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吉昌接着说道:“还有最后一种情况便是被人养着,比如父母,老婆,或者画廊代理,争取以后混出来回报,我就签了两位还没有出名,但水平不错,挺有潜力的画家。不过这种人毕竟少,总的来说,能够出名的毕竟是少数,和整体学画的人数相比,完全是凤毛麟角。”
“而我这里的画作,基本都是不知名的小画家的作品,当然,他们的水平还是挺高的,我认为都是潜力股,等他们出名之后,这些画作的价钱就能水涨船高,而我也能因此赚一笔。”
孟子涛问道:“这些画都是你提前买下来的?”
“有的是,有的不是。”
董吉昌笑着说道:“像我们这行要赚钱,一般要几种方式,一是收购之后,低进高出;二是代卖,赚差价,也就是.提取百分比,和分成差不多,像这些不知名作者的作品,如果收购,价钱会很低,有些作者不乐意,我会选择代卖。”
“但作品放在我这里,也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有些画家坚持不到自己出名就想要放弃原先的决定,对这样的画家,我们也有评定,如果还有潜力会支持一二,如果没有,画不要,保管费也还是要出的,有些人拿不出这笔费用,就会拿各种各样的东西来抵债。当然,这只是一种情况。”
听到这里,孟子涛算是明白,董吉昌拿给经常拿给许有昊鉴定的那些书画作品是怎么来的了。
董吉昌接着说道:“如果外人知道,估计会说我是奸商,不过,我们这行的也苦啊,比如一些艺术家的作品,分成比例很高,画廊通常将作品销售份额一半给艺术家。然而,考虑到画廊运营时常需涵盖营销、制作、装运和保险费用等等,这些其实应占销售份额的约7o%。如果我们这行不靠别的赚点,那还不得饿死?”
孟子涛有些惊讶:“也就是说,卖名家的画作,你是亏的?”
董吉昌说:“那到也不一定,比如利用国内外消费水平的差异,低价买国内画家的作品,再转手高价买给外国人。再比如和拍卖公司联系,参与拍卖,收取利润提成。”
“但这些都要路子,我因为自己和家里有些关系,再加上靠着我表舅,所以路子多了一些,但其他人就没有我这么多的渠道了,所以别看现在画廊开着多,过不了几年,能死掉一半。”
孟子涛想了想,觉得按传统销售方法,还真有可能印证董吉昌的判断。
董吉昌笑着说:“我记得老弟名下有家拍卖公司吧,不知咱们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孟子涛也笑着说:“合作我肯定欢迎,但有一点我事先说明,炒作这活我们一般是不会干的。”
董吉昌笑道:“这方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就行了。”
接下来的时间,董吉昌带着孟子涛浏览室内的作品,并做一些讲解,孟子涛听得也仔细,再加上他过耳不忘,不过一会,他在油画方面的知识就已经水涨船高了。如果董吉昌知道了,非得大吃一惊不可。
上面的房间基本都是被董吉昌展示油画作品的地方,有时他会带一些客人过来参参观探讨。相应的,上面房间的作品基本上都是不出名或者只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的作品,而一些珍贵的藏品都被董吉昌收藏在地下室。
董吉昌带着孟子涛走到地下室的门口,这是一道金属门,门上装有扫描器,董吉昌把左眼凑上去扫描,只听滴的一声,门上的密码键盘出现,董吉昌一只手遮着密码键盘,一只手按下密码,片刻后又是滴的一声,门口响起电子语言的声音:“密码正确,请进入。”
随着电子语言响起,金属门也开始缓缓移动。
“老弟,请吧。”董吉昌笑着做了个请势。
“董哥,你这的设备可够高级的,一些小银行也不过如此吧。”孟子涛恭维了一句。
董吉昌笑容中带着一丝得色:“也不算什么,主要是我这人安全感比较弱,不搞得结实点,我心里不舒服。”
地下藏室也被分为几个房间,分别放置不同价值的藏品,董吉昌没有忘记正事,因此先带着孟子涛走进放置书画藏品的房间。
房间里共有百余件藏品,书画占了一大半,其他的瓷器和杂件也不少,不说书画作品怎么样,以孟子涛眼力粗略判断,那些瓷器和杂件应该都是真品,二三十件各类古董加起来的价值估计能值两三千万。
虽然以其市场价值而言,对孟子涛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古董又不是光谈市场价值,最主要还是文化价值,以及其中包含着的历史价值,这才是孟子涛看重的地方。
“老弟,我这里的藏品可还算不错吧?”董吉昌笑着说道。
“还可以!”孟子涛点了点头,目光向旁边一幅画看去,这幅画是齐白石的大吉图,画卷上是五只公鸡,画得雄强健硕。全画用笔的雄肆劲健,色墨淋漓,尤其是长长的尾羽,出笔爽利,力透纸背,最显功力,从这点来看应该是幅真迹。
在门口就能看到齐白石的真迹,里面书画作品应该不会差到哪去,孟子涛也来了兴趣,慢慢向里面走去,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幅《纨扇仕女图》上。
见孟子涛的注意力放到了眼前这幅仕女图上,董吉昌略带得色地问道:“老弟,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孟子涛哪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笑了笑道:“董哥,如果我说这幅画不是真迹,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董吉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说道:“老弟,你没有开玩笑吧。”
孟子涛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如果这画是赵孟頫的作品,以落款的年代,当时‘文人画’已经占据了画坛的主流位置,追求流畅,怡情的书意用笔。”
“比如说赵孟頫的《调良图》,通幅作品运用抒情性的线条,柔劲而富有韧性,绝无方折造作之感,完全体现了‘文人画’家所追求的‘柔美’、‘恬静’的美学观,但在这幅画上,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感受。而且和赵孟頫的用笔也有不少的差别。”
说到这,孟子涛心里不禁想,也只和董吉昌这样对赵孟頫的绘画风格一点都不了解的人,才会觉得这是一幅真迹,稍微有过研究,就知道这幅画的作品肯定不是赵孟頫。
董吉昌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去做过鉴定啊,结果确实是宋元时期的作品啊!”
孟子涛说:“这确实是一幅宋画,虽然经历了岁月的沈淀略有残损,但依然能看出绘画材料绢地的细密,每两根经纬丝为一组,每两组之间约有一根丝的空隙,是宋绢的特征。而且本幅《纨扇仕女图》也确实是一幅具有宋代典型样式的作品。”
“这……”董吉昌也有些难以接受,这可是“赵孟頫”的作品,如果就这么“没了”,他得有多大的损失啊!
但想到孟子涛的眼力,他心里又微微一沉,问道:“老弟,你能不能判断出作者是谁。”
“这还真不好说。”
孟子涛组织了一下言语,这才开口道:“本幅人物画风沈稳工致,线条取唐人高古游丝描,法度严谨,人物形象面型上,与唐代‘曲眉丰颊’的形象也已有明显区别,面型虽也比较圆润,但已经偏长圆。”
“画中仕女除了面型偏长圆,柳眉樱髻。宋代比较流行的是以长眉为主(如远山眉),面部施白粉,也吸收了张萱、周昉创造的“唐妆”仕女造型特色。这正是宋代仕女画的形象特征:远山眉、细柳腰。”
“另外,画中仕女上身穿的正是衫子、背子和轻纱大衣,下穿裆褲裤。此形象会让人联想到宋代女诗人李清照的特征:‘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说的正是宋代仕女人物着装的特点。”
“综合以上特征,本幅《纨扇仕女图》,人物特征上一变唐代的雍容大度,而为宋代的阴柔婉约,丰满壮硕也代之以孱弱纤细的清癯之美。绘画技法上,延吸收了吴道子、张萱、周昉等人仕女造型的特色,服饰和妆饰上,具备宋代仕女人物的标准特征……”
孟子涛对这幅画作了一番详细的点评,接着说道:“总体而言,这幅画笔墨精致,色彩艳丽,形象准确,神情生动逼真,我认为很可能是宋代陈居中的作品。”
董吉昌问道:“陈居中是谁?”
孟子涛介绍说:“陈居中是南宋画家,在书画史上介绍的不多,他的生卒年不详,宁宗嘉泰时为画院待诏。专工人物和马,也擅写放牧、出猎等景。注重写实,观察精微,风格‘俊俏明媚’,富于生趣,人们对他的作品评价很高,是宋代时期有名的人物画画家之一。关键他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大部分都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馆中,没有过真迹的拍卖记录。”
董吉昌对陈居中是谁其实并不是太关心,他关心的是这幅画能值多少钱,因此听到最后,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那是不是说这幅国的价值很高?”
“如果确实是陈居中的真迹,价值当然高了。”孟子涛指着画卷说:“我建议你对裱装重新处理一下,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些线索。至于具体的价值,到那会再说吧。”
事实上,他一开始就看出这幅画的装裱有刻意掩饰的地方,应该就是为了遮掩真迹的证据。
董吉昌连声说好,先前他其实也察觉到装裱有些问题,只是没往深里想,现在听了孟子涛的一番分析,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老弟高见卓识,佩服!”董吉昌笑道。
“可说这么说,在油画鉴赏方面,我就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了。”孟子涛谦虚了一下。
“你这么说就太夸张了。”
董吉昌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老弟,剩下的这些书画,还得靠你了。”
孟子涛也不谦虚,对剩下的书画作品的特点娓娓道来,而且都说到了点子上,让董吉昌彻底服气了。
董吉昌虽然是学习油画的,但他对国画也有一些研究,再加上表舅的关系,他在书法上面虽然没什么成就,但还是能够鉴赏的,不然别人拿书画作品过来抵债,他又为什么要收呢?
正因为了解书画鉴赏,董吉昌才能体会到孟子涛的恐怖,明明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书法上过了自己的表舅不说,在书画鉴赏上,更是过一些权威专家。
更何况,董吉昌还了解孟子涛在古玩其它方面也都有着顶级眼力,这让他不禁在想,孟子涛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在董吉昌的心里,响起这句带着复杂意味的自语,他想到自己学习油画吃的苦头,内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当然,这种异样的感觉只是一闪即逝,他还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开。
“咦,这幅画……”
孟子涛站在一幅设色绢本画前,心里居然升起一种异常古怪的感觉。
这幅画的内容是《婴戏图》,就题材、画风、技法等方面而言,极大程度上继承了宋代画院遗意,当由宫廷画院高手所作,并且以人物的风格,其创作年代最晚应该在明宣德之前。
观此画面中,应是年节或喜庆时分,富贵人家的庭院中,主人侧坐于庭院楼阁中手持书籍在耐心教导幼童,一边抬头慈爱地看着远方的孩童嬉戏玩耍。
人物表情丰富,画面主体突出。紧扣孩童天真、烂漫、爱动、易满足等特点。庭院的赏石和梧桐,以及石栏,也恰到好处地烘托了人物活动的场景。生动地反映了当时贵族庭院的风貌,以及一派热闹喜庆的场面。
但怪就怪在,明明是一幅喜庆的画作,但给孟子涛的感觉却十分的诡异,而且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实在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