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正是秋老虎的季节,我却仿佛掉入冰窟。

    顾不得多想,我一甩鞭子,策马向李安文侧面奔去,同时手中长刀奋力一投。

    我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刀擦着李安文的鬓角而过,却没有直接插入那金甲将领的身体。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兵突然一跃而上,长刀不偏不倚刺入了他的胸膛。

    真是护主心切。我心里感叹一句,令我惊讶的是,那刀竟然穿过那小兵,又直直插入那金甲战袍的将领左胸。两人鲜红的鲜血齐齐喷涌出来,和着李安文绯色的袍子,一时分辨不出谁比谁更鲜艳。

    闪着寒光的刀就和那俩人一道,直直从马上栽了下去。身体受到地面的撞击,白刃又插入两人胸膛一分,我骑在马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从金甲将领后背贯穿而出的长刀,淋漓满是鲜血。

    底下是一片魏国兵士的惊呼:“将军”、“五殿下”,可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燕国的士兵用长枪长刀在身上穿了个窟窿。

    李安文和我也都愣在原地,我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魏国的殷五皇子,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我就这样轻易斩杀了而且,还是一石二鸟

    正在我庆幸的时候,冷不丁转头远远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眸子没有了往日熟悉的氤氲水润,全是薄如冰一般的锐利而寒冷。殷元笙一袭黑甲玄袍,驾马立在阵外。隔着相互厮打不休的两国士兵,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弟弟的方向。

    “五弟”良久,他才哑着嗓子大叫了一句,策马飞奔而来。一路上只要遇到挡路的士兵,不分敌我,举刀便砍。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这里才是他真正想砍的地方。

    殷元笙惯于带兵,不消片刻便由阵外一路厮杀到阵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只看见他的长袍被风吹的鼓起,遮住了全部身形。

    “五弟,五弟”殷元笙几乎是跌马下来,踉跄几步走到黄甲已变赤袍的殷五皇子身边。

    他用力将两人翻过来,出乎我的意料,被他一把搂在胸前的不是他的宝贝弟弟,而是那个小兵。

    殷元笙将那小兵抱在怀前,语气哽咽:“五弟五弟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回魏国,找最好的御医来看”

    我头一次听见殷元笙用这般语气对一个人说话,明明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明明周围士兵的厮杀喊叫还一齐灌入耳中,我却连他一个轻微的语气颤抖都听得分明。

    黄褐色的土壤掺了血,变成令人反胃的暗哑的一团黑紫。血已经染透了他的半边长袍,沾了灰尘而变得沉重的衣角没有往日半分的灵动。

    我一头雾水,看着那个小兵,又看着躺在一边已经死去多时的金甲将领,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难不成殷五皇子一直都易容在这军中,那个金甲男人只是个水货不过他有必要为一个水货奋不顾身的挡刀挡枪么

    我眼睛一转,看见身边有一位穿着普通士兵衣服的魏兵,也和方才殷元笙的表情如出一辙,望着

    那个小兵双泪长留,在白皙的脸上滑下两道晶莹的线条。

    嘿这是怎么了,劳资不过杀了一个小兵,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不都应该是殷五皇子死了让人更痛

    心一些么我一把捞起那个小兵,用自己的手脚将他手脚固定在马上,一边腾出一手掐着他的脖

    子问道:“那个士兵是什么来头”

    我的手方一摸到那小兵喉头,心里就“咯噔”一下子知道大事不妙。这小兵没有喉头,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娃儿。

    这么说那个刚才被老子一刀秒杀的小兵,也是个花木兰

    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将手又掐紧了几分。

    “咳咳咳咳狗贼,我一定不会饶过你的我要为我们家小姐报仇”那士兵恨恨地说,一边使劲的扭动着身体,意图脱离我的控制。

    “你们家小姐和殷元笙是什么关系”我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殷元笙,心里像是打翻了油盐酱醋,

    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二皇子殿下一定会为小姐报仇,手刃你这狗贼”那厢小妞还不知死活的在我耳边咋呼。

    我心头无名怒火突起,卡着她的脖子恶狠狠道:“我如果是你,绝不多说一句没用的废话。她到底是谁”

    怀里那

    半颜倾城吧

    人突然身子软软地靠了下来,我低头一看,方才没注意力气用的大了些,估计她已经被我

    掐晕了。也罢,抬回去打包继续审问。

    我已无心再战。举目四望,已是燕国的大半个天下。

    我面无表情,驱马走到他的身边,盯着他冷冷道:“不管她到底是谁,都已经被我手刃,节哀顺

    变,我等着你来亲自取我项上人头。”

    说罢,一把拉过李安文的手,一路拽着他出了战场。

    最后的记忆里,全是殷元笙一双冷漠得天寒地冻的眼睛。

    翻来覆去就这么熬到了天明,我打理好自己,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自会审昨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审问一个涉世未深,从来只跟着自家小姐身后的小丫鬟自然不会太难。我不过是略费了一些唇舌,拐了几个弯弯绕绕,就打听出那个士兵的真实身份来。

    柳舞笛,魏国兵部尚书柳宽的小女儿,被柳宽向来视作掌上明珠,是殷元笙的小青梅。

    原来昨日殷元笙口中叫的,并非是“五弟”,而是这位小姐的闺名舞笛。

    柳舞笛天资聪颖,长相乖巧,很是被皇后喜爱。家父又是朝中肱骨,正是能拉拢便拉拢的,于是柳舞笛小小年纪便被魏帝认作是干女儿,接入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柳家一片光耀,一时家族尊贵无双。

    原本这是一件锦绣天成金玉良缘的情事,青梅竹马,长干三调。只是柳舞笛后面还有一位小竹马,就是被她挡了一刀还是挂了的倒霉蛋殷五皇子。

    说来这事还是周姑娘当年插了一脚,坏了一段姻缘。

    殷元笙被迫进入燕国,柳舞笛身边的玩伴也由殷元笙变成了殷五皇子。再后来,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小姑娘偷偷芳心暗许了英俊伟岸有男子气魄的五皇子,偷偷着女扮男装跟着一道上了战场。又自恃打小随着当兵部尚书的爹学了身好武功,便也拿起了刀枪,上阵杀敌。其实按我的揣摩,杀敌是假,多偷看两眼自己意中人的威风赫赫才是真。

    哪里晓得,这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我双双送上了天。我杀得糊涂,他们也死得糊涂。

    我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能够下辈子做一对比翼双飞的小鸳鸯。

    一番话原本就可以这样和平结尾,可偏偏那丫头好死不死的又给我来了这么一句:“殷二皇子肯定会为小姐报仇的我等着你这狗贼被他手刃的一天,哈哈哈哈哈”

    我心里淡淡的中二哀愁就这样又被烧了一把火。

    “你的小姐一个女人而已,还真比得上他的兄弟之情”我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怜香惜玉,那就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说罢,又解开她的绳子,冷笑道:“这一次我就放了你。回去告诉你们的殷大元帅,就说我周红妆好酒好茶备着,专门等他来取我的这颗人头”

    “诶,你没事吧”

    在我审问的时候,李安文一直非常识相的缩在屋内一角,自始自终一言不发。审讯完毕,也是乖乖跟在我身后,安静得就跟哑巴似的。直到我回到帐内来来回回走了七八十趟,步子由急躁慢慢缓了下来,最终长叹一声,坐回位子,他才战战兢兢小心上来问了这么一句。

    “没事。”我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砚台里自己倒映着的一脸的苦大仇深。说没事才怪,今儿个一

    早上就被那丫头这么一气,我觉得从头到脚的不顺心。

    “嘿嘿,吃醋啦”李某人果真是本性难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我气得半死的机会,一边说完就立即跳出老远。

    我顺手抓了一块镇纸丢过去,堪堪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看着他痛苦的揉着鼻子的模样,我心情一时甚好。

    镇纸越过他的鼻尖继续做着抛物运动,帐帘突然被掀开,季无衣和尹维舟先后走了进来,看着突然飞来的镇纸双双一愣。

    “你搞什么”季无衣懒懒一伸手,便将镇纸稳稳接住,李安文向他偷偷比划着大拇指,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躺在椅子里,病怏怏道:“本将军心情不爽,上有什么事你们仨商量吧,我都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撒花~~~各位筒子们那,木有留言俺写的很寂寞那对手指望天

    哪怕一两句话也是给俺的动力啊,俺是真的喜欢和你们说说话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