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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拿大,十月,红叶烂漫。

    持重内敛的黑色林肯商务车行驶在飘落红枫叶的回廊里,车速平稳迟缓,轮胎碾压过沾着露水的石板路,落叶翻卷,层层细浪,发出湿润的摩擦声。墨黑漆亮的车身继续往前行驶,掩映在枝叶间的黛青色建筑若隐若现。

    车子刚在正门停稳,立刻有衣着体面的侍童上前开门,从车里走下的少女一身藕色套裙,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眉心水秀,金色琉璃的眸子,片缕哀愁挥之不去。

    “宫川小姐,里面请。”一袭玄色和服的女管家欠身作揖,细腻的脂粉掩盖稍许岁月的痕迹,细言软语的为祈月引路。

    微微阖眼,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瑰丽的阴影,极浅的愁绪顷刻间了无踪迹,如雪的阳光拨开四季海棠茂密的枝桠,融合了笑意的点点星斑百无聊赖的在光洁的面庞上舞蹈。

    大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间或有压低的笑语传来,宽敞的榆木长桌上几杯清茶香气怡人,竹叶青碧绿的嫩尖三起三落,时聚时散恰如人生,茶盏银蓝,竟衬得茶水似丝丝的冒着冷气。

    “小月,累不累”将祈月拉到桌边落座,墨绿和服的美妇点金的瞳眸亮了起来,止不住嘘寒问暖。

    “妈妈,一点也不累。”

    “祈月,好久不见了。”忽闻言笑晏晏,但见一个身着纯白套衫的女孩端着茶点迎面走来,原本长及腰部的卷发全部绾了起来,清减不少,鹅蛋型的脸孔五官精致典雅。

    祈月只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明希是越来越漂亮了。”

    明希咂嘴,正想说点什么,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嗓门从回廊后响了起来,“姐姐来了么姐姐在哪里”

    “流伶,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小心以后嫁不出去。”祈月正要端起当姐姐的架势训斥几句,立刻遭来了两个女孩的白眼。

    “正所谓有其姐必有其妹。”明希的嘴巴不改往日毒辣。

    “你管我嫁不嫁得出去,反正你爸爸也不要了,妹妹也不要了,尽管去水仙花家倒贴好了。”流伶撅起嘴巴,还为了祈月不来樱庭财团就职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哪有倒贴”祈月真正哭笑不得,这个宝贝妹妹还有东京那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小央整天嚷嚷着不要做继承人,就想着把苦差事推给她,自己游山玩水,美男相陪,逍遥快活,反而说她是重色轻妹,且不说景吾漂洋过海留学深造,聚少离多,所谓颠倒黑白莫过于此。

    餐桌上多了几个年轻人,家教谨然的午餐也活络起来。南造百惠的巨大变化让祈月暗暗吃惊,倒不是容颜有改,只是那股嚣张跋扈争强好胜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无害的、温顺的笑脸亲切可人,听说经过大半年的修养,虽然神智还是有些恍惚,但已经较以往大为改观,气色也红润不少。

    “爸、爸爸,你吃。”将一块桂花盐水鸭放到身边的人碗里,祈月轻轻咳了一声。樱庭俊彦握着筷子的手滞了一下,英挺的眉宇舒展开愉悦,祈月只觉得睫毛和鼻翼间有什么巨大而渺小的东西鼓鼓涨涨的酸涩着,空气里有木犀花开荼靡的气息,糯米纸糊的木格子门外隐约有佣人走动的影影绰绰,就像无声木偶剧里哑了嗓子的主角。

    秋日的午后和风惠畅,帮妈妈整理好碗筷,祈月沿着午后鹅卵石的小径信步游荡,一片金红的枫叶缓缓覆盖了眼睫,取下来就着日光细细查看,疏疏密密的纹路缠缠络络,触感干燥温暖。穿过曲径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极大的草坪,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浓郁墨绿,丝毫没有寒秋衰败枯黄的征象,微微隆起的矮坡上是一个纯白的摇椅架,忍冬遒劲柔韧的枝条缠上沁凉的铁索,桃花木的座椅上雕刻蜻蜓浮绘,细腻精巧。

    摇椅上那对母女笑颜如花,正摆弄着什么。

    祈月微笑,向她们走去。

    “这是给我的”接过那双素白的手递来的花环,祈月微微讶异。

    南造百惠有些无措的望一眼女儿,然后又盯着祈月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山茶艳丽,海棠素雅,粉白紫红,相映成趣,“很好看,谢谢。”

    “妈妈好像不记得你,不过她会送给你代表现在的她很喜欢你哦。”流伶咬着祈月的耳朵,带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爸爸,你在吗”轻声叩门,书房里宁谧安然,无人应答,祈月抬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樱庭俊彦深陷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背光处的壁灯打下橙黄色的温暖光芒,颀长的身体仿佛笼罩在光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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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手轻脚的取来毛毯,祈月将它盖在那人铁灰的西装外套上,一抬眼,对上一双温和慈爱的眼睛。

    “爸爸,我吵醒你了。”祈月歉意的笑笑,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樱庭支起身子,毛毯顺势滑落到了膝盖,这时祈月才注意到父亲腿上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皮毛垂顺静好,头顶一朵鹅黄的梅花斑,脖子上一根细细的银线,坠了一兜晴雨铃铛,烟红色的眼珠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猫儿抖了抖身子,铃铛叮咛遥遥澈澈,清脆动听。

    “它叫招财。”樱庭看着女儿对这只猫愣愣出神的可爱表情,冷不丁补充一句。

    “爸爸”祈月干笑一记,受不了的翻个白眼,“你取名字的水准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回应她的是男子低沉醇厚的笑声,沐浴在阳关下的半边俊颜苍白而温暖,宽阔的手掌捋过猫儿柔顺的皮毛,招财懒洋洋的咪唔一声,半开的眸子睡眼朦胧。

    “小月喜欢它吗”取来手边尚有余温的茉莉花茶,扑鼻的香气浸透肌理,拨开透明的花瓣,樱庭随意的问着。

    “胸无大志的懒猫一只,我可没指望它招财进宝。”祈月看这只猫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抓老鼠更加不会了。

    “呵,”樱庭低低的笑起来,目光投向窗外随风飘零的红叶,又仿佛不在看落叶,而是遥遥望着某个茫茫的彼方,磁性暗哑的声线在寂静的书房里缓缓流淌,“胸无大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爸爸”

    “小月,你知道我和你妈妈是怎么认识的”他忽的回头,凝视祈月清润的眉眼,叹息般的开口,“你长得越来越像卉年轻时候了。”

    “是怎么认识的”祈月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自觉凑得紧了些,以前从来也没听妈妈讲过。

    “金陵。”

    “中国南京”

    “恩。”

    “不会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吧”祈月暗叹,这也太

    “她的确是佳人,可惜我不是才子。”

    江南四月芳菲如画,秦淮河是一层油腻的绿,谁家画舫顺水而下,伞下伊人,银发如缎,琉璃眼眸,白衣似水,哀可惊鸿。

    云想衣裳花想容。

    “我以为我看到了仙女。”樱庭沿着祈月似曾相识的眉眼细细勾画,一切仿佛还在昨日。

    只后悔当初看你一眼,自此肝肠寸断,万劫不复。

    “小月,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辜负我爱的人,折磨爱我的人。”

    曾经我天真的认为,这样对她们比较好。

    当完美的人不再完美,当目空一切的人有了牵挂,神话,是否依旧是神话

    我错了。

    我也失败了。

    景吾,我把我最爱的女儿交给你,你是否会好好守护她

    “你要好好照顾妈妈,还有百惠,说到底是我害苦了她。”

    “爸爸”手心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祈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小月,爸爸抱抱你可以吗”他的眼睛湿润,神色似是恳求般的期待。

    “爸爸”身体早在意识支配之前就靠了过去,祈月把头埋在父亲的臂弯间,浅浅的薄荷脑香味似有似无,无形的安全感深入血液,祈月只觉得胸口重重的捶打般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这就是血浓于水吗

    温温的手掌摩挲着她的秀发,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小月,你要记住,有些事,有些人,切莫执着。”

    怀里的波斯猫似乎是受了惊吓,倏忽一下窜出毛毯,擦过门沿的缝隙,消失的无影无踪,打散了这种诡秘的氛围。

    “小月,帮我把它找回来。”父亲握住她的手,慈爱的望着她。

    “好。”祈月怔怔的,猝然起身,跪坐长时的腿倚着发麻,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关门的时候又再一次瞅了父亲一眼,他还是浅浅的笑容,朝她挥了一下手。

    午后阳光静好,清冽如雪,柔柔的洒在男子俊逸非凡的面庞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他的手边是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荏弱的支在柔亮如新的桃木地板上。

    乌木的窗棂,枫叶飞舞。

    祈月怀里抱着波斯猫,猫儿烟红色的瞳眸浓艳凄绝。

    子欲养而亲不待。

    小月,你要记住,有些事,有些人,切莫执着。

    风吹开了玻璃窗,带入一片迷途的枫叶,枫叶落在地上,变成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