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殇宠 > 夺夫之恨
    妃嫱嫔御,无论出身相貌得宠与否,说到底,人生的终极目的便是给帝王传宗接代,延续一国香火。不能生孕的后妃便是不能下蛋的老母鸡,留之何用,不若杀了炖汤。

    这个道理是浅显而致命的。

    今天,果然是场鸿门宴。

    贤妃不在,李悦卿便成了后妃之首。众嫔御中,她还算沉得住气的。上前福了个身,冷静道:“请娘娘明示。”

    宫中到底有没有屈子草不可仅凭皇后一面之词,可她既敢当众放言,便是背后有皇上默许。只要是皇上承认,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廉宠柔和一笑,遂宁便得意,自身后捧出锦匣,递于李悦卿。

    李悦卿迟疑不敢开,廉宠道:“李淑媛,这便是皇上所草拟的废宫之诏,你念与各位听听吧。”

    廉宠的每一句话,都如重磅炸弹令人魂飞魄散,连番打击下,这一众妃嫔反不如刚才紧张,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不是她们不害怕,若说将一两人逐出后宫,她们还能哭哭啼啼,可若说罢黜整个后宫这,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李悦卿愣着将圣旨取出宣读,黄纸红字,真真切切的帝王笔迹与玉玺印章。

    廉宠泰然自若高高在上接受来自四面八方蕴藏各种意味的,愤怒的、憎恶的、哀怨的、惶恐的目光。

    她收起笑意,缓慢而优雅地起身,从李悦卿手中取回圣旨,当众,撕碎。

    一殿再度鸦雀无声。

    这一群历经宫闱斗争的女子,没一个不是没点手段的。可今日,她们见识了什么是绝对的权威与力量。她们在她面前,如在那个男人面前一般无二,翻不出丝毫细雨和风。

    她柔声开口,凤威天成:“本宫我不想为难你们。可是,只要我在一天,皇帝,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面对她嚣张直白的话语,众女愕然。

    她继续道:“屈子草并非不可解,可若有人坚持留在宫中,后果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在座诸位,把你们的想法你们的后顾之忧说出来,我定会尽力满足你们的要求。在这之前,为了大家的身体,也给大家充分的时间考虑自己的未来,我建议明日启程前往云苜山行宫,我会陪你们一起去。期间,你们有任何困惑都可以直接来找我,只要通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见你们。”

    众女愈发茫然,廉宠顿了顿:“你们想回家的,我会让你们衣锦还乡;担心自己归宿的,我可以安排你们的婚事;不愿意离开的,保留妃位,吃穿用度一应不变,安居云苜山”

    廉宠还没说完,末座一名约摸十四、五岁的小美人挣脱一旁女子的手扑跪到殿前,泪眼朦胧:“娘娘,我妾身愿意离开,妾身想回家”

    廉宠莞尔,走到面前将她扶起道:“若婷请起。”

    那小美人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后竟然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微微错愕。

    “余若婷,去年冬新进的秀女,封良人,尚未蒙幸。你是宁州郡人,父亲为宁州守,母亲做三房,就你一个女儿,我说得可对”

    余若婷傻傻点头。

    “你与表哥叶川自幼青梅竹马,早私订终身。你被选为秀女送入京城,叶川尾随,还一度逗留,三个月前才不得已返回,我说得可对”

    余若婷面色煞白,呆若木鸡。

    廉宠轻柔一笑:“你别害怕。你回去收拾收拾,若准备好了,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家,求皇上为你赐婚。叶川为人孝顺严谨,倒不失为个人才,只是颇为好高骛远,你应多多劝诫,让他全力准备明年的春试。”

    余若婷闻言怔怔盯着廉宠,半晌之后泪若雨下,泣不成声,五体投地不住叩谢成全,任廉宠怎么拉扯都不肯起,廉宠无奈,只得由她去了。

    一时之间,大殿内只闻女子哭泣,其余人或垂目不语,或凝眉深思,或更加惶惑茫茫或跃跃欲试。

    之前拉着余若婷的女子见状,红唇一咬,豁出去般跪到她身边,秀目决绝道:“娘娘,妾身也想离开”

    廉宠看着她,点点头:“白幽幽,我想你也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

    白幽幽一脸凌然道:“娘娘,妾身的情况您定然也了然于胸,妾身不想留在深宫孤苦终老,可妾身不知何为出路”

    廉宠将她二人扶起:“你担心你并非完璧之身”

    白幽幽点头。

    廉宠一笑:“你的路,看你自己想怎么走。”

    白幽幽不明所指。

    “你若不想返娘家受了气,又担心嫁不出去,那我可以替你安排婚事。有皇家的面子,想必你不会太受亏待。你若心气高,看不起寻常人家,又不愿返乡受辱,我可以封你做郡主,远嫁异域。你若不想离乡背井,也不肯屈居深闺相夫教子,以你一双巧手,不若到凌帛微布,干出一番事业。”

    “干出一番事业”白幽幽动容,颤抖道:“娘娘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吗”

    “为何不可还是,你没有自信”廉宠挑眉。

    白幽幽默然垂眼。

    “不妨一试我今天便给你个信令,容你日后再做选择。”

    白幽幽眼中仍有犹疑,长睫扑簌,渐渐有些紧张。

    “别急,回头再想想吧。”廉宠柔声抚慰。

    “谢娘娘隆恩”白幽幽大声拜谢,恭敬退回。

    这下,又同时站出两名嫔妃说出自己的想法,廉宠都耐心回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有七名妃嫔做了选择,可都是去年冬新进的宫女。余者有人窃窃私语,声音极小,却怎么逃得过廉宠的耳朵。

    “皇后娘娘是真的要放过我们”

    “这几个是真的假的”

    “看看再说吧”

    “终身不孕,皇宫是定然待不下去的,可离开皇宫屈子草毒真的能解么”

    后宫非端不可,但又不敢伤筋动骨,惹得廉宠这些日子焦头烂额。她担忧的事情在两方面,一是后妃们的未来,二是对朝堂的影响,后者尤甚,她甚至都做好准备背上那“天下第一妒妇”的黑锅。也开始为之后的安抚工作做资料准备,包括了解各人喜好本事关系网等等。

    昨日宇文殇见她坚持亲自处理,只得提点曰女子重名节尤甚性命,即意味着肯回娘家诉苦的屈指可数,她若借整修之事迁宫,一来不会授人以柄,二来可最大程度推迟此事被集中揭露的可能。朝堂上,以他今日权势,只要恩威并施,绝无臣子敢有怨言。言下之意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要有后顾之忧。

    廉宠一直最为纠结苦恼的事,经宇文殇随便提点,便似迎刃而解。可对于他处理妃嫔们的方法,她不能苟同,甚至分外窝火。

    这个社会不把女人当人是一回事,自己的丈夫也不把女人当人,就另当别论了。眼下大局为重,但她迟早会与他秋后算账。

    知道此事要妥善解决绝不可操之过急的,现下有七人愿意主动离开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遂继续激情四射向大众描绘了富有各种可能性的美好未来,陆续又有两、三名妃嫔怯怯懦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仍旧是新入宫的。

    眼看进入僵局,廉宠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正要吩咐散伙,原本紧闭的殿门被大力推开,张经阖一马当先,高呼:“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一道紫色身影龙骧虎步迈入。满殿莺莺燕燕大多数快一年不曾得见圣颜,顿时慌作一团,一边手忙脚乱整理容饰一边齐齐拜倒山呼万岁。

    宇文殇视六宫粉黛如无物,径直走到迎面而来的廉宠,冷目如电:“你明天去云苜山”

    靠,不是说不监视她么,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

    “朕什么时候答应你去了”男人拧眉沉脸。

    廉宠叫苦不迭,当众不敢落他面子,可刚出口的话又反悔,让她颜面何存。她绷着脸狠狠瞪着他,希望他能安静下来回去关起门再吵,可宇文殇丝毫不领会,比她更凶狠地回视。

    大眼瞪小眼,廉宠气得牙痒痒,隐忍不发,低声道:“皇上,回头臣妾再向您禀明原委。”

    “不许去。”他只冰冷僵硬地顶话。

    廉宠的神经咔嘣断裂。

    说理解说体谅是一回事,让她对着这两百来个和自己老公有染的女人,是人都会暴走,偏偏她还发不得气,摁着性子去逐个了解安抚,说到底还

    唯我毒尊帖吧

    不是为了他。可这家伙不帮忙就算了,还老在些边边角角的事情上扯她后腿。廉宠怒火腾腾上蹭,也顾不得场合地点,河东狮吼咆哮:

    “我就去怎么了你要不要再锁一次要不要再药一次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殿空气沉闷,一股战栗的气流激荡回旋。

    屠魔恶名天下,这些妃嫔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平日里莫说伺候服侍,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便胆战心惊,可眼前这娇小的女子,看上去还蛮好说话的样子,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众人连看好戏的心情都没了,只一昧惊惧交加,不知所措。

    宇文殇捏紧拳头,森森看过她一眼,探出手,廉宠立刻闪身躲开,电光火石过上数十招,宇文殇一套大擒拿手使得风声水起,招招针对廉宠,很快将她死死箍在怀里,趁她还没使狠招前飞快地在她耳边涩涩道,仅容她一人听见:

    “宠儿不去好不好”言罢又收了收,重复一遍,“不许去。”

    一句话,吃软不吃硬的廉宠所有怒气烟消云散,立马就蔫了。

    察觉她态度软化,放弃了挣扎,宇文殇立刻抬起森寒凤目,手臂不松,对着殿前跪满的妃嫔们冷声道:“皇后答应过你们的事自会做到。皇宫缮整,你们且在云苜山调息,若有想法,但说无妨。”

    在后妃面前,逆龙帝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顿了顿,他又道:

    “后之所誉,朕必贵之;后之所憎,朕必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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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殇大闹雍凰宴后,自知不可将母老虎逼急,趁着张经阖识眼通报臣子求见,便踩着下台开溜。不料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名昭仪开口,恳请出家为尼。她这一请,陆陆续续又有十数名妃嫔恳请出家。廉宠先不肯答应,只说让她们再考虑考虑,先在云苜山带发修行。接着又有名婕妤恳请降为宫女,只求能继续留在皇宫。这一下引发连锁反应,近二三十名女子或请出家,或请为婢。廉宠一时为难,还是说让她们再考虑考虑。

    这时,那第一个开口恳请出家的女子终于忍无可忍冷道:“娘娘既要赶走我等,又何苦猫哭耗子假慈悲”

    廉宠语塞。

    这昭仪名林晓,其父林苍原是范临公的得意门生,范氏遭祸后林苍受贬黜。林晓此人性格清冷有傲气,在宫中历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刻意结交当时得宠的淑妃,也不刻意与贤妃一系为敌,在众妃嫔中人缘不好不坏,与人始终保持疏离感。入宫四年,宇文殇临幸过她记录在案三十八次,毫无异样。

    她对廉宠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决绝,让廉宠明白,她爱上了他。

    廉宠迎着林晓的目光,顿了顿,缓缓朗声:“你说得对。我与你们有夺夫之仇,我从来不寄希望你们会感激我,也不需要你们原谅。我就是悍妒,不管他是皇帝还是什么,有我在一天,你们就休想在得到他的青睐。你们也不用存在侥幸,盼着他有一日回头,盼着我人老珠黄,我告诉你们,就算有一日我遭报应,我也会拖着他一起下地狱。”廉宠猛然拍出一掌,一旁小几立时粉身碎骨。

    “想我死的,尽管来试试自己本事。我奉劝你们一句,与其想怎么对付我,不若都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吧。出家,为婢,你们打什么算盘自己心里知道。你们爱拿青春赌明天便尽管折腾吧,哪一天后悔,我不见得就有今天这么好说话摆驾”

    一席话骂得酣畅淋漓,廉宠心头这才痛快,留下一殿呆若木鸡的女人,让人架着琴心,气势汹汹直向冰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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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宠抵达冰清宫时,无人接驾。循琴声径入庭中,依旧是那一片郁李林,依旧是那一衫湖水蓝天。

    廉宠没有打断她,屏退众人,环胸一旁,安静地听晚莫言独奏冰清。

    曲声呜咽,哀婉苦恨,全不若上次那般冷漠自矜。

    慢捻复轻拢,花带雨,冰肌香透,恨啼乌;转拨割朱弦,雪含风,泪眼难干,人消瘦。

    曲罢,晚莫言抱琴而立,转身对上立于修廊间花枝招展艳光万丈的女子。

    廉宠目光落于廊上的水风山影,缓缓抬目。

    “你有什么打算”她开门见山。

    晚莫言泠然寒眸:“应该是妾身问娘娘,准备打算如何。”

    廉宠也沉下脸:“其它妃嫔如何,你便如何。”

    “既然如此,娘娘何苦专门走这一趟。”晚莫言上前一步,与廉宠相对而立。

    廉宠目光闪了闪,晚莫言见状冷笑:“娘娘是想来问,臣妾痛失爱子的原委么”

    廉宠沉脸不语。

    贤妃莫言,逆龙二年入宫,在她回来之前,逆龙帝记录在案临幸次数一百二十七次。按雨露均沾的制度,四妃每月两天侍寝,她入宫四年,满打满算也就九十六次,这多出来的三十一次,始终是根刺疙在她心尖上。还有她回来后那段独宠怀子的往事,虽然他解释过是计策,可到底两人之间在冰清宫发生过些什么,什么样的计谋能让一个聪明的女人真的以为自己怀孕、流产,她连问都不想问。

    所以,今日在雍凰宫没看见晚莫言,她想也不想便打定主意要亲自走一趟。

    晚莫言冷哼一声,眼若弯月:“椒房独宠帝王之爱”她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笑声,凄厉如鬼,不似这样一个淡雅的女人会发出的声音:“娘娘,可听说过以前的九王妃商尘梓纨,如今的德妃。”

    那个小王妃晚莫言不提,她还险些忘记这号人物的存在,“她不是在祈华山行宫养病么”

    晚莫言笑容更冷:“皇上登基前,仅此一妻,恩爱缱绻,相敬如宾,若非如此,当年商尘家怎会毅然决然向他妥协。然后呢狡兔死,走狗烹,一句体弱多病,便把元配发配到天涯海角。以往,妾身是不懂的,可如今,妾身总算明白了。看看自己,不也是另一个商尘梓纨吗”

    “你想说什么”

    “娘娘,妾身家族颓败,便早料到会有今天。可惜直到大婚那日,妾身才彻头彻尾地醒悟了,明白了,何谓帝王之爱。我输,输得心服口服,可我不是输给你”

    廉宠美盼黯沉,不动声色:“你想说,我不过在走你们的后路。”

    晚莫言抱琴再近:“妾身不知道。妾身只知,娘娘现在是燕巢幕上,危如累卵。”

    廉宠不着痕迹挑了挑眉。

    “娘娘大可去打听打听,大婚那日,皇城中多少百姓怨声载道。帝后同尊,多少人是心服口服,多少人是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要说:小殇中途跑来,不是单纯地胡闹哦,大家要从fh的角度去理解

    还有所谓记录在案的临幸,只要皇帝留宿了都算,并不一定要ooxx

    我这么写都已经预料到大家对小宠小殇的意见会比较大

    小宠不是圣女,是她的她要捍卫,她只能尽可能减轻自己对别人的伤害。而且她毕竟曾经是特种兵的副长官,她既然选择了原谅殇,便会明确目标,大局为重。当然,毕竟是人,偶尔不爽还是会的

    小殇的女人的问题,大家意见很大哦,不过我觉得我够客气了

    500多的后宫,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绝对只能算中等水平

    而且我给大家提个醒,小殇真正在等宠儿的七年里,除了那个小王妃是名义上的妻子外,一直在打仗

    他登基后,应该说已经绝望了,所谓的等宠儿,只是一种习惯

    而且他是兵变出生,政治力量与当时有希望即位的几个王子比可以说相当相当薄弱,所以在登基之初广纳后宫,确实出于政治考虑。

    然后他登基后,他自己不去找,也会有官员替他选秀,选秀的过程中,不可能不掺杂政治的因素。

    上述是客观原因。

    而就主观来说,道德上,小殇以及他的社会都认为三妻四妾很正常;生理上,他本来就是个欲望比较强烈的男人;情感上,他已经处于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

    也就是说,看到凤戒后,他的认知是宠儿永远消失,他要走他的帝王路,所谓的等宠儿,不过是一种奢求和希望

    在一个无所谓的情况下,他为了完成一个帝王的政治需要,为了满足一个男尊社会最大权力者的生理需求,我觉得安个后宫三千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