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模作样摸了本书,心里却一直在打鼓。眼睛不受控制的往殷元笙方向瞟。

    他还是没事人一样,点墨起笔,挥洒恣意。我看着看着就不觉有些泄气:莫不成真是杞人忧天,正主儿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

    做人啊,真难。他生气吧,你战战兢兢;不生气吧,又觉得自己左右是个无关紧要的,想想窝火得紧。

    我扶着额头,故意拉长声调叹了口气,余光堪堪扫过殷元笙脸上。

    淡定,除了淡定,我想不到第二个形容他此时神情的词语。

    我一团火憋在嗓子眼,起身去提壶倒水。

    寻来寻去,只找到了一把酒壶。

    “老爷,元笙这里没有水,只有酒,招待不周,还望老爷见谅。”殷元笙总算了有反应,抬眼看我,凉凉抛来一句。

    “呵呵呵呵,不碍的,不碍的。”我讪笑两声,手僵了僵,还是伸手取了酒壶倒酒。

    酒杯举到唇边,我刚准备一哧溜喝完,耳边又是一冷:“对了老爷,这酒里下了春~药。”

    我手一哆嗦,一杯酒洒了大半到衣服上。

    我慌手慌脚擦好衣服,摸摸鼻子厚着脸皮蹭到殷元笙身边,探头去看他写的字:“元笙,你这是在写什么”一页绵延瘦长的字体,与他平日的笔法又是一变。

    “没甚么。”殷元笙快速摆了袖,那纸便在他手中攥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废纸团。

    “唔”我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的盯着那团纸。

    “书你看了么”殷元笙冷不丁抛来这一句,我老老实实摊手:“没有。”

    殷元笙抬袖揉了揉太阳穴:“罢了,今日太晚,我们便讲些零散东西。”

    我口头上应着,心思全飞到了方才那团纸上。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殷元笙的话变成了背景音乐,我完全神游天外,不知所云。

    “老爷”

    “老爷。”

    “杨思离”两声模模糊糊的探询之后,接着是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喝。我如雷贯耳,一个激灵元

    神归位。

    “啊,那啥,咋了”我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状,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殷大公

    子。

    “呵呵呵呵,继续继续,我听着呢。”我龇牙笑笑,好脾气的拍拍殷元笙的肩膀。

    殷元笙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礼貌十分的用两根指头,轻轻拈起我的手,然后用力甩到一边。

    “我问你,我的表字是什么”嘿这帮人,怎么都和表字给杠上了

    我抽抽鼻子,恶趣味涌上心头。当即瞪大眼睛,故作吃惊问道:“元笙你也是失忆么不记得自

    己的表字了”

    “杨思离”

    “好了好了,表字嘛,我知道,就叫元笙对不对”我嘴角咧开,得意一笑。

    “”殷元笙终于用看天才儿童的眼光,认认真真看了一眼我。

    所以说,这就是看话本的好处。这个时代的人,倒颇有些晋元之间的风范,名和字往往一样,也

    省却我不少麻烦。只是每次想起那本红妆别传鬼斧神工的开头,嘴角总是习惯性一抽。

    “周红妆,字红妆。”要多傻x就有多傻x,怎样也看不出来,居然会是大庆三年堂堂新科状元,尹维舟那小子的手笔。

    我想着嘴巴就咧了起来,还好殷元笙用一串咳嗽声把我再次拉回现实。

    “咳咳。”殷元笙清了清嗓子道:“今晚就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啊,有”我来了精神,抖擞无比的指着那团纸问道:“那上面写的,是不是金刚经”

    “”殷元笙看我的眼神狐疑无比。

    我还记得当初刚刚穿越,我曾经问过顾歧阳,说是这大公子看起来温和有礼,不知道发起脾气来,是个什么模样。

    顾歧阳想了想,告诉我自他认识殷元笙以来,就从没见他发过怒。不过这殷大公子有个毛病,和小孩子一样,爱生闷气。每每心中发了怒火,就一个人回书房默默写上一遍金刚经,以平和心境。

    我心中期待不已,托腮看着殷元笙。

    殷元笙瞅我半晌,终于点点头。

    我心中窃喜,改不掉那个嘴上爱占便宜的毛病,笑道:“课也上完了,字还没练呢。今日我回答对了,便教我这元笙二字如何”

    殷元笙开口,一个“不”字还没发出来,我赶紧窜到桌边,咧嘴笑道:“太好了我来研墨”

    “不”字到底没说出来,只闻得一声低叹:“也好。”

    周红妆的字并不难学,因为她丫的就是一粗人,简单来说,甲等文盲。是以其实每天练字,就是被殷元笙这厮逮着,对我实行高标准严要求。

    “诶,元笙,一个月后就是你的寿辰了吧”

    “恩。”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哈哈,被我感动了吧。我心里得瑟,继续打着如意算盘:“元笙,我看自匪行走后,府里就多少有些冷清。侵寒也是,成天价闷在屋子里,要不是我每天傍晚去望他一望,都

    异世教皇帖吧

    觉得府上没了这号人。我看这次的寿宴就做得热闹些,把李知州也请来,大家好好庆一庆。”

    殷元笙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声道:“便听你的。”

    语落,书成。元笙两个墨字落在眼底,觉得分外扎眼。

    出乎人意料的,夏辞秋并没来接我。我回屋子转了一圈,空空荡荡。想了想,叹口气还是去了夏辞秋的屋子。

    “回来了”夏辞秋已经躺下,屋里却还亮着烛火。我进来时,他正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发愣。

    见我进来,忙支了身子坐起,朝我笑了笑。

    这一笑,却带了点子勉强。妩媚长眼失了焦,仿若失去骄傲的孔雀。

    我心里猫抓一样,含糊恩了一声,反手带上门。

    夏辞秋下床替我更衣,指尖泛凉,透过我的皮肤一直凉到了心里。

    我伸手握住他伸向腰间的手,低了声道:“待你旧伤好了些再说罢。从明日起,我便不去他那,日日陪着你可好”

    话落了半天,换来的是比头天晚上更加的激烈。最后只记得我头抵着辞秋的肩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一个月过得说快也不快。也不过是又看了一回满月,下了稀稀落落两次冻雨,和辞秋喝了三回酒,去李安文府上溜达了四趟。期间又见了元笙五六面,只觉他愈发瘦了。

    只是柳华眠,我到底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最后一次去李府,我依着惯例挑了中午,日头正盛,昨夜下了一场小雪,街头积着化了一半的冰雪。

    红泥炉焙着新酒,细细一杯抿下去,全身都暖和起来。我笑赞了一句好酒,和李安文对饮了一杯又一杯。

    从正午饮到黄昏,从黄昏饮到月起。李安文是个好样儿的,我不说一个走字,他也不提一个逐字。

    直到月亮爬上了那株光秃秃的老树枝桠,李安文才笑道:“莫不成今晚要在这里待上一宿,明日直接拿我去你府上你且放心,我虽喝了酒也绝不误事,明日定然准时赴宴,以庆贵府大公子寿辰。”

    我笑笑,只喝酒不接口。酒是好酒,温度也适宜,再不喝就得冷了。

    李安文叹了口气,上来握住我的手腕:“别喝了,你醉了。”

    我盯着他的脸望了一会儿。还是和我初见时一般,眉目疏朗,落拓不羁。只是一双眼睛闪闪烁烁,又带着些朦朦胧胧的退避。

    我一翻袖子,掀开他的手:“我好得很,再喝上一坛也没甚问题。”这倒是,最近我酒量愈发长进了。

    李安文看我,幽幽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大笑:“李兄,你又是何苦”头突然一阵痛似一阵,看来还是喝高了,明天起来又是一场折磨。

    李安文怔了怔,笑道:“没有错,咱俩这又是何苦。”哈哈大笑几声,端了坛子便往口中灌。

    喝酒就是该找这样的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各自说着相干不相干的话,偏偏又能恰到好处的干上一杯。

    我半倚在坐塌上笑他:“亏得李兄还是一介读书人,这酒是雅酒,当不得大口喝。若是有机会,和李兄上那边关,在寒冬里滚上一壶烫酒,就着烤肉,那才叫痛快”

    李安文拍手笑道:“好,我今日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便一定寻了你去”

    我到底没留在李府过夜,两人絮絮叨叨到后半夜,我终于起身告辞。

    临走,李安文硬是拉了我的手,塞给我一小包东西,一脸郑重。

    半路上又飘起了大雪,走得急,连斗篷也忘披一件,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头一肩。我一脚深一脚浅的踏着雪,手里还拎着个半空的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权作暖暖身子。

    走到正门,才想起众人应该都是睡了。又绕到后门,后门也落了钥。我四下张望一番,终于有了主意。

    侧门处专门留了一个猫洞,是小黑的专用通道。虽然在我印象中,猫是可以窜上屋顶再跳出院子的,可是歧阳心疼自家小黑,愣是在这儿给挖了一个洞。

    我拿酒壶比了比猫洞,洞不甚大,酒壶横着,正好可以卡在洞口。

    我脱了外袍,比划了一番,还是不够长。无奈又脱了两件衣服,三件衣服袖子接袖子绑了死结,往墙上一搭,长度正好从院里一面刚刚够到猫洞。

    我将衣袖穿过猫洞,在酒壶上打了个死结,便抓着衣服朝我垂下的另一端,学了电视中攀岩,两脚蹬着墙面,拉着衣服一点点上挪。

    爬到墙头,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眼睛就瞅见十米前方,府内除了九公子外所有公子们包括赵福儿一字排开,欢迎场面之热烈,让我受宠若惊。

    “咚”的一声,我重重从墙头掉了下来。还好,这次掉在了墙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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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更得晚了,事情多了些。于是明天周六,可以更得早一些,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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