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果真是一片春光大好。绿的柳梢头红的石榴裙,五光十色杳然生姿。左手青山迎来送往,右手行人如织熙熙攘攘。一动一静,看船行水面鸟掠浮光,人间难得几回闲。

    我坐在船头晒着太阳,看着船行在湖上,随波逐流任意东西,真真是好不惬意。

    到底是被岸上热闹的人群吸引,吩咐船家将船摆得离岸边近了些,便张望着看那些来去的游人,还有一个个腾着热气的食货铺子。

    盯着岸上看了一会,不得不感叹果真是江南自古产美人。男子清雅秀丽,女子娇媚可人,实在是养眼的很。

    “在看什么”夏辞秋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跃上船来,重量突然落在船上,激得小船一阵晃荡。

    我站立不稳,身体失去重心便要往水里一头栽下去,一只手及时的揽过我的腰,一带一旋,鼻尖

    便蹭到了一块柔柔软软的布料。

    “没事别站在船头,要是真掉下去怎么办”夏某人大皱眉头对我道。

    “”要不是某人,这船还稳稳当当着。我送了夏辞秋一记白仁儿,大口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才没好气神了一手出去问道:“我让你拿的东西怎样了”

    夏辞秋脸上旋即转了笑容,将我的腰揽得更紧了些,鼻子堪堪擦过我的侧脸,呼吸近在咫尺:“夫人交待的事情,为夫自然拼了命也要做到。”

    饶是脸皮自诩厚比城墙的我,也不由得当即恨不得一桶凉水兜头浇下去,防止脸一下子燃起来人船俱焚。

    “咳咳。公众场合,注意形象,注意形象。”我干笑几声,抽过夏辞秋手中的信,一边看一边偷眼瞧往岸上,确定刚才一幕没有人注意,才低头漫不经心的看信,心思却全都跑了面前这人身上。

    近日来夏某人越发的是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原先在调戏方面,怎么着我也凭借这一张铜墙铁壁的脸面胜算十分。最近倒好,被夏某人摸着了规律,往往是我调戏未遂,他反而倒揩一把油。这样下去,我大燕国的堂堂皇帝殿下一把手,居然是个夫管严,传出去我大燕威名何在

    我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手里的信纸不知不觉被捏成了一团。

    “你打算怎么办”夏辞秋沉了声音问我。

    “啊哦。”我元神归体,匆匆扫了一眼信上内容。

    “开什么玩笑李安文他这是恃宠而骄”准备好的词语在嘴边拐了个弯,送给了红毛狐

    狸李丞相。

    我看着手上的信,受的刺激着实不小。

    虽然说当初放手给李安文,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这一次,给我的惊喜也太大了一些。不,是只有惊,没有喜我就说当初李安文怎么那么轻易地就批了我的长假,原本成日见我就唠叨上朝的可是他

    “他到底想干嘛。”我扶着额头,皱着眉头盯着信头疼不已。李安文自打要建锦衣卫那天,我就有所预见。所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自古建这种特务机构为的不就是加强中央集权统治,或者为了一己私利。

    既然建了,抓抓人人杀杀人也就在所难免。要是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大臣,估摸着也得被安个罪名哐当往那诏狱里头一关。要是还不知回头是岸,咔嚓一声直接麻袋压身在牢里头弄死拉倒。

    “你这次还打算放任李安文这样么”夏辞秋松开手,牵着我在一边坐下。

    我闷闷埋头喝茶,良久才道:“他这次确实有些玩过火了。”

    新帝登基根基不稳这是事实。虽然有周姝眉和李安文明着暗的辅佐,但是毕竟周红妆以前只是一介武将,在朝内根系不大。我登基伊始,大臣们尚知收敛。时日一久,神马幺蛾子都跑了出来。

    是以我授意李安文督建锦衣卫,也不是没有为稳定局面着想。他一走马上任就大笔一挥派人抄了几个大臣们的家,闹的京城轩然大波。老臣们上书弹劾李狐狸的折子一天比一天多,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拼命给他老人家放水。

    再往后,锦衣卫经过顺利转型改制,彻底成为一家特务机构,干得比当年朱老八兄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窃听抓人,一逮一个准。不过唯一可以稍宽我心的是,到今天之前为准,李安文抓得那是实打实的社会不安定因素,虽然手段严厉雷霆,但是绝不滥杀好人。

    是以我也有名头可以名正言顺的护着他。

    可是今天,我真怀疑朕的李大人是不是受了风寒发了高烧,脑子一时不甚清醒,才把那当朝元老,左丞相钟大人给抓了起来,审也没审,就直接拖到那菜市口当众给剁了。

    我长叹一声,已经预料到回朝之后金銮殿上的血雨腥风。

    “辞秋,你怎么看。”我又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头疼不已。

    “事出定然有因,认识这么多年,我觉得李安文不是那种随性而行的人。”夏辞秋沉吟片刻,才发话道。

    我抱着脑袋,闷着声音说:“这样,李安文的信也应该快到了。杀了这么重要的一

    逆天救世吧

    个老臣,他不可能不给我来信。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帮他挡过这一次。”

    夏辞秋点点头:“也好,正好在这江南多呆几天。下次你要是想再出来,恐怕就没有这次这么容易了。”

    我耸拉着脑袋道:“好是好,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得先办好。”

    “干嘛要穿成这副模样”夏辞秋换了一身绛紫的绸衫,下巴上被我贴了一缕山羊胡子,指头上

    戴一个硕大的金镶玉扳指,手中还摇着一柄乌木骨的描金扇子。

    我则一身小厮打扮,粗布青衫,男装示人。

    “乔装打扮啊。万一被这里的官员发现了身份,朝内再来一份急报,我就是不想回去也得回去。”我跟在夏辞秋身后,得意洋洋道:“现在就算是他们知道我来了,恐怕也找不到我俩,哦呵呵呵。”

    要知道,这一路上我七拐八绕乔装易容至少十次,才好不容易摆脱时刻跟在我后面的那几个影

    卫,一路快快活活到了江南。

    话音还没落,那厢夏辞秋忽然伸手摘下扳指,手背一翻,那扳指就往上空直击而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才激动得上去摇着他的领子:“这枚扳指可是只好几百两银子我一年俸禄才五千两白银,你快点接住它”一边做马教主状咆哮。

    正说着,一只鸽子就从天空直直落了下来。

    夏辞秋向上一抬手,稳稳接住了鸽子。气态悠闲地将鸽子翻了个个儿,把那扳指从鸽子的一只脚上取了下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只鸽子,半晌才发现鸽子的另一只脚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

    竹筒里面空心,藏着一张小纸条。字迹清秀娟丽,却带着几分潦草。

    “这是谁写的”我取过信仔细打量了一番,信上只有几个字:“速归,王爷危险。”

    “王爷”莫不成是乐侵寒那小子我询问地看向夏辞秋。

    “对,乐侵寒之前和我打过招呼,这种鸽子品种稀少,应该是他的。”

    “那”我突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恐怕这次李安文是成心想要把动静闹大。”夏辞秋眉尖轻蹙,忽然握住我的手低声道:“这一次咱们必须快些回去,否则怕是要出大乱子。”

    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身上盘缠应当够了,现下去买些干粮和

    马,即刻上路罢。”

    我再一次感到,当皇帝,即使度假,那也是要时刻做好加班觉悟滴。

    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休,赶到京中到底还是晚了半步。

    一片缟素民声呜咽。

    我顾不了许多,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周姝眉的别院。

    进了院子,乐侵寒一身青衫萧索,正垂首细细调香。

    “周姝眉呢”我抓紧了一边夏辞秋的手问道。

    乐侵寒朝我抛来感激一眼,起身恭恭敬敬请了安,才道:“王爷现下无事,被关入诏狱了,但是

    已经没有大碍。”顿了顿,又道:“皇上还是去看看李大人罢。”

    李安文,我自然要去找他。不过现下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我又问道:“那我方才进城,看见满城缟素,这是怎么一回事”

    乐侵寒神色中一抹诧异:“皇上您不知道是叶大人被李丞相处死了,全城自发为了叶大人这么

    做的。”

    叶大人,叶傅。素以耿直爱民为闻名,京中百姓乃至燕国,无人不晓这位的清正品性,在朝中极有威望。

    我恨恨骂了一声,这个李安文,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就算我是皇帝,也没有权利由得他这般胡来。

    一转身,连身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这样带着尘土又直奔丞相府。

    “李安文呢让他出来”我一进府就一把抓过管家的领子。管家细长身材,攥在我的手就像一根竹竿被挂了起来。

    “皇皇上李大人他他”那管家满头大汗,想下跪又跪不了,只得颤颤惊惊道:“李大人他”

    “他怎么了”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一把抛开竹竿管家,就轻车熟路的往里头闯。

    “皇上,请留步”一个熟悉声音从转角处传了过来,一人高呼万岁撩衣下跪,正是原来的李府陈管家,现下丞相府的幕僚。

    “是你”见到这位我有些意外,挑了眉问道:“李安文呢,带我去见他。”

    陈幕僚规规矩矩磕了头站起来,道:“李大人现下正忙于公务,皇上还请稍等。”

    我笑道:“几日不见,李安文跟朕倒是不客气得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陈幕僚退后一步,低声道:“是李大人吩咐下来,还望皇上见谅。”

    我笑笑:“也罢,正巧累了。备点吃食茶水,我就在这里等他”一番话说出来,却是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