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都是股东大会惹的祸

    租书店开张不久,朱莎就收到了李洋的来信,他还在里面夹了张穿军装的照片,看起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大家传看了一遍,大为倾心,纷纷追问朱莎这是不是她男朋友。朱莎一口就否认了,说这是她徒弟,也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兼死党。大家哗然,笑容里透着暧昧。朱莎笑笑,也不多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李洋的字倒是写得比以前规矩多了,大概是军校生涯艰苦磨练所致。他在信里抱怨军校规矩太多,要求太严,不但要不停地训练还要不间断地学习,现在看厚厚的专业书都已是家常便饭,但谁也不敢偷懒企图蒙混过关,因为将来都是要自己亲自开飞机上天的,现在偷懒无异于将来找死。矛盾的心情溢于言表。朱莎心想,军校算是把李洋这懒毛病给彻底地治了。后面的几封信抱怨少点了,都是说些在军校流传的趣事糗事什么的,比如趁夜黑风高集体去偷附近农学院实验田里的葡萄,结果被人家养的藏獒吓得四处逃窜,慌不择路中掉进了排水沟什么的,朱莎看得差点笑死。

    李洋虽然字写得不怎么样,但写信的内容却诙谐幽默,叙述事情分外生动传神,有点像他平时说话的感觉,不但朱莎喜欢看他的信,而且朱莎他们整个宿舍都喜欢看,常常是信一到手,大家就抢着坐好,让朱莎念一念其中关于军校逸事的段落。几封信下来,李洋俨然成了317舍的客座明星。

    朱莎收到李洋的第一封信后,打开一看开头写的是“莎莎你好”,把她吓了一大跳,马上回信把他臭骂了一顿,严令禁止他再写出这么肉麻的称呼来荼毒她的眼睛,后来他就老实多了,写来的信总是以“亲爱的师傅,你好”来开头。朱莎也写了回信,不过都是告诉些自己的近况,每封信不超过一页纸,而李洋的信通常都是洋洋洒洒三四页纸之多,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话说。

    朱莎看完了信收起来,整理书包准备去上精读课。宿舍里郝静在大叫:“拜托谁的精读作业借我抄一下我昨天忘了写了”

    大家都假装没听见,精读老师留的作业是要费尽心思地查资料才能做出来的,做一次作业就要花掉三四个小时,而且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精读作业都要计入平时的成绩分,郝静光顾着挣钱,作业常常忘了写,借了东家借西家地抄。不过,她通常会采取变通一点的办法,改变一下句子的叙述方式,或把段落paraphrase一遍,往往有时候,她抄别人作业得的成绩比写作业的这个人还要高,这样一来二去的就没有人再愿意把作业借给她抄了。

    郝静急得大叫,大家只顾匆匆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往教学楼走。朱莎叹口气,从书包里抽出自己的作业纸给她:“你也该自己动手写一写作业了,别光顾着挣钱连学习也耽误了。”

    郝静一边运笔如飞一边口中答应:“好好我坚决改正你先上课去吧,一会儿我抄完了一块儿给你交上去谢谢啊还是你对我最好”

    朱莎看她一点也没有悔改的样子,只好自己走了。

    “lisa,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翻译水平很不错这段话被你译得很文雅。”瘦瘦的精读老师满意地对朱莎说,透过镜片的眼睛闪着赞许的光芒。

    朱莎羞涩地说了一句“thankyou”就坐下了,相比三个月前的惊惶失措,朱莎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落落大方了。是的,慢慢地她就发现了,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因为喜欢文学,她的写作和笔译就相当不错,已经得到老师的多次称赞了。听力对她来说也不是问题,真正成问题的还是她的口语,她有好几个音都发不准,老师怎么纠正也没有用,好不容易纠正完了一开口还是老样子,老师也无可奈何,只说让她多听多说,以后慢慢把口音改过来。

    朱莎没有灰心,她在想,四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让她改过几个来吗她现在就跟自己较上劲了,白天黑夜地练习,一个人在小花园里塞着耳机模仿人家的发音,一练就是大半天。张蕊说她晚上做梦都是说英语。

    朱莎听了,也不管她这是不是开玩笑,急急忙忙扑过去问:“那你听着我发音有问题吗”

    张蕊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有,不但有,而且问题还很大。”

    朱莎一听就急了:“老大,快说说,我的问题在哪里我做梦都说了些什么”

    张蕊继续摇头晃脑地说:“你晚上啊,先是张大嘴吐了一串元音辅音,然后就开始背诵马丁路德金的名篇ihaveadrea语气还特别慷慨激昂,就跟文革时的红小兵似的”

    大家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朱莎才知道被骗,她气恼地看了捉弄她的人一眼,拿起书气呼呼地走出宿舍。张蕊赶快把她追回来,笑着向她道歉。朱莎一看她那打躬作揖的样子,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好再走只得转身回来,大家又重新开会。

    这次开的是被郝静称作“317舍租书店股东大会”的专门会议,主要讨论本月书店收支情况和以后的发展大计,并着重讨论要不要分红等问题,所以大家都积极踊

    黑手党-在俄罗斯当教父笔趣阁

    跃地参加了。

    时已隆冬,圣诞节刚刚过去,而元旦还没有来临,宿舍里早已通上了暖气,夹杂着大家各种护肤品的香气,屋子里暖香袭人。这还是朱莎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原以为会被冻死,结果有了暖气,北方的冬天比南方还舒服。由于是在宿舍里,大家把棉袄都脱了,只各穿了件毛衣,趿着拖鞋坐在椅子上开会。

    郝静拿起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了一阵,然后宣布:“本月租书收入共有216元”大家热烈鼓掌,朱莎也被感染了,也微笑着跟着大家一起拍手高兴。

    收入倒是有不少,但接下来的讨论就陷入了僵局,郝静提议这钱暂时不分,继续趁着大好形势扩大规模,买进下一批书,将租书店的生意再扩大一点。听了她的提议,石金雅头一个就不同意,理由是本钱还没有收回来就扩大规模,要是赔本了怎么办她坚持要把钱分了,按月结算。为了佐证她的观点的正确性,她还拉了孟欣欣做同盟。

    唐宁向来跟石金雅就不对付,凡是石金雅赞成的她就反对,凡是石金雅反对的她就赞成,两人意见永远不统一。这次看石金雅要分钱,她马上就不乐意了,慢慢悠悠地说:“你急什么你家里不是有钱吗开大饭店的还在乎这四五十块钱分什么分拿钱继续买书才是正道理。我不同意分”

    石金雅被她抢白得一时语塞,半晌才冒出一句:“你当然愿意继续买书了,宿舍里这些书都方便了你了,不用花钱还白看了那么多书”

    朱莎看这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迹象,赶快拿话岔开:“大家冷静一点好不好开书店还不是为了好玩钱倒是小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石金雅冷笑着说:“拜托你都什么年代了,还满嘴说古文。你怕伤和气我不怕。你自己说说,你替她值几回班了你怕得罪人你不说,好,我替你说,这个月唐宁总共就值了一回班,其他三次都是朱莎替她代值的。她什么都没干,还有脸在这里说三道四”

    石金雅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大家的眼光都望着唐宁,唐宁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朝后缩,小声说:“我都是生病了,所以才找她”

    石金雅不依不饶地接着说:“你一次有病,还三次都有病了就算是来例假,一个月也才来一次,犯不着为自己找借口逃避干活谁也不是什么贵族出身,在这儿装什么娇小姐”

    唐宁说不出话了,就哭起来。朱莎想去安慰她,张蕊一个眼神就让她止了步,张蕊的意思很明显:“让她受受教训也好整天把自己当小孩,处处让别人帮忙,天长日久的,谁能受得了”

    朱莎也不说话了,对唐宁三番五次让她代班,她心里是很不满的,做家教占了她两个晚上,自己值班又要占一个晚上,一周就只剩下了四天可以上图书馆自习,可唐宁还百般哄着她,又是撒娇又是肉麻话,嘴里“好莎莎、好姐姐”地叫,磨着她让她代班,她没法说不,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但答应了的同时心里又很不舒服,经常问自己,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冤大头

    朱莎也需要有自己的时间,但这个租书店弄得她也很烦,而且她也想听听大家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索性一言不发。郝静只顾在旁边看热闹,哪边她都不得罪。张蕊本来是无所谓的,只要大家都同意的,她也不反对,现在看宿舍里乱成一锅粥,哭的哭,闹的闹,她也只好出来平息事端。为免引火上身,她还是技巧地转移了矛盾的方向,提议将这钱等分成两份,一份用来扩大规模,一份用来分红。

    大家吵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只好同意接受张蕊的方案,每个人拿了18块钱了事,剩下的钱让郝静去继续采购新书。

    钱虽然已经分了,但不和的种子已经种下,朱莎只觉得从现在起,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不同的想法,以后也许再没办法像开店之初那么齐心协力了。

    自这次股东大会之后,唐宁就再也不找朱莎代班了,她认为石金雅骂她的话完全是朱莎告诉她的,要不为什么石金雅知道得那么清楚呢虽然不明说,但她话里话外都颇有怨气,跟朱莎疏远了好多,不但不在一起说说笑笑,连打开水做值日都不让朱莎帮忙了,自己偷工减料地解决。

    朱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是气自己的背叛,但朱莎从来也没有抱怨过这些事情给别人听,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一次不知道,两次三次还能不知道吗唐宁认为是朱莎告的密实在没有道理,但女孩子的心胸就是这样狭窄,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朱莎就失去了一个朋友,她内心觉得很失落,但同时也轻松了好多,因为她不需要再戴着好朋友这顶沉重的帽子替唐宁做任何事了,她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了。

    唐宁开始在宿舍里沉默了几天后,开始向外发展,跟隔壁宿舍的一个陕西女孩交上了朋友。朱莎看着她炫耀似的进进出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生气的是唐宁居然拿友情来炫耀,好笑的是她的幼稚。好几次她想主动和唐宁谈一谈,但被唐宁不冷不热地拒绝了,朱莎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算了,心里浮现出一句有名的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