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暑交替,光阴荏苒。转眼工夫,弘瀚已是五岁的孩童。
弘瀚推开窗,片片雪花旋转着飘了进来。他关上窗子,走到我跟前,央求道:“额娘,我让小顺子随着去,再跟上几个侍卫也就是了,你不用过于担心。”
我小心把擦拭干净的杯子放在原处,回身,一口回绝道:“不行,这六、七里路虽然是你常走的,可今日下着雪,马车也不易走。”他嘟着脸,有些不高兴,默了会,又道:“额娘,那就准我去园子前面的玉器店吧。”
这间玉器店是李煜去年底刚开的,距园子不是太远。我点点头,嘱咐道:“让小顺子跟着。”他欢快的应了声,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去年底,历时几年的吕留良案终于审结,以焚书鞭尸而告终。
本以为这事到此会告一段落,却不想给事中唐继祖的幕客唐孙镐却继续为吕留良,为天下读书人不平。说这种焚书行为,读书明理之士无不为之心寒,孔孟在天之灵亦应为之流涕。并且,宣扬朝中已无诤臣,朝野复生孽畜。
胤禛自是震怒不已,这几日,眸冷脸寒,令人不敢近身。
正在出神,巧慧牵着兰葸了手掀帘进来。
巧慧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我放下手中的抹布,埋怨道:“都说了几遍,让菊香带着她。”兰葸走到跟前,抬着头,道:“我喜欢让嬷嬷陪,我也听额娘的话了,不让嬷嬷抱,我自己走过来的。”
我点点头,蹲子,抚着她的小脸道:“额娘知道你乖。”她眼睛一眨,笑着叫:“额娘。”我瞅她一眼,柔声问:“怎么了”
她摇摇我的手,道:“兰葸想阿玛了。”我站起来,叹口气道:“兰葸乖,阿玛很忙,咱们这会不能去,待晚膳时,阿玛自然就会回来了。”
她瘪瘪嘴,委屈地道:“额娘骗人,阿玛已经三日都没有回来用晚膳了。”
巧慧道:“小姐,小格格闹了很长时间,奴婢没办法,才领她过来的。”我点点头,笑对巧慧道:“这丫头的性子我知道,你下去歇息一会吧,我带她过去。”
巧慧点点头,缓步走出房门。我牵着兰葸的手,交待道:“待会如果阿玛正在接见大臣,我就要乖乖随我回来,不得胡闹。”
她忙点头,催促道:“兰葸一定听话,我们快走。”
勤政殿大殿门口,高无庸垂首躬立着。
待我们走近,他抬头一看,忙上前两步,轻声道:“奴才见过娘娘、格格,皇上现在正批阅奏折。”我轻一颌首,低头瞅了眼兰葸,微微摇下头,小丫头不理我,问高无庸道:“那是皇阿玛一人呢,还是大臣们也在呢”
高无庸腰弯得更低了些,道:“是皇上一个人。”兰葸松开我的手,手指放在嘴上,轻声道:“你不许去通传,我悄悄过去,吓一吓皇阿玛。”说完,蹑着脚向大殿内慢慢走过去。
高无庸一急,为难地看着我,道:“娘娘,这。”我看着兰葸,无奈地摇头,道:“你下去吧。”他依然满面为难,我心中一怔,莫非现在不适宜进去,可兰葸已走到了大殿门口。
我忙快走几步,上前拉着兰葸。她满脸不情愿,还是挣着身子向里,我弯腰把她抱起,返身向外走。
啪地一声,大殿内似有茶碗破碎的声音,我心下一紧,难不成出了什么事。迟疑了会儿,还是抱着兰葸,走进大殿。
台阶下,笑泠摔倒在地,身旁茶碗的碎片散落一地。
台阶上,几案后面的胤禛依旧低头写着什么。我心中疑惑更甚刚才,这么长时间,笑冷居然还没有起来。
我放下兰葸,正欲过去扶她起来。案子后的胤禛却忽地起身,走过去,拉她起身,扶到一侧的椅子上,待她坐好,又自她身上抽出帕子,递到她的手中,淡淡地问:“要宣太医吗”笑泠接过帕子,轻声道:“不用了。”
我心中震惊,这场面。
我的目光移到她的腹部,心中猛地一抽,身子一个趔趄,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兰葸似是被我的脸色吓着了,呆呆站在原地,看看我,又回头看看胤禛,怯怯地叫:“额娘,你怎么了”
她声音刚落,胤禛马上看过来,我扶着身后的门框,支撑着身子。
他快步走过来,欲拉我起来。我甩开他的手,嘴角闪出一丝笑,道:“圆明园里原来并不是我一个人,我确实是一个人在做梦。”
说完,浅笑着叫兰葸:“葸儿,我们回去,不要在这儿妨碍你皇阿玛。”
兰葸呆呆地走过来,牵着我的手,道:“额娘,我再也不闹着找皇阿玛了,你不要生气。”我抚抚她的脸,柔声道:“额娘也只有你们了,额娘不会生气。”
我脚步蹒跚,慢慢向殿外走去,他在身后道:“若曦,。”我无言笑笑,未回头。背后一阵脚步声,笑泠越过我,眼泪蕴着泪:“娘娘,一切都是笑泠的错,不怪皇上。”
我惨然笑笑,错开身绕路向前,这种事,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走到湖边,身上已无半丝力气。
随着跟来的高无庸扶我上船、入舱,趴跪在我跟前,道:“娘娘,这事确实是跟皇上无关,这是皇后娘娘临去前,给皇上捎的话,这么做,只是想给齐妃一脉留个希望。”
兰葸坐在我身边,紧紧拽着我的袖子,我低头看她一眼,抬头笑着对高无庸道:“他是皇上,他有权力这么做,你下去吧。顺带着捎话儿给皇上,从此之后,禛曦阁只是我们母子三人的寝宫,如果皇上还体谅我,就请不要为难我阁内的人。”
高无庸脸色苍白,没有回话,只是砰砰地一下接一下磕着头。我惨然一笑,道:“你下去吧,这个话不用你传,待会我会派人给皇上送信。”
他趴跪着退下去,我笑着搂着兰葸,泪却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兰葸在我怀中,仰着头,用小手边为我擦着泪,边奶声奶气道:“额娘,你不要笑了,你这样笑着哭,兰葸害怕。”
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阁内除了扫出了一条路外,到外都是白茫茫的。
我坐于窗下,愣怔的盯着外面。身边的菊香边往炭炉子加炭边偷眼瞟着我,我头未动,嘴角逸出丝笑,道:“有话就说。”
菊香放在手中余下的炭,走过来,道:“皇上整日都歇息在外院,只是一墙之隔,娘娘不要再坚持了。”
我笑容一僵,默默出起了神,自那日后,他一直都在弘瀚的房里歇息,而弘瀚只好住在承欢先前住过的房间。一切就如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外人看来,他仍每日夜宿于禛曦阁,只有阁内的人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我不说话,她脖子一缩,轻声道:“娘娘,奴婢不会再多嘴了。”我笑笑,依然不言不语,她蹑着脚退了出去。
端坐一夜,间中外面似是有人轻叹一声,未待他走到窗前,我便起身关窗熄灯,在黑暗中,我大睁两眼,在内心不停问自己。自己心里究竟恼怒什么,是为了他曾对自己说过圆明园永远只会有我一人,是这个承诺吗,我心中有丝不确定,还是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精心编织的梦,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思来想去,思绪越来越乱。
门被轻轻推开,菊香端着盆缓步入内,放好后,她掀开纱帘,乍看到我趴在膝头,大睁双眼坐在床上。她一脸惊骇,道:“娘娘,你一夜未睡。”
摇摇头,掩饰道:“不是没睡,是早醒了,不要大惊小怪。”她点点头,服侍着我下床洗脸漱口。
她拿起白色斗篷,边往我身上披边道:“娘娘,吃些早饭再出去吧。”我低头看看身上的斗篷,解开,递给她,道:“不穿这件,把王妃送我的那件拿来。”菊香疑惑地问:“娘娘,你不是喜欢这件吗”
我淡淡一笑,不吭声,默默想着送斗篷的人。
难怪她一直强调,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求我不要离开胤禛,她安排的这一切,会有什么结果,她早已预料到了。
我无言苦笑,这个看似娴淑的女人,心里却这么有数。她清楚的知道胤禛和我的心思,所以才会早在四年前便安排笑泠接近胤禛。没有效果后,又在死前捎话给胤禛,抓住了胤禛对弘时的愧疚心理,在这点上,她比我更了解胤禛。
菊香拿来敏敏送的斗篷,为我披上。
出了禛曦阁,一路行去,外面的积雪已被扫得干干净净,地上只留下薄薄一层刚飘下的雪花。
缓步慢行,出了杏花春馆,没着湖岸漫不经心地踱着,忽闻前方一声叹息声,我抬头一看,正好碰上她回身欲举步往回走。
我一笑,收回目光,仍不疾不徐向前走着。在越过她的那一瞬间,她开口道:“娘娘,奴婢解释给你听,只要一会儿工夫。”
我摇摇头,浅笑着道:“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她扶着肚子快走几步,路上有些滑,她一闪身,差点摔倒。我停下步子,道:“还是站着说吧,你摔伤了,我可担当不起。”
她眸底一黯,轻声道:“我进宫时,姨母一再交待,要我好好报答你。可进宫一阵子后,却发现你并不需要这些,皇上对你的恩宠,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发现,我们这些人,永远也不可能接近皇上,所以我求了姨母,姨母又求了皇后娘娘,我想只做一个普通的宫女,不想在宫中待一辈子。本想着这事皇后很难答应,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而且还到了御前奉茶。”
她笑笑,又道:“本想着待这次选秀过后,我就会放出宫,可皇后娘娘却诏见了奴婢,我这才知道当时她为什么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我一怔,原来她当时也不知道。我叹口气,问:“你心里有皇上吗”
她一慌,脸上微微有些发红。我摇头苦笑,举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跟来。”
身后的她,大声道:“开始我只是单纯想早日出宫,但后来我却越来越不确定,每次看到皇上即使正在批阅折子,也会不自禁的抚着手上的戒指时,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他,因为我知道他那时一定是在想你。你们之间令我感动,令我羡慕,他是皇上,可你们之间却如平常夫妻,任何人都挤不进你们。他高高在上,却又这么专情的男人,我平生是第一次见,。”
我步子一滞,脑中一阵恍惚。闭目默一会儿,快步向前走去,不想听,也不想再待在这,不想见他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天地一色,到处都是晃眼的雪白。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依然缓步走在湖边。抬头环顾四周,杏花春馆早已不见。
垂首暗自苦笑,脑中蓦然想起那首词,原来到头来,自己仍是那陈阿娇,不管过程有何不同,但结果是相同的。从此之后,就要如此生活了吗
背后传来弘瀚若有若无叫额娘的声音,我停步转身,往回走。
弘历、弘瀚、傅雅迎面走来,见到我,弘历似是松了口气,傅雅瞅了眼弘历,面色一暗,但随即微笑着道:“娘娘,原来你真在这里,刚才爷说你一定在这湖周围,我还有些不信。”
我拂去过来站在身边的弘瀚头上的雪,笑着道:“整日待在阁内,想出来走走,就过来了。”
弘历和我并排而行,傅雅和弘瀚两人不知说些什么,远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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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面。我转身回望一眼,傅雅虽是和弘瀚说着话,却时不时抬头看看我们。
我轻吁出口气,微笑着对弘历道:“今日找我何事”听我口气异常,他扭头看我一眼,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雅儿说你心情不好,让我陪她过来看看。”
我心中不安更甚刚才,又回头望一眼,正碰上傅雅促不及防间来不及收起的表情,她一怔,忙朝我浅浅一笑。我轻一颌首,睨了身旁的弘历一眼,道:“把那些铺子结束了吧。”
他默了会儿,道:“我正要给你说,现在的生意我差不多完全脱了手,都是桑云在张罗。”
我随手拂去落于额前的雪花,道:“脱手了吧,你一个皇子经营这些始终不是太好。”
他微仰着头,看着半空,淡淡地道:“你、弘瀚、兰葸都没有入宗籍,你就是不为自己打算,潮儿和兰葸你总不能不管吧。”
我心下微惊,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
弘历淡淡一笑,道:“自十三叔出事,你的反应令我生疑,你的恐惧不只是因为那件事吧。我仔细地查了和你有关的一切事,才发现的这个秘密,你放心,只是我知道,她们都不清楚。”
我松了口气,问:“桑云两姐妹底细查得怎样”
他脸上挂丝笑,道:“是和硕部的一位不得势王爷的女儿,其父在抢夺牲畜中伤了命,两姐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只是想远离游牧的生活,想安定下来。”
我点点头,心中踌躇一阵,还是开口对他道:“以后没有什么事,尽量不要来找我,雅儿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要辜负了她。”
他面色一紧,低头默一阵,道:“我每次来,都是陪她的,也是她要求的。”
我摇头,皱眉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还有,我是你阿玛的女人,这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改变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都没有明说,只是想等你自己想通。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他面色一白,轻声道:“儿臣心里明白这点,如果不是太明白,又岂会这样。”
我重重叹口气,停步等傅雅两人过来,笑着道:“我出来了一阵子,要回去了,你们夫妻俩也回去吧。”
傅雅微怔,飞快地抬眼瞅了眼弘历,弘历面色淡淡,转身向停在岸边的船行去,傅雅忙跟上去。
天已初夏,阳光很淡,仿佛微风一吹就会四处飘散。
我重重叹口气,又用力甩甩头,耳边的那声嘶力竭的声音仍然挥之不去,笑泠已阵痛了两日,却始终生不下来。
觉得圆明园的角角落落都回荡着她的叫声,心里虽替她难过,但仍是不能忍受,遂带了巧慧来了畅春园。
抬头不经意是瞟了一下天空,看到的竟是一方久违的湛蓝。
我苦苦一笑,让自己快乐些吧,不要辜负了这蓝天白云、小桥流水,于是走到小桥旁,用力拉出那只小船。
细细一看,心中惊诧,这已不是当初那艘。小心的上了船,拿了浆,推了一下湖岸,船慢慢向前行了些,然后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不能使它前行一分。
放下浆,坐下来,默看着前方。
“把绳子扔过来。”是他的声音,我心中那丝怨气涌上心头,不吭声也未回头,挺着背端坐着。
一个人在船上,一个人在岸上,就这样静默地僵持着。
忽听到一阵水声,我心中一怔,回头一看,他站在水中,正准备走过来。水已到了他膝盖,我脱口道:“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站在水中盯着我,我心中犹豫了下,抓起船上的绳子,用力抛过去。绳子落于他面前的水中,水花溅起,他胸前的袍子湿了一片。
他摇了摇头,抓起绳子,柔声嘱咐道:“不要用手拉,把绳子系在船头。”我依言绑好,他慢慢拉回小船。自水中直接上了船,我斜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
他慢慢把船划到湖心,停下,自背后搂着我的腰,把头依在我肩头,我用力拍着他的手,他却仍紧紧搂着我,在我耳边轻语道:“若曦,不要再生气了,待她生完了孩子,我会把她送到宫里。”
我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会儿,自嘲地笑笑道:“我不会再做梦,她在园子里,还是在宫里,已与我无关。”
他的呼吸在耳边,我有些心神不定。他的声音有些哑,轻咬了下我的耳垂,道:“那不是做梦,这一次是我的不对,没有处理好,也没有事先给你说。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这是保证,还是誓言。
我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说,也不知说些什么,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者是我再相信你一次这种话吗放在现代,这种话我不会说,放在现在,我更不会说,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岂能这么说。
轻轻吁出口气,这是自己选择的一条路,这条路不管怎样,都得自己走,别人无法替代。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能如此照顾自己的心情,能在自己刚到这里,就随后跟来,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
慢慢靠在他怀里,他紧握着我的手,吻了下我的脸。
我转身过去,直盯着他,他静静地看着我。我探身上前,搂着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脸紧贴在一起,我轻啄了下他的唇,他的脸猛地压了下来。今日的他不同于往日的轻吻,我身子一阵酥麻,软软的,竟无一丝力气,只知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的怀中。
一阵风吹来,胸前凉凉的。我心一惊,忙低头一看,盘扣已开,酥胸已透了半截。
我惊呼一声,推开他,慌忙扣好扣子,埋怨道:“这是外面。”他轻叹一声,道:“你瞧瞧周围,谁能看得见。”我左右看看,我们两人置身在荷花丛中,确实是不可能有人看见。
面上一热,埋在他胸前,再也不抬头,他哑嗓轻笑,无奈地道:“你挑起了头,火却得自己熄。”我轻轻搡他一把,阻止他说下去。
笑泠历经整整四日的煎熬,终于产下了男孩,并且让人松口气的是,母子平安,胤禛为他取名弘瞻。她满月后,胤禛把她们母子送进了宫。
仰首望着头上方的一架葡萄架,密密实实,把刺目的阳光隔在了半空。
我轻声指挥着南芙剪葡萄,南芙是这次选秀入宫的宫女,样子甜美、嗓音娇脆,自她入阁,我心中一直很喜欢这丫头。
踩着凳子的南芙,剪下一串,放入我手中筐里,不解地道:“娘娘,为什么这么费心劳力地种这些,还这么远从西北带来种子,亏是种活了,如果没有活,顺公公不捶胸顿足才怪。想吃这些,派人从西北带来一些也就是了,不是有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丫头口无遮拦的劲头与当年的菊香还真像,我笑着摇摇头,道:“逞口舌之能,皮肉就要受苦。”说完,使向她挥手打去,她身子一躲,大声道:“娘娘,绕了奴婢吧,奴婢这是在半空呢。”
我笑着停了手,笑斥道:“还不干活。”她伸伸舌头,继续开始剪。
这是我特意让小顺子从西北带回来的葡萄种子,自种下就精心打理它,或许是草木知人性,这些种子不只发了芽,还结了果。
瞧瞧筐中的葡萄,抿嘴笑笑,今晚他回来,就可以品尝我亲手种的葡萄。南芙偷偷捂嘴轻笑,我正欲开口斥责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我转身过去,菊香喘着粗气,结巴着道:“娘娘,巧慧姑姑,。”
手中的筐落于地上,筐中的葡萄四散开来,撒了一地。我呆站一会儿,拔步向前跑去。菊香随着后面,大声道:“姑姑似是有话对你说,一直望着房门。”我的泪唰地落下。
巧慧躺在床上,面如枯槁,见我站在床前,她眼睛的迷离少了些,嘴唇翕动着。我忙弯身,耳朵贴在她嘴边,“小姐,巧慧去后,把我送到西北大小姐身边吧,她虽有爱人陪伴,,但终是没有人侍候,我早有这想法,,可又放不下你。”
我点点头,泪落于她脸上,我忙轻柔地为她拭去,道:“我一定会把你送过去的。”
她脸上闪出丝笑,又道:“小姐,,以后不要再使性子了,伴君如伴虎,皇上虽心疼你,你也不能乱了分寸,,我最放心不下的就就是你。”
话音刚落,她伸向我的手骤然落了下去,我的手停在半空,呆坐在她身边,觉得心里空空的,她自小陪着我,不管我是若曦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都一如既往照顾我,她已是我生活中不可少的一份子。可现在,她却离我而去。
手无力放下,一动不动盯着她,端坐着。
闻讯赶来的胤禛拉我起身,吩咐着高无庸安排后事。我呆呆地随着他随着出来,到了自己房中,仍回不了神。
胤禛揽住我,温言安慰道:“你还有我,不要难过。”
我木然点点头,喃喃地道:“我还有你,我也只有你了。”
他轻叹口气,柔声道:“我们还有潮儿和葸儿,我们一家人都在。”我又是点点头。
待送巧慧的人出了园子,我仍不能相信,连巧慧也离开了我。
坐在躺椅上,怔怔地出着神。前方兰葸的笑声如铃声一般,引着我回神。兰葸坐在秋千上,两边南芙和另一个宫女为她摇着。
我扭头问身边的菊香:“那个宫女是谁”
菊香一愣,蹙眉担忧的道:“娘娘,你忘了,这是高公公新拔来的宫女,问过你的,你答应了,她名叫翠竹。”
翠竹,默默想了会儿,很耳熟,又细看一阵,又问:“她叫什么”
菊香担忧更甚刚才,道:“她叫翠竹,娘娘,宣太医瞧瞧吧,你这些日子,总是什么也记不住,对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我哦一声,又重复道:“翠竹。”菊香走过来蹲在我面前,蹙眉道:“娘娘,你不要吓奴婢,你这样子,巧慧姑姑就是走了,也不会安心。”
她话音刚落,兰葸已冲过来,翻身上了我的膝头,摸摸我的额头,道:“额娘没有生病,姑姑,你干吗这样子哭丧着脸。”
菊香苦笑着站起来,对兰葸道:“格格,你若能让娘娘笑,你让奴婢干什么都行。”兰葸默一会儿,又抬头问:“真是干什么都行”
菊香点点头,兰葸看了眼已走过来的南芙两人。犹豫了一下,趴在我耳边轻声道:“哥哥同宫外的桑丹好,我看见哥哥房中有桑丹落款的画。”
这几年,弘瀚一直往宫外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李煜那边的生意上,这正是我想要的,今日听兰葸这么一说,不禁心里一松,嘴角自然闪出一丝笑。
兰葸得意的仰着头,道:“你去哥哥房中,拿一幅画出来。”菊香脸一挎,为难地道:“换一件,换一件。”
兰葸摇摇头,菊香哭丧着脸望着我,我笑笑,问兰葸:“你为何要她取瀚儿的画”
兰葸眼睛一转,道:“因为我不能去拿,我拿了,他更不会带我出园子了。如果是别人拿的,我可以以此要求他,用带我出园子作交换。”
我摇头,轻轻一笑。菊香依旧苦着脸,无奈地道:“娘娘。”
我抱兰葸下去,道:“不用去拿瀚儿的画,我自会让他带你出去。”菊香面色一松,兰葸已是蹦跳着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