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媚奴儿(穿越) > 莫问奴归处
    曾经以为,就这样一辈子。

    她遇见无根之前,生命里只有绣线,绣品,绣针。她是素绣入门的大弟子,把素绣发扬光大才是她每日每夜该做的事,她描摹景色,人物,把绣线分出各种适合的颜色,并挑出合适的绣法,在锦帛上用她一双妙手,绣出她内心所想。

    而这一次,她用了两年时间,才绣出这么一副字来。

    法华经。

    绣一样东西,用心体会才是最要紧的,所以她读尽了所有佛经,甚至还有道家坟典,说也奇怪,都说禅理难悟,她却是读来便晓其中真味。

    绣完送出去之后,都被人赞是神品,她竟是沉浸在佛经里,觉得手上绣技和佛经,多有共同之处,下手绣的时候,比先前都多有超脱。

    她却想不到,绣完的法华经,让她认识了无根。那个时候,他真如仙人一般,飘逸出尘

    他修天许多年,竟没想到,有人能由绣入道。修道难于上青天,可是这幅法华经,却的的确确显示出,绣这幅绣品的人,已经入道了。

    有难便也有易,看来他必然要见见这绣法华经的人了。

    而这一见,变成了孽。有情皆孽,孽海波涛,竟叫他都陷入进去了。

    他走向她,渐渐伸出手:“俗世红尘,你既然能由绣入道,便定然适合修天,和我走吗”师傅曾告诉他,修天不可理凡尘俗世,但是他却破了这戒,不是要收她为徒,只是这般并肩,教着她许多和她原先认识不同的东西。她笑着,笑地无忧无虑,并不知,自己走上了不能回头的一条路。

    她既是由绣入道,自然也是离不开刺绣的,所以他两人的白衣都是她绣上的样子,他有时也笑道:“如此好看,竟浪费在我身上了。”笑的温柔,叫她看地痴了。

    “不浪费,怎会浪费呢。”她嗫嚅着,移不开眼睛。

    少时只道爱地浅,便多贪一时快意,只觉得再多一刻便好,再多一刻便好,哪里能想到,这一丝丝的爱,越积越深,越积越深,就像她不经意间,早就完成了一幅绣品,只是她仍旧假作不知,仍试图再绣,再绣

    他穿白衣,她也跟着穿白衣,虽然两人经常要出入山林,难洗的很,她也很乐意。她知道修天意味着什么,对人世和任何其他东西的强求都会越来越少,直到淡到没有,所以她不说话,而他也不说什么,但态度里却十足是个和蔼的老师。

    直到

    直到他修天突破了关口的那晚,她递过去换洗的白色衣袍,她在袖口上绣的,是白色云朵。他以前都会笑,很是温柔的一笑,也许那笑容才是她留下来的原因吧,修天

    她的确有这天赋,但每

    青春那落花吧

    个女人的梦想,不过都是有个家,和乐到老而已。

    那副她绣地太慢的图,其实都是有关他吧,什么爱地浅,尚可抽身,她不过实在骗自己而已,而她等他的笑,等地太久,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再笑了,而那双眼睛,越来越淡漠。

    她等,她等

    他捏紧拳头,假装没有看到她眼里的失望破碎。他修天到了无心这一层,没有情没有心,他甚至不知道下一层有什么等着他,他之前离无心差很多,和她一起之后,却这般突飞猛进,他猜,也许自己是孤独太久了,想找个陪他一起走下去的人吧

    捏紧的拳头又松了,抚着袖口,是白云本来冰冷的胸口流过一道热流,白云啊,嘴角还是勾起了微笑,只是,很快就消逝了。

    无心这一层下去,不知道有什么更艰险的等着他,他也许,该让她走了。热流过去,胸腔里,冰冷更甚。让她走,是对的吧他能看出来她不开心,很不开心,所以还是离开吧。明明该冰冷着无情着的,为何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收紧了

    雷电交加,她一身白衣行走在泥沼里,撑住树干,摸着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的东西,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抚着她绣的法华经:“你不是被困在绣室里的女子,灵气太足,也许”

    是他让她觉得,也许生活还有另一种过法,却没想到,她等候地辛苦,只得来他冷冷一句:离开吧,修天到这个程度,你可以自立了。

    她吸口气,按住袖里的绣针:“我一直有个问题,天人合一,这种境界,是不是只有成了天道才可以达到。如果修天道必然要灭人欲,我宁愿我从未认识你。”

    一道惊雷劈过,她修天时间不久,早就簌簌发抖。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是那般冰冷回答。

    又一道惊雷劈过,她一脚陷入沼泽,惊觉自己正在下陷。

    “我不过见你资质不错,你既然不想再修天,回去嫁人也好。”他甩开她搭过来的手:“修天便要按天道走,这个问题,不必再探讨了。”他面若冰霜,封神俊美,依旧有若天人,却离地她很远,很远。

    她动弹不得,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绣针按在手里,她可以救自己,却还是想赌,赌他是不是真的灭了一切人情。

    年少春衫薄,素手纤冷,只递给了第一个伸过来的人,根本不知回圜,泥沼没过她脖颈,她的绣针也没在了下面,到底是赌一把,还是已经心死了

    什么爱地太浅,她早便泥足深陷,再不管不顾其他。

    呛进一口腥臭烂泥,只听到他失了冷静的声音传到耳边,闭上眼:卢梅娘,你还是赌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