了这样一场残酷的考验,会变得更加沉稳,老练,和强大。

    这是血的代价,也是一名叱咤风云的大将不可或许的历练吧。

    阿宝抬起大脑袋,灵气的大眼注视着眼前的左儿飞,歪头笑了:“左儿飞哥哥,阿宝以后也要成为一代名将,你教阿宝,好不好啊”

    左儿飞凝重的面色在听到阿宝的童言童语后,稍有些缓和:“阿宝少爷,名将之称,左儿飞愧不敢当,尊父谢将军乃当世英杰”

    左儿飞此话绝非推脱之词,这一次惨烈的交锋,若是没有谢劲,后果怕是不敢想象。谢劲于他,实有教导之恩。

    谁知阿宝上前拉着左儿飞的衣角,摇头不依,撅嘴撒娇:“左儿飞哥哥,爹爹虽然也不错,但不会摆你那很厉害的阵法啊左儿飞哥哥就教阿宝,好不好啊”

    阿九虽然和自家儿子几年未见,几日相处早已看出他的秉性,知道他撒娇是假,缓和气氛才是真。一时间也不愿意让这懂事的孩子为难,便淡淡道:“左儿飞,既然阿宝愿意学,你便趁闲暇时教他便是。”

    左儿飞抱拳称是。

    阿宝闻言,很是欢快,笑拉着略显僵硬的左儿飞离开了。

    谢劲随着陈四回剩余的兵马返回主力大营。这一场交锋,虽全歼敌军,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行军的脚步都是沉重的。

    马江却时不时转头看向谢劲,挤眉弄眼,又笑又叹。

    谢劲冷瞥了他一眼,这个人永远是这副德性吗

    马江却在谢劲好不容易瞅他一眼时,忘乎所以,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道:“原来这个就是你那个公主啊,果然不错啊比之前的那个刁蛮小郡主强多了”

    他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操心这个

    谢劲唇角抽动了一下,再不理他,扬鞭向前而去。

    留下马江在原地,怔了片刻,也赶紧扬鞭上前,口里喊着:“等等我啊,谢劲”

    回到营地,彭世雄亲自出门迎接。

    他抱着谢劲的肩膀,大笑一声:“谢将军,这次你做得很好”

    尽歼敌军十六万,给孟远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这个小师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啊

    谢劲望着喜形于色的大师兄,想着那成山的尸骸,心里却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他不是没杀过人,不是没见过尸体,只是没见过这么多尸体而已。

    彭世雄见谢劲面色沉重,知道他一时还无法从那惨战之中回过心神。

    不过没关系,哪个大将第一次上这战场不是这样慢慢地,见的多了,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彭世雄又走到一旁陈四回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好样的,兄弟”

    陈四回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彭世雄,看懂了他的赞赏。

    不是因为他陈四回打了胜仗,而是因为他在国家大义面前能够抛下私人恩怨。

    这一次,谢劲和陈四回都立了大功,就连马江等人,也都记了一等功,只等战后皇上论功行赏。马江自然很是开心,乐得嘴巴合不拢,掰着手指头算,自己立了这等功劳,能升个什么官了呢

    而孟远侯由于受到这样的打击,一时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躲在盘龙岭后面面对南昭的挑衅概不应战。彭世雄皱着眉头,面对这犹如易守难攻的盘龙岭,皱紧了眉头。

    数次抢攻,都以失败而告终,看来只能智取不能抢攻了。该怎么拔出这根钉子呢

    这些时日,西土的六万大军就驻扎南昭主力大营十里之外,遥相照应。

    左儿飞情绪低沉,但有阿宝一旁童言宽慰,又经阿九一番点拨,也逐渐振作起来,开始安抚手下,整顿军纪,鼓舞士气。

    而这六万大军能够自那一场恶战中存活下来,个个都是精中之精的勇士。他们逐渐振奋起来,矢志要重整旗鼓,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她原本担心左儿飞经此打击一蹶不振,如今看到这番情景也便放下心来。左儿飞,未来的路还很长,你的身边不可能永远有一个谢劲为你稳定军心,也不会永远有一个阿九对你良言宽慰。你需要的是慢慢成长起来,独挡一面。

    这些时日,南昭的先锋数次强攻盘龙岭,却次次遭挫,她看在眼里,却也暂时无计可施。

    老谋深算的孟远候,早已将在盘龙岭打造成了铜墙铁壁,他们该如何冲破这一阻碍

    这一日,阿宝已经睡下,她心中烦闷,便走出大营,此时已经是九月初秋,明月当空,茫茫原野营帐星罗密布。

    她蓦地想起远处的谢劲,数里之外,皓月之下,他在做什么

    谢劲此时结束了一日的操练后,满腹心事地回到营帐。

    他躺在营帐里,却有些难以入眠。

    已经整整四个月了,南昭大军盘踞在此,大师兄绞尽脑汁,却拿那铜墙铁壁般的盘龙岭奈何不得。如此下去,于大军士气极为不利,该如何攻破这一难关呢

    而自那日后,阿宝便随了娘亲留在西土军营中,如今已是数月不见了。

    虽说时有书信来往,但到底数月不见,心里极为想念的。这就又添了一道心事。

    他心里想着这些烦恼良久难以入寐,微一叹息,明日还要早早起来练兵,还是赶紧歇息吧。

    他内功修为已是极好了,当下吐纳气息,心思澄明,即可便要睡去。

    却正在这时,于那半睡半醒中,忽感到营帐之中有人在侧

    来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他幼时长于荒山之中,自然有他那近乎狼一般的直觉。

    是谁,于这深更半夜,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营帐

    他猝然一惊,手握身旁长剑,便要跃起。

    谁知正要跃起的身形却被一只手摁下。

    那只手,柔若无骨,却又有千钧之力。

    一阵幽香扑鼻而来,一个柔软的身子靠了上来,一股热气喷到他的耳间,一个压低的暧昧:“是我。”

    他绷紧的身形陡然放松下来,机警的耳朵先是软下来,再是红起来。

    猛地一个翻身,将那来人压在身下。

    “你”他声音依然暗哑,却再说不出什么了。

    她竟然在这月夜之下,于这万军之中,穿越数里,潜入到他的营帐。

    他只觉胸臆间澎湃万千,又喜又惊又有些担心,还有心间那点说不出的荡漾。

    她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也同他一样想念着对方

    他们虽是夫妻,但这是两军对垒的阵前,他是在军营之中。这要是被人知道,可是大罪。

    她凉凉软软地在他耳边低语:“我睡不着。”

    谢劲感受着身边那曼妙柔软的躯体,随着她的话声微微起伏,身上的热血陡然沸腾起来。

    此时,若不是在这暗夜之中,阿九一定能够看到,他的耳根之处一片通红。

    他明亮的双眸在这片黑暗中渐渐深沉幽黯起来,望着她晶亮的眸子,口中吐出暗哑的语音:“我也睡不着。”

    两个人都睡不着,那该怎么办呢

    狭窄的营帐内,喘息急促的两个人,交缠的双目,紧贴的躯体,该怎么办呢

    谢劲轻轻俯首,薄唇精准地找到

    男人事帖吧

    了她柔软的嫣唇,急切地探入,在里面辗转吸吮。

    良久,两只唇分开,黑暗的营帐内喘息更甚。

    “外面有人,会被发现的。”她暗哑低语,却仿佛在呻吟。

    “我会轻点的。”他急切而坚定地小声承诺。

    然后,营帐内便是一阵很小的窸窸窣窣声,和更加沉重的喘息声,似乎还有其他一些令人可疑的碰撞声。

    星夜下,有两个巡逻的士兵,正好走到某个营帐旁。

    士兵甲忽然好像听到附近有什么声音,竖起耳朵一听,又仿佛没有,便开口问士兵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什么声音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啊”士兵乙侧耳倾听,却毫无所获.

    士兵甲皱眉,刚才明明好像有什么声音的,怎么就没了呢随即自己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士兵乙笑道:“你是不是累了也太疑神疑鬼了,走吧”

    两个士兵就此巡逻它处去了。

    营帐里,一人强自压抑着就要溢出口的呻吟,语音破碎地小声埋怨:“你说小心点的”

    另一个心跳得狂猛的某人,也小声地辩解:“我是小心了啊。”

    “我还是走吧”某人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身上那强壮的身子摁下。

    “不要”那个强壮的身子重新压上,开始了又一轮的战斗。

    帐内男子刻意压制下的粗重喘息,还有女子隐隐约约的呻吟,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我得走了。”

    “好。”某男嘴里说着好,大手却紧搂那娇躯不松开。

    “再不走,会被发现的。”

    “嗯。”某男峻脸磨蹭着那柔软馨香的发丝,发出低低的嗯声。

    “走了啊。”

    这一次,某男连嗯声都没有了,薄唇在她耳边亲昵地磨蹭。

    “明日一早收拾一下这里,可不要别人看出什么。”阿九咬唇嘱咐。

    某男再次嗯了一声。

    “你自己也要小心,保重身体。”阿九忍不住,继续叮咛。

    某男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暗沉:“我知道。你和阿宝也要注意安全。”

    阿九点头:“我真得要走了。”

    这些某男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阿九回到西土的营帐时,阿宝躺在被子里,睡得正酣,长长的睫毛垂下,小鼻子随着鼻息声微微起伏。阿九看着这个小家伙,想起谢劲平日的睡相,心里的那点幸福满满溢了上来。这两父子,还真是像呢

    接下来的时日,阿九只一旁看着左儿飞操练兵马,间或有些关键时刻,给些指点。阿宝呢,也有模有样地跟着那些军士一起开始了操练。

    有时候她看着秋风黄日下,那些刻苦训练的军士,心里颇有些自豪。事实上经过几个月的操练和整顿,西土这支临时拼凑出的大军,已渐渐具有了叱咤沙场的雄风。

    只是,这是西土的血脉和未来,将来的一切行动都要小心谨慎,万不能再遇到那样毫无防备的恶战了。

    至于攻破盘龙岭之事,的确是当前的难题,她心里暗暗盘算,这件事就先交给彭世雄来烦恼吧

    这一日,大营里忽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天飞燕。

    天飞燕斜睨左秋秋一眼,俏脸上带着讥讽:“听说连你都差点没命”

    左秋秋无奈苦笑,老实承认:“是。”

    天飞燕咬唇,不屑:“我就知道”至于我就知道什么,她却没说下去。

    阿九知道天飞燕和左秋秋一向交好,人家久别重逢,自己也不愿意在这里碍眼,便轻笑一声:“我先出去了,你二人在这里叙旧吧。”

    谁知天飞燕却扫了她一眼,俏脸上转眼成霜,娇声冷道:“别走,我和你有话说。”

    阿九和左秋秋皆是一愣。天飞燕这些年是处处针对阿九,这几个月因了那尊字令,好不容易和缓一些,怎么如今又这样子呢

    天飞燕瞥了一眼左秋秋,略一扬眉,口中轻轻吐出命令:“你出去吧,我和阿九有事要说。”

    左秋秋对天飞燕一向比较包容,听她这么说,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出去了。

    阿九见天飞燕这般态度,心里也有些疑惑,且想起最近几年她对自己做出的种种行径,更觉奇怪,但还是笑着开口问:“飞燕,你和我有什么事谈吗”

    此话问出,却猛地见天飞燕柔美的脸庞布满寒霜,而那望着自己的眼眸中,竟满是痛心和愤恨

    心下一惊,她做过什么让她痛恨至此吗

    天飞燕冷冷地望着她,从咬紧的银牙中蹦出几个字:“你竟然不知道”

    阿九心里更加茫然,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令得天飞燕如此待她啊

    只记得幼时天飞燕还总是姐姐姐姐地叫着自己,后来长大,渐渐疏远。再后来,她到了盛京城,天飞燕第一次出现竟然是想要她性命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天飞燕冷声大笑,笑声充满讽刺:“你竟然真得不知道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亏得他们为你落得如此地步,你竟然不知道”

    他们他们是谁

    阿九一直埋在心底深处的一丝不安忽然冒了出来,他们是谁天飞燕到底知道了什么

    良久,天飞燕的冷笑慢慢停下,冰冷痛恨的眸子里,慢慢溢出了泪珠。”阿九,你知道我从小就仰慕着他,你知道的啊“

    是的,天飞燕从小就如仰慕神祗一般地喜欢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华天衣。

    只不过后来天飞燕和左秋秋越来越亲密,却越来越疏远华天衣。这件事情,大家也便渐渐忘记了。”阿九,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隐在二十四天,退出八部之争再也不问世事吗“天飞燕厉声追问。

    阿九摇头,她的确不知。

    那一段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天无夜失踪,华天衣退隐,而自己带着一片倦意远赴南昭。

    为什么华天衣退隐,她的确从来不知。”他是因为歉疚“天飞燕的泪轻轻落下,迷蒙的眼眸中是哀伤和无奈:”他是因为自己眼睁睁看着天无夜跳下离恨崖而袖手旁观,从此心怀歉疚,日日守在离恨崖赎罪“天飞燕凄凉无奈的声音,吐出惊人的秘密。

    天无夜竟然是自己跳下离恨崖的

    阿九一听,几乎不敢置信

    这么多年来,为了天无夜失踪之事,八部众相互指责怀疑,而祝离子和东斤更是为了此事离开二十四天,寻找着失踪的天无夜

    如今天飞燕竟然说天无夜是自己跳崖

    阿九心里又惊又疑,这是真的吗天无夜真得是跳下离恨崖吗”这是我从二长老那里偷听来的,难道还能有假“天飞燕抹掉脸颊上的泪水,湿润的眸子冷冷地瞅着阿九。

    从二长老那里听来,的确不会有假。

    而且天飞燕眼前的样子,也不会是假。

    阿九轻抬起眸,看着满脸泪水的天飞燕,心里却是更多的疑惑,反问道:”这些又与我何干“

    天无夜的失踪,她找过痛过,但她从不知道,他的失踪竟然和自己有关

    天飞燕闻此话,眸中怒意更甚,整张脸都气得红了起来,颤抖的手指着阿九:”你竟然说和你没有关系你竟然还好意思这么说你难道真得不记的了吗“

    阿九心里更加茫然和疑惑。

    当年的事,她的确毫不知情。

    只记得当日她喝下了七滴醉,一觉睡去,后来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天飞燕看着阿九一脸茫然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怒又恨又无奈,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阿九,你的心,真得那么狠吗“

    说完一甩衣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