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太上皇 > 万岁第六十声
    这一觉,他被睡得昏昏糊糊,等有力气睁开眼时,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尤带倦意的偏头一看,旁边的被褥凌乱但已经空荡荡了,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片刻后才涨红着脸咳嗽了好一阵,手都不晓得往哪里摆,最后揪着被子逐渐沉默下来。

    人已经不在了,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走的,果然,年轻人有的是多余的体力,来去自如啊。

    他有些迷茫的裹在被子里,浑浑噩噩了好一会后才招来宫女,鼻音重重,嗓子干哑的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过了午时了。”

    午时啊,他遗憾的想着,也不知道楚烈启程了没有,按照宫里繁琐的礼节他猛地一抬头,迅速命道:“给寡人更衣。”

    宫女为难,跪着低声道:“但皇上走之前吩咐过,让您好好休息”

    “寡人说的话现在你是听还是不听”他沉声呵斥,“更衣。”

    皇帝亲征之前又要祭天又要点将,总会在大军面前摆足架势,这一祭一拜必会花不少时间,若他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他点恼怒楚烈的不告而别,这种被扔下来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就算对方是在善意的体谅他年老体衰该死,如果真的是体谅,昨晚就不该做这么久,明明就该兵贵神速,楚烈偏偏就要来个围城剿灭战,旨在持久灭敌,这一灭一攻,就灭得他老魂俱散久久没法附体。

    所以,根本就没人体谅他这把老骨头承不承的起这持久战。

    全身怪异的疼痛让他紧抿着嘴唇,上皇的皇袍竟然比他当皇帝时候穿的还要重上几分,这这根本就是变相的体罚吧果然律法里每一条规定都无一不体现着太祖险恶的用心,实在是让后辈难以揣摩啊。

    他腿还不够灵便,又要一身酸痛的顶着那身重袍,每上一步台阶腰间就刺痛一下,痛得腿打颤,手发软,苦楚难当。

    但他还是想去见见楚烈,就算望到一个背影也好,他不想错过楚烈人生里重要的日子。

    皇宫中央那最高的楼,正是历代皇帝亲征前必去的点将台,他远远的便可听见士兵们整齐高昂的吼声,这种让人热血滚烫的声音逼着他咬紧牙,撑直了腰杆,额角的发也被汗水浸得湿湿的,不顾内衫湿透,最后甩开两个太监的搀扶,在最后一个台阶上自己迈步出去。

    楼顶,阳光猛然的射得他睁不开眼,待他定睛,只见高楼下,黑色衣甲的步兵将原本宫里那片空地压得黑蒙蒙一片,整肃的排列着,大纛旗上的“庆”字迎风飘滚,上面绣着的龙纹也随之挥动着身爪,扶摇直上,愈撕青天。

    他被这种肃穆沉重,却又激昂的场景震惊的无法言语。

    越是壮丽的队伍,却越发的让他觉得痛心,苍鹰展翅的声音在楼外呼啸而过,在空中滑出潇洒的弧度,然后他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理智。

    “父皇你怎么来了”

    他寻声望去,只见楚烈一身玄黑盔甲站在高楼最正中间,腰间配着当年太祖那把名震天下的宝刀,只是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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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又逆着光,他看不真切青年在头盔下的表情。

    他很没志气的折服在自家孩子的英姿下,楚烈每朝他走进一步,他手心就多出一点汗,在几近窒息的压迫感下,他阵阵凝视着楚烈的脸,直率道:“寡人想多看你几眼。”

    头盔下其实是一张很温柔的脸,让他不甘又不舍。

    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认真收集着青年如今脸上每一个变化的表情,然后很小心的都记了下来,“不行吗”

    楼下万名士兵皆屏息着仰望地看着他们,猜测着这先帝和新帝到底在说些什么。

    楚烈不动神色地看着他,忽然间就伸手将他右手握着,自己单膝一弯,就跪在了他面前。

    的确,楚烈原本就高大,再穿上战袍则更加威武,头盔一遮,若不跪着他根本看不全青年的脸。

    楼下士兵见状,也训练有素的一起跪下,唰唰的声音惊得周围的鸟都乱飞起来。

    “父皇,记得要想我,每天想多一点,就是保佑我多一点。”将他的手放在脸颊边上,青年又笑道:“就算昨晚我没守信用,父皇也不能生气。”

    楼下万名将士只以为他们父慈子孝,哪里看到两人现在的暗潮汹涌,这情海若是汹涌起来,可不亚于山泥倾泻啊。

    如果真要选一个死法,他宁愿死在这里面,沉醉不知归路也好如果跟他一路的是楚烈,那就无所谓了。

    老来相依,只要有楚烈就够了。

    “好,不会生气。”他重复了一句:“寡人会对你好的。”

    其他人怎么样想都无所谓,万千世界光怪陆离的事多的是,想要珍惜一个人又不是坏事,喜欢一个人更不是错事,他不必要遮着掩着。

    楚烈嘴角有点上翘,微笑的样子让他心头发软。

    “那好,父皇要等我回来,在宫里也要好好吃饭,吃完饭也不能马上坐着,一定要好好散步,等我回来父皇的脚要好好的才行。”

    说到这里,他很努力的点点头,承诺着:“嗯,寡人记得的,下次寡人一定会好好配合的。”

    楚烈一滞,随即明白过来,乐不可支的低头笑了笑,努力控制颤动的肩头,“好,好,儿臣一定期待着父皇的配合。”

    他瞪眼,每次青年若用到儿臣这种自称,那绝对就是在调侃他,他都那么撕破老脸的说要去配合了,取笑长辈这种行径多么的恶劣啊。

    众目睽睽下,他笑得慈祥,用手摸摸青年的脸,叮嘱道:“太祖那把剑,寡人在五岁时不小心弄断过。”

    青年眼皮一颤,手不自觉的握了握剑柄。

    “无须担心,后来寡人还是让人又镶起来了,只是皇儿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切勿粗暴使用,毕竟宝物最易折啊。”

    一切上了年纪的玩意,都需要后辈好好保管的。

    青年识趣的收敛起笑容,正色肃然道:“是,父皇言之有理,儿臣对待宝物一定会珍之爱之护之疼之。”

    言罢,头一低,就亲了亲他被一直握着的手指。

    “这样,父皇可以放心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