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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部分

    叶落知秋

    “呃啊,算了算了,你们一来准没好事……”

    “……我说丫头你以后长点脑子,别那么实在,那可是你自己的脑袋,撞那么狠做什么,差一点可就真的来见判官大人去了,可怜你那皇叔,自己中了那么深的毒都不在乎,却为你……”

    “皇叔中的毒还没解吗!?”灵奈瞬间变了脸色,萧流云两年前中的阎王令,她一直惦念他的余毒清了没有。

    “马面大哥,我求你了,帮帮皇叔吧,告诉我如何才能解毒?”灵奈两只瘦瘦的爪子死死拽住马面的勾魂的铁链,左脸上写着:可怜可怜我吧,右脸写着:你就救救他吧,额头上横批四个大字,视死如归。

    马面有些不自然,“丫头,有些事是定数,天命如此,我也改变不了什么的啊。”

    “马面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牛头大哥都可以给我毒龙内丹,为什么就不能救皇叔!”

    “丫头!你都死过两回了,怎么还是不能明白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这句话,若是命不该绝,如你,总归有法化解,若到尽数……你皇叔,他今生造的杀孽太多,灭人族,又使人纲常道德伦丧,天命怎会让他安生。”

    xiōng口猛地一痛,似乎有什么要丛中爆裂而出,疼得让人难以自制,

    “马面大哥,我其实胆子很小,在很多事情上总是很怕,也总是摇摆不定,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我喜欢萧流云,是爱,所以这次,我偏要逆天命,就算是自己找死,也无憾了。”许久,灵奈轻声道,言语却异常坚定。

    “丫头,你这还真是自己找死……你的血有毒龙内胆的效用,但也只是可以压制阎王令的毒,却不能化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马面拖着铁链后面的五个糖葫芦般的冤魂离开了。

    灵奈微微笑着打开窗子,总有办法了,不是吗?不怕,再也不会怕,至少眼睛复明了,该感恩的。

    感觉背后有人,旋身回首,来人眼中一瞬间的错愕,让灵奈瞬间停止了心跳,

    “皇叔,”

    “呵,这次倒没有认错人。”她醒过来了,尽管心中仿若一下放松心弦,却还是冷冷说出句话,萧流云本以为这小丫头一定会一脸委屈相的缩到一边,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勇敢的扑过来,像只八爪鱼般紧紧攀住自己。

    “皇叔,对不起,对不起……”

    想推开,终是抱住怀里几番失而复得的人儿。阳光暖暖射进窗楹,一如那个书下“花好月圆”夏天。

    好笨的丫头,连解释都不会解释,那夜薛染夜在幽禁期冒死入宫,讲出瀚海行馆的误会,萧流云不信,他告诉自己,再不要相信那个满口谎言欺骗的女人,告诉自己下旨招灵奈入宫是为了报复,然而,当从暗卫的得知许元夕的yīn谋时,看见她就那样躺在血泊里,鲜血顺着密密的发际流淌下来,才知道,原来,这比例诊还痛。

    一片秋叶从树梢被寒风吹落,靠在萧流云怀中的灵奈,轻轻伸出白白的手,青色的血管显得异常分明,接住那片落叶,秋天来了是不是,然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冬雷阵阵夏雨雪,逆天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五天。”

    “嗯,五天啊,我睡够了,眼睛也好了,果然睡眠是个疗伤的好办法,我其实没事……”

    “再不许认错我,即便是为了保护。”

    假如故事到这里结束了,那么就是我们的米虫小姐从此住进承乾宫,过上不受欺负的日子,我们的皇叔大人,靠灵奈的血,渐渐恢复健康,然后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了……然而,真的这么简单吗,至少毓秀宫的某人不会这样想。

    毓秀宫,元夕砸碎了所有的东西,发丝凌乱眼睛充满血丝,毫无从前温惠的模样,将李嬷嬷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主子,你别气,这次,我们还有机会。”

    “有机会,哈哈,机会?她回来了,我有什么机会,两年前斗不过,如今她瞎了,我还是斗不过!”

    “主子!她毕竟是个贱民,我们……何不去求寿王妃?王妃最是重礼,未必看的上那个女人,若是王妃反对,想她也做不了皇后!”

    元夕顿了顿,寿王妃,馨雅郡主,李嬷嬷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据说萧流云生母与寿王妃是结义金兰,萧流云更是从未违逆过寿王妃的意思。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灵奈这厢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元夕那厢也在努力挣扎部署,而引起这一切争端的瀚海行馆,却异常安静。

    “主上,柔雪公主会不会出什么事?属下……”影有些担忧,自从那个丫头被人劫走,主子心情既是不快,他本也不想再让苏洵添烦恼,只是,他真的很担心雪儿。

    “她既然躲着我们,许是不想回宫,我们也该启程回去了。”

    “……是,可,”

    “影,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属下知错。”影垂首,他自然知道此行目的在何,萧流云中毒已深,天朝内部正是矛盾重重,瀚海自韶关入中原,本有天险长河阻隔,很是险峻,但北方的冬天煞是严寒,河流结冰,正是起兵的好时机,天以入秋,是时候回去了。

    苏洵负手立在窗前,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张女子的小脸,

    “苏洵,我给你煮完面吃,好不好?”

    “苏洵,我看着你吃,嗯,听着你吃。”

    手指收紧,没关系,即便现在你离开,将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苏洵有这个自信。

    灵奈这几日过的日子才叫神仙一般,不必担心没有吃的,不用担心被坏人欺负,更不必担心会刷一夜地板,最重要的是,不必在每日想某个人想到不可抑止的心痛。

    “皇叔,皇叔,皇叔,皇·”

    “你在叫魂还是叫魂还是叫魂?”萧流云最近心情很好,将灵奈安置在承乾宫,与普渡大师一起,而每日下朝,心中仿若有了牵挂,仿佛有她的那个地方就是家。

    “不是,我总怕实在做梦,你又不理我了,所以才想叫你。”

    “丫头啊,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这个皇叔,委实不妥,不妥。”普渡蹦过来,插在灵奈与萧流云之间,一面摇头,一面摆手,

    灵奈脸一红,不叫皇叔叫什么?流云?不对,云云?不合适,小云?呃啊。

    萧流云淡淡一笑,轻轻揽过发呆的女孩,

    “皇叔又如何,朕,什么都不在乎。”一瞬间,灵奈抬起头,原来幸福真的就在身边啊。

    “陛下,寿王妃到。”门外急匆匆跑进一个小太监,眼见萧流云怀中抱着灵奈,一脸黑线,忙低头跪下。

    “宣。”薄唇轻启,手下却紧紧握住灵奈的手。

    皇叔变皇兄

    寿王妃不亏为名门之后,风度气韵甚是过人,自外殿款款而来,虽是韶华已逝,却别有一番韵致,看的灵奈很是羡慕。

    “给寿王妃请安。”灵奈施了一礼,尽量表现的委婉端庄,毕竟她是萧流云为数不多的敬重之人,她真的很希望寿王妃能喜欢自己。

    但王妃并不看灵奈,只是微微摆手,

    “你是皇帝心上的人儿,不必多礼。”

    萧流云淡淡一笑,立刻明白缘由,许元夕,你还真是不嫌累,只是,这样,又能改变什么呢?

    “早听说皇帝陛下纳了新贵人,又是潋掌柜的义妹,将来馨雅下降,也算的上是一家人,故此,特来看看是怎样的金玉的人儿,让陛下和潋掌柜都如此看重。”寿王妃心里窝着一肚子火,论起由头还要说前几日。那日在宫中偶遇许女官,元夕一脸哀戚,惹人见怜,王妃素来是个和善人,见她如此不免安抚,闻讯才得知皇帝竟被那个“狐媚子”迷住了,这可了不得,原本就听说这米虫和潋掌柜有些首尾才,为了避免馨雅受委屈,才接她进宫,如今,竟这么快便欲爬上龙床,王妃自然对灵奈这个“贱民”没什么好印象。

    “王妃说笑了,小米,给王妃献茶,都是自家人,不必太多虚礼。”流云轻轻拍拍灵奈的手,灵奈自然听得出王妃对自己似乎并不满意,忙倒了杯茶,近乎谄媚的送到寿王妃面前。

    “臣妾倒是渴,新贵人不必,不必,你,你,”寿王妃本有些不耐,无意一抬头,迎上灵奈那双眸子,霎那间,已是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景,萧流云也有些奇怪,寿王妃反映为何如此奇怪?难道看出灵奈的身份?不对,当年灵奈做皇帝时,寿王妃一年也只见过一次,如今两年未见,怎么可能认得出?!

    “你,你叫什么?”

    “王妃,我叫米虫。”灵奈傻傻一笑,只求这王妃不要讨厌她。

    “小姑娘,真是,面善,面善啊。”

    “呃……”灵奈也有些心虚了,面善啊,难道她看出自己是从前的灵帝了?不会吧,想当年才见过两次,王妃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过目不忘吧,应该不能这么变态……正在灵奈胡思乱想,王妃已经拉了灵奈双手,上下端详起来,突然开口道,

    “小姑娘,不知道你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人,你母亲叫什么?”

    “呃,我家?那个,对,我家在那里来着?那个,皇,皇帝陛下?你还记得吗?”灵奈咬着舌头,继续很悲催的笑,

    “王妃,小米是潋掌柜的义妹。”流云干脆利落的结束这个疑问,而王妃显然并不想就此罢休,拉着灵奈的手没有一点要放开的意思。他们那里知道,见到面前十七岁的灵奈,对寿王妃心里是多大的冲击,因为她几乎和当年燕云的妻子,即萧流云的生母弹惜,长得一模一样。

    “皇叔……寿王妃,是不是不喜欢我?”晚间,灵奈有点失落,一个人趴在宽大清凉的竹床上穿玉珠,不得不说,潜意识里,她已经将寿王妃当成了婆婆的角色。

    一进内寝,萧流云便感到有点眩晕,却不动声色,扶住门框,

    “我却看着,她很喜欢你,看你的眼神比看流云还亲昵。”萧流云淡淡笑着,对此也有些不解,又说不出那里不妥,只能归结为缘分。

    “真的吗?真的吗?王妃会喜欢我?真的会喜欢我?”灵奈猛跳起来,奔向萧流云身边,不顾形象的搂住萧流云的脖子,

    “会吗?那你呢?喜欢我吗?”萧流云轻轻环住xiōng前的女子,

    “小丫头,越来越不知道矜持,你可知,”话未讲完,有人便以吻封缄,腰间的手渐渐收紧,灵奈的主动也慢慢变为被动,娇红的脸颊如火烧一般,萧流云一手敷上灵奈的后脑,冷硬的门框将灵奈的后背挤得生痛,心中却如蜜汁般甜。直至呼吸都有些停滞,萧流云才开禁锢,松开娇喘连连的灵奈。

    “真是越来越大胆。”萧流云轻轻刮刮灵奈鼻尖,xiōng口有些痛,却极力抑制,不让灵奈看出来。

    “因为我喜欢皇叔,爱皇叔,大胆又怎样?我再也不要又笨又傻的自己逃走,却独自体会那种思念痛苦,再也不要了。”灵奈毫不惧怕,直视那双眼睛,自从由芙蕖轩死里逃生,知晓天命,灵奈便不想再抑制自己的感情,人生太多变数,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幸好,她终于面对自己了,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内心是什么,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染夜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理想,便是安安静静的生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她萧灵奈,想要的便是跟萧流云在一起,天数也好,命数也罢,上穷碧落下黄泉,她绝不再让他受一丁点伤害。

    “就算你是我皇叔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不伦之恋。”

    一轮弯月,半悬在天际,偶有一两个颗星星贯穿其间。

    附身轻轻吻住怀中的女子,伸手抚落帷幔纱帘,荡漾一室馨香。

    “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你再也别想离开。”霸道的声音,让灵奈心中升起丝丝甜蜜,

    还想再说什么,萧流云却再不给她机会。

    迷乱的灵奈脑中更是一片混沌,没有一丝力气,唯一记起的便是牛峤的那首《菩萨蛮》。

    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yīn烟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二八如玉,酥xiōng如雪,眉眼如莲,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晨曦初露,萧流云披衣起身,看看身边尚未醒来的灵奈,眼中霎那间变得温柔。

    “嗯,皇叔,你醒了啊……”似乎感觉到身边的温暖离开了,揉揉迷离的双眼,想起身,稍稍一动,却立刻羞红了脸。

    “你睡会儿,我还要上朝。”萧流云轻轻拍拍灵奈的小脑袋,唇边满是笑意。

    “嗯,好,我等你下朝回来教我写字。”灵奈歪着脑袋,拉拉萧流云的手,真想永远,永远拉着他的手,再不放开。

    坐在窗边,一面数着地上的落叶,一面计算萧流云下朝的时间,灵奈怎么也回忆不起这两年在笑江山,是怎样让自己麻木,如今,却连分开一会儿,都感到是种煎熬。

    不过,要说灵奈感到煎熬 ,那此刻毓秀宫的那位主子也更是煎熬,

    “嬷嬷,怎么,还没消息吗?”

    “主子,寿王妃……似乎,似乎对那个,女人,很满意……”

    “什么!很满意!她那样一个不懂规矩水性杨花的贱民,王妃会对她满意!?”不得不说,许元夕很有一种挫败感,她怎么也想不通透,怎么连寿王妃都会喜欢那个女人,一个花盆砸在地上,室内满是泥土的味道。

    “好,好,好,我许元夕,容谁也容不下你,总有一天,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元夕猛然yīn狠的话语,将跪在地上的李嬷嬷都吓出一身冷汗。

    承乾宫内,灵奈却不知,不过是顺一回自己的心意,竟招来这么多怨毒的诅咒,此刻,她正满心欢喜的泡在布满玫瑰花瓣的华清池里,洗净一身清爽。

    “请,贵人更衣。”温柔的女声在背后想起,

    玉足踏上白玉石阶,初听闻那一声,灵奈便有些恍惚,好熟悉感觉,感觉手有些颤抖,抬头,

    “兰儿,”一句话,两个字,却有种物是人非,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上许我进宫来看你,灵奈,你长高了。”兰儿轻轻笑了一下,灵奈眼中瞬间充满晶莹的液体。

    一步步靠近华清池边的女子,极力保持镇定,一开口的颤抖却毫无保留的泄漏了内心,

    “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知不道,看到你死了,兰儿心跟着死了,幸好,幸好天可怜见,越王妃,兰儿总不负你的恩情,你的女儿没有死,没有死。”

    华清池边,兰儿已经是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我真该死。”灵奈心内悔如火烧,还好,从流云处得知,兰儿有了黑落这依靠,否则,她真的要悔很死了。

    轻轻为灵奈穿上轻纱薄衣,眼见那如玉的颈间散落着些青青紫紫的印记,兰儿别过脸,他们可是……这种关系,究竟还是段孽債,但面对这错位的感情,有时她也说不清了。

    感觉到兰儿的目光,灵奈脸皮再厚,也忍不住阵阵发烧。毕竟在别人眼中,他们可是亲叔侄,却不知,在兰儿心中,她与萧流云的关系,更为不堪启齿。

    “灵奈,我希望你幸福,很幸福。”兰儿轻轻抱住灵奈,事已至此,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自己心里吧。

    “

    yīn谋

    兰儿有了自己的幸福,自己身边有了皇叔,就在相拥的那一刻,灵奈觉得,幸福就在自己身边。

    她一直等着萧流云下朝,等到的却是现实的沉重一击.

    “普渡大师!我皇叔他怎么了?到底怎么样了!”

    “丫头,你急也无用,本来阎王令的余毒已经很麻烦了,上回,又中了瀚海的毒箭,这几日,因为你受了伤,又为你熬干了心神,我也只能用雪莲暂时压制,这两年,流云已经从咳血演变到皮肤下渗血,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直到此时,灵奈才真正明白当日马面话中真正的含义,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即便用自己的血,也只能压制毒性吗。

    “普渡大师,皇叔的药,让我来熬吧,我不想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那样,我会很害怕。”灵奈安静的对着阳光发了会儿呆,原来,死亡距离他们,一直这样近,不管她相信还是不信。

    “也好,唉,流云如今这样,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你……灵奈,老衲不是怪你,只是愿你们都能看清自己的心,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了。”

    “是,普渡大师,灵奈谨记。”

    轻轻扇着炉间的火,烟雾袅袅,虚化了一切,轻轻掀起衣袖,锋利的刃在大臂上重重划下,让鲜红的血流进墨色的药锅。接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止血草药覆在臂上,外表看不出一丝印记。

    痛吗?比起心内的煎熬,又算得了什么?皇叔,你一定很疼是不是?

    “皇叔,吃药了。”轻声唤着榻上的萧流云,生怕吵闹惊扰到他,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还没好,该多休息,头还痛吗?”

    “不痛,一点都不痛,你今后,若是再敢呕血了还强装镇定,我就再也,”灵奈想说再也不理你,却已是啜泣,言不成句。

    “是普渡叔叔,他又多嘴了是不是?”

    “你闭嘴,吃药。”灵奈舀起汤勺,将满满一勺药灌进萧流云嘴里。

    “真苦,灵儿是想喂我吗?”萧流云摸摸下巴,像个小孩子般,蹭蹭灵奈的胳膊,手心微微一抖,灵奈笑着抬手,将有些黑红的浓汁喂给萧流云。

    “这次的味道,好像有些不一样,多了些腥味。”萧流云看似随意,将一勺勺的药汁饮尽,

    “这是我熬得,你难道嫌弃我,我还会害你吗!”灵奈有些急,不留意撕裂了臂上的伤口。

    “自然不是,不是,灵奈。”萧流云揽过扎毛的灵奈,端过药碗,悉数饮尽。

    七日,萧流云终是摆脱了那渗血之症,连普渡都诧异,早已没太有效用的雪莲,如何变得如此有效。

    夜深了,独自守在内寝宫的灵奈才敢悄悄将臂上一道道的伤口处理,她不敢向太医院要太多止血药,怕惹人怀疑,更不敢说出实话,因为她知道,萧流云绝不会让她用伤害自己的办法来救他自己,明明知道以血换血,根本不能治本,却义无反顾。

    “许姐姐,许姐姐,你不能进去,陛下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米主子的,您,不要让奴婢为难,您真的不能进去。”

    外室传来一阵吵嚷声,让正在床上发呆的灵奈猛然一惊,连忙将双臂上的绷带缠好,又套上宽大的寝衣。

    “你们在吵什么?”

    “主子,许姐姐,要见你,可是……”看殿的小宫女垂着脑袋,毕竟许元夕是侍从女官,得罪不起的。

    “许小姐,许久不见了。”灵奈看了眼打扮端庄的许元夕,立时想起那日芙蕖轩那茬事来,心中直冒火,只是,战事在即,流云对许将军还多有仰仗,因此暂时动不得她,灵奈自然不能在这时拖她皇叔的后腿。

    许元夕自然是没想到灵奈会如此淡定的对待自己,更没想到灵奈因祸得福,连那双眼睛也复明了,复又想到萧流云对灵奈的体贴之处,认定灵奈是在向自己寻衅炫耀,心中瞬间恨不得将面前的女子拆皮坼骨,喝血食肉。却不知,灵奈一心在萧流云的伤势,哪有闲心争风吃醋。

    “许小姐还是请回吧,小米我今日已经歇下了,就不留诸位了。”本来因着流云的伤势,灵奈心内便烦躁,一见许元夕又是这种态度,索性下了逐客令,

    “放肆!”元夕的脸已经如同猪肝一样,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却还是忍不住将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

    “放肆?我看放肆的人是你,许女官难道不知,你我皆是有品衔的人,陛下今夜正是歇在这里,惊扰了圣驾,你担待的起么?”灵奈翻翻白眼,这次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此刻萧流云正在普渡那里例诊,若是许元夕真的闯进去,她还真没办法。

    “你,你,你,”许元夕脸色更难看了,果然萧流云竟是她的死穴,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睡在别的女人身边,任谁也会很痛苦吧。

    “元夕小姐,你若无事,还是请回吧,陛下正在等我,失陪。”说完,灵奈挥挥袖子,冲小宫女招招手,随即恶狠狠道:

    “关门,放狗。”

    “你,你一个小小的采女,竟敢如此放肆无礼!”许元夕真的火了,上前一把拉住灵奈的胳膊,尖利的指甲,隔着衣服,刺得灵奈生痛,隐隐感到臂上的伤口又震裂几分。

    身边的宫人早已唬住一片,却谁也不敢动,一个是许将军的宝贝女儿,一个是皇帝陛下的新宠,得罪谁都是个死啊。

    忍住痛,灵奈轻轻抽出胳膊,

    “送客。”

    灵奈将送客二字说的掷地有声,宫人立刻跪了满满一地,许元夕感觉到手掌有些湿滑温涩,心头一凛,余光一瞟,丝丝缕缕的血痕已经在月黄的寝衣上渗透出来,当时心下疑窦顿生,却不动声色,只是有些后悔不该如此急躁,但她已经十几天未见到过萧流云了,也着实等不下去了。

    “告辞。”元夕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人,转身带李嬷嬷一众离去,心中却有了计较。

    “你们都下去吧。”灵奈转身回到内寝,掀开长衣,看着那一片殷红,心中满是可惜,若是萧流云服下这血,也免得浪费。只是这伤口,却千万不能被流云看见。

    “主子,你,你怎么了?”储秀宫,看着手间那抹若有若无的血色,想起宫内那些传言,许元夕陷入沉思,连李嬷嬷在旁,都没有留意。许久,慢慢收紧手指,

    “李嬷嬷,替我传消息,明日要见我父亲,元夕有要事相商。”

    “是。”

    窗外最后一片叶子终于落尽了,旋转着离开枝头,今后再无什么来见证宫内一幕幕的灰色白色。

    十一月,第一场小雪飘落在紫禁城时,瀚海终是起兵。

    细心的将雪帽斗披为萧流云穿好,

    “今日上朝,早些回来。”

    “好。”拍拍灵奈的小脑袋,萧流云轻轻的吻了下女孩光洁的额头,

    看着白雪中渐渐离开的身影,灵奈轻轻扶住门框,身旁的宫女慌忙扶住灵奈,也不是很明白,怎么只要陛下一离开,这新贵人的身体就来越差。

    灵奈自然明白这是为何,为清除余毒,每日都要取血,又适逢天葵将至,更是支持不住,但为了流云,即便是死,她亦无憾。

    却唯有一点想不明白,许元夕是怎么知道流云的伤势,又是怎么知道她以血养药的事情。

    还好,许元夕答应不会告诉其他人,竟还愿意帮助她处理伤口,将伤痕掩盖的全无痕迹。灵奈虽也不解,但用许元夕自己的话说,便是她也是真的爱萧流云,生命尤关之事,她还权衡的清。这也便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战事迭起

    “陛下,瀚海突发奇兵,边城,边城失守了。”

    “臣等罪该万死。”众臣立刻跪了一地。

    看着朝堂下满跪的臣工,大殿上悬着正大光明四字异常耀眼,殿外茫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风来,雪来,该来的总是要来。

    “朕,御驾亲征,天朝之威,威加海内,扫平瀚海。”萧流云站起身子,傲然立在殿上,气势逼人。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但,瀚海,确然已是心腹大患,他早以做好御驾亲征的准备,唯一担心的便是灵奈。

    “传朕旨意,笑江山掌柜潋河国,才俊毅然,指婚馨雅郡主,朕不在朝中,寿王督政,寿王妃协理后宫,许将军加封上元帅,随朕亲政,退朝。”

    萧流云淡淡将早已想好的旨意搬出,不给任何人反驳机会,便退朝而去。满朝文武皆心领神会,唯有丞相一人,有些失落,只疑惑皇上怎的不对他做安排?眼中除了失落,还有些常人看不懂的东西。

    “你要御驾亲征?!不!我不同意,我不要你去,你伤的那么重,他们怎么能让你去战场呢!”承乾宫,听到萧流云要亲征的消息,灵奈一刻也不能平静,仿佛这一别,便是永别。

    伸手揽过脸色苍白的灵奈,将她慌乱的手握在掌心,

    “灵奈,灵奈,我是天朝的皇帝,我必须去,你也知道苏洵是怎样的人,这次,不是梨容政变,也不是不自量力的叛乱,而是一场真正有关存亡的较量,我必须去,为了守护你,也必须去,明白吗?”

    一眨不眨的看着灵奈的眼睛,萧流云说出自己的誓言,

    “我保证,一定活着回来见你。”

    “不,不,我要陪你去,我一定要陪你去。”灵奈眼泪一滴滴落在萧流云怀里,他中的毒那么深,去了战场,若没有自己的血来压制阎王令,灵奈真的不能想像会发生什么事。

    “你赶不走我,我在不能离开你的,你去那里,我就要去哪里。”

    “傻瓜,边城那么危险,你怎么可以去?”萧流云不可置否的摇摇头,

    “有普渡叔叔,不要担心,你看,我最近不是好了很多,普渡叔叔说,我的余毒清了不少,答应我,别让我担心,有寿王妃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我不怕被欺负,但自己在宫里,每天想到你中的毒,还有兵弩刀剑,我真的会怕,会怕到每天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

    灵奈紧紧抱住萧流云,生,死,她也不能再让独自他一个人。

    想起从前,多少日日夜夜,每当萧流云受阎王令折磨,受例诊之痛时,她在做什么?为了自己自私的自由,在笑江山跟染夜把酒言欢。瀚海行馆,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她却硬着心肠叫着染夜的名字,那些时候,他该多痛,而这一切,皆是因为她。

    “我不怕,什么都不怕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只要你不痛,求你了皇叔,不要让我一个人在宫里。”灵奈急的眼泪不停的流,因为她的血,是他唯一的药啊。

    “王上,前方的报,天朝云帝,要御驾亲征。”边城营帐里,苏洵一身银甲,削去那一抹温润,愈发显的挺拔刚毅。

    “如此甚好,朕倒要看看,那萧流云的金甲军,是否还有往日的威风,当年瀚海三十万血債,如今便是偿还之时!”手中毫笔,瞬间散为齑粉,营帐下一谋士轻轻点头,

    “王上,还是要速战速决,天朝毕竟地大物博,南方鱼米供给,怎么也比我们占优,若是持久之战,国内百姓,耗不起。”

    “说的有理。”苏洵淡淡一笑,却仿佛xiōng有成竹,

    “朕自有奇招。”苏洵自然想得到粮草供给的问题,早已做好了一切部署,只怕,到时候,耗不起的是萧流云!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薛染夜!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呃,跑去那里了?小米嫂子,我知道你现在是幸福了,可是你不能不顾我的感觉啊,替我劝劝皇兄好不好……”馨雅像只猴子般上窜下跳,自从知道了灵奈和萧流云的关系,本来在宫中没什么朋友的馨雅便越发喜欢同灵奈一处。

    灵奈抚着额头,看着到处寻找萧流云的馨雅,着实头痛,

    “我说馨雅,你又没见过老薛,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欢他呢?”

    “小米嫂子,你看,像你这般花痴的人,跟那个薛染夜在一起两年都没有喜欢他,说明这个人,该有多讨人厌啊……”

    “馨雅……你说什么……”

    “呃,小米嫂子,我什么都没说……就是奇怪,你跟皇兄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怎么老叫他皇叔呢?”

    “呃,是这样啊,那个,那个,你皇兄原来微服出宫,路过笑江山,你小米嫂子我刚好在楼上支窗子,然后啊,那支窗子的竹竿刚巧掉落,砸到你皇兄的脑袋,接着,你皇兄一抬头,哇,惊为天人,然后,然后就打听呐,那是谁家那小谁,身材赛过杨贵妃,貌美赛过七仙美,那叫一个婀娜多姿,后来,隔壁茶馆里的王婆牵线搭桥,你皇兄跟我,就天雷勾地火了。”灵奈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胡说八道,也不知若是萧流云知道灵奈将他们说成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会是怎么个想法。

    馨雅却听的津津有味,

    “哦,我知道了,牵线搭桥,天雷勾地火,那王婆,这么说那个王婆还是媒人喽?”

    “是……是吧。”灵奈擦擦头上的汗,馨雅,怪不得你皇兄想把你嫁出去,还真不是一般的黏人。

    “奥,我又知道了……”馨雅上下打量下灵奈,无奈的捂住脸,

    “你知道什么了?”

    “我要是王婆,也得让你叫皇兄叔叔……”

    灵奈抬抬头,抽抽嘴角,复又抽抽嘴角,

    “馨雅……其实,你皇兄,就在你后面。”

    馨雅的求饶声,瞬间响彻承乾宫,灵奈看着嬉闹的馨雅和流云,心中溢满愁丝,也许这出征前,最后一次没心没肺的嬉闹了吧。

    “小米嫂子,哥哥,我错了,馨雅知错了,嫂子,快让哥哥放过我吧……”

    “你若再不走,朕可再不饶你。”

    “是是是,我这就走,才不打扰你们呢。”馨雅吐吐舌头,跑出房间时,尚不忘对灵奈暧昧一笑。

    殇云灵

    “皇叔……”灵奈刚说出这两个字,便被萧流云粗暴的打断了,

    “不许叫皇叔。”

    “那,那叫什么……”

    “叫流云。”

    “流云,流云哥哥?”灵奈小声试探,感觉,还着实挺奇怪。

    “听馨雅说,你明日就要出征?还有……若是馨雅不愿意,何必逼她嫁人……”

    听了灵奈的话,萧流云淡淡摇头,突然略带醋意,

    “薛染夜早些成亲,也是好事。”

    “皇叔!我跟染夜,你知道的,不是那样的!”灵奈生气的撅起嘴巴,几乎可以挂个小油瓶了。

    “不许再叫皇叔了!”萧流云惩罚性的捏捏灵奈的耳朵,像抱娃娃般将女孩环在自己怀里。

    “我这样,也是为了保护薛染夜和寿王一家,否则,财政分离,我怕我离开后,会有大乱子,寿王的忠心我是信任的,而对染夜,我们亦有两人之间的君子之定,这门亲事你放心,馨雅和他绝成不了怨偶。”

    静静将打算解释给灵奈,手指抚顺乌黑的秀发。

    “皇,流云,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觉不能一个人在宫里,真的,我不能,帝王出征,总要带几个女人同行的对不对,我不要你跟那些女卫在一起,一个都不许!”灵奈承认,她的确实在撒娇,也真的很在意萧流云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更重要的是,她必须随时取血,压制流云身体里的毒。

    “真的很危险。”

    “你可以保护我的,对不对,假如你走了,不再我身边,也许你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我,又是一具尸体,也许……”灵奈只是信口而言,却不知“一具尸体”这四个字,对萧流云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在不许你这样胡说。”

    灵奈果然没有再说话,起初是来不及说话便被萧流云掠夺了呼吸,后来便没有力气说话了。

    “小丫头,你以为我不想带你去,你可知,边城很可能便是地狱。”

    “流云,我怕……”

    看着怀中的女孩,脑中回荡着当年灵奈呼吸停止时那张惨白的脸和芙蕖轩里满目的鲜血,头上的创口尚还清晰可见,她再也经不起什么创痛,他也再也经不起离别了,不,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吃人的皇宫里。

    “小丫头,我带你去,不让你离开。”

    后史册记载,云帝继位三年,十一月,西北战事起,瀚海联西北回鹘反叛,帝御驾亲征,寿王监国,史称“三王之乱”。

    “皇叔,等战事结束了,带我去东南看看越……看看爹爹和王妃娘亲吧。”

    “你若同意,倒时候我便下旨让他们回京吧。”看看身边小兵随从打扮的灵奈,头上抱着士卒的方巾,霎是可爱,萧流云不禁笑了起来。

    “……那,皇叔,若我爹爹和娘亲来了,这辈分可就乱套了,你看,爹爹是你哥哥,你是他的女婿,我又叫你皇叔,你……”灵奈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扯着马背上的鬃毛,很是纠结,嘴里小声念叨着辈分,却看不见萧流云那张越来越黑的脸。

    “闭嘴,你又不是不知,我并非太祖的儿子,是燕家的人。”萧流云沉着个脸,自从上次听了馨雅的话,便异常在乎这个问题,甚至曾对着镜子分析,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老。

    “是啊,但是,皇叔,你现在姓萧啊,嗯……你说,万一我们真的有血缘关系,你还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不许叫皇叔,听到没有,嗯?”萧流云忽然笑的渗人,灵奈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是,流,流云哥哥,我再也不敢了。”战战兢兢的改口,萧流云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委实,可怕的很,可怕的很呐。

    “血缘?”萧流云又笑了,

    “哪有怎样?除非是一个母亲的亲妹妹。”

    灵奈抽抽嘴角,默默的揪着马鬃,又把马背上的毛理顺了,两人终是不可抑止的笑出来,

    “流云哥哥,你真会开玩笑。”

    跟在后面的马车里,普渡正死命拽着黑落的衣服不放手。

    “小黑落啊,你要把老衲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吗?难道你真的这么没良心吗?难道真的不管老衲了吗?难道你……”

    “普渡大师,黑落,黑落还是出去骑马吧,大师要是觉得闷,也可以,也可以出去骑马啊。”黑落镇静的想把衣服拉出来,用力,再用力,还是没戏。

    “哎呀呀,你让老人家出去骑马,受颠簸,小黑落,你这个狠心的家伙啊,我养了一个白眼狼的流云不算,如今连你也要走了,老衲,真是心痛啊,心痛啊……”

    “大师,主子他要带兵,为了士气,真的不能在龙辇里。”黑落不是不知道普渡的用心,萧流云的身体,不能受太大颠簸,本就该在辇车里休息。

    普渡不说话了,许久,松开黑落的衣裳,

    “这次出征,有没有跟家里的小娘子告别?”

    “大师……你……”黑落低了头,说实话,此刻身上的铠甲战服,正是兰儿一针一线缝的。

    “老衲看着,你那小娘子,对你并非无心,你又不是无意,”普渡长长叹了口气,避黑落面对自己,

    “你,莫要像外面那两个人,死的死过,伤的伤过,才敢面对自己,这样,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耽误了对方,人家是女孩子,难道有些话,你要让人家先说吗?你可明白了,小黑落?”

    黑落握紧了手中长剑,看看辇车外一高一矮并行的两匹马,点点头,

    “黑落明白了,多谢大师。”语气异常坚定,他决定了,只要战事结束,天朝安定,他便去找兰儿,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他爱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或许是那天在寝宫外她那一抹淡淡的哀愁,或许是她在接受指婚后的淡然沉默,又抑或是她在替他酿酒时的专注眼神,她就那么住进他的心里,让他那颗本来只有尽忠报恩的心,有了牵挂。是,他要告诉她这一切,等战事一结束,希望那时,刚好是春天。

    殇云灵

    几日行军,萧流云带着金甲军驻扎在盐城,边城韶关已经失守,门户已开,这场仗,不好打。

    夜,萧流云亲自为巡夜的将士送上烧酒,抵御凌冽的寒风,第一场,士气之战,战必胜。

    “陛下,我军获悉,瀚海的粮草,明日运到,将会经过后山竹林,臣以为,何不趁此良机,烧夺了他的粮草,粮草一失,军心必乱!”营帐里。许将军说出自己的看法,萧流云思考片刻,

    “那许将军,明日带三千使近身武器的兵士,去后山。”

    “陛下?瀚海擅用长剑,短兵器与之对战,似乎不妥啊。”

    “许将军,朕自有道理,不必多言。”萧流云并不听许将军的反驳,脸上的神采,却让人不敢直视。

    “是,陛下的旨意,臣自然遵命。”许将军虽不快,却也不敢如何,只是当着如此多的文臣武将,自觉扫了面子,愈发感到萧流云近年来对他压制不少。

    “皇,流云哥哥,我听说,你跟许将军有些争议?我很担心的你的身体,是不是因为许元夕对我……我没关系的。”

    “不是因为你,灵奈,不是因为你,许将军他……朝中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谁是永远的敌人,或是朋友,明白吗?”萧流云躺在榻上,慢慢阖上眼睛,明明知道灵奈不可能明白,也不想让她担心,但有些事,挤压在心里,真的需要倾诉。

    灵奈轻轻把头靠在萧流云xiōng口,

    “快把药喝了,你的药,只有我才能碰,谁也不能替你熬药。”头眩晕的厉害,只能靠在那个温暖的xiōng口不动,生怕,萧流云看出端倪。

    “好。”一仰头,将越发黑红的药汁喝下。

    “陛下!许将军,许将军负伤,回来了……”

    萧流云尚未休息到片刻,帐外便传来这样的消息,灵奈亦是一震,许将军负伤了?那粮草这一计谋岂不是就白费了。

    “负伤而回?!怎会?许朗青,他竟敢违抗朕的旨意!”萧流云猛地站起身子,这让他如何不恼怒,三千金甲军,若连过境的粮草都应付不了,还如何对抗瀚海之军!

    “许朗青他带的什么兵,用何种武器?”

    “三千精锐骑兵,兵器长戟。”来人照实汇报,许将军这次,真的是抗旨而行了。

    “带他来见朕!”萧流云着实恼了,他早便料想,竹林深处,用长兵器必然要吃亏,骑兵亦施展不来,而近身短兵器,方显神威,因此专门叮嘱提出,许朗青极擅用兵,若在平日,怎会想不到,如今怎的如此反常,将我方劣势去对瀚海的优势。

    “陛下,许将军,他伤的颇重……太医说,现在不适合乱动,该好生调养。”营帐里小兵卒声音有些发颤,饶是战场上的好男儿,面对龙威,仍是生畏。

    “调养?要调养多久?”萧流云尚未言,灵奈已有些焦急,不为别的,天朝五十万金甲军对战瀚海,许将军若是倒下,所有重担便悉数落在萧流云身上,而现在他的身体真的会吃不消。

    “那便,让许将军好好调养。”萧流云挥挥手,冷冷道,士卒也只有战战兢兢的退下吗,只是不明白许将军与圣上只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躲在营帐里“调养”的许将军,此刻正喝着小酒,一点也没有负伤的样子。

    “将军这番,到底是为何啊?”一个谋士模样的年轻人,一面为许朗青斟酒,一面叹道,

    “如今瀚海外贼猖獗,更该一心才是。”

    “他萧流云,压制我许家至此,老夫一心为了天朝,连唯一的儿子!都战死在这里,马革裹尸,白发人送黑发人。仅存一女,德容姿貌,那里不配母仪天下?!我许家为他萧氏尽忠至此,可萧流云呢?处处压制我许家,纳元夕入宫只为女官,却对她冷冷淡淡,还不如对一个采女贱民,老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许将军,如今大敌当前,实在不该意气用事,您不怕云帝若是恼了,治您的罪吗?”

    “我许朗青,征战沙场二十载!在这金甲军中的声望,又岂是外人可以比拟的,只怕,除了我,萧流云未必找的出带军的第二人。”许朗青神情孤傲,年轻谋士淡淡一笑,

    “将军怎知?云帝既然御驾亲征,自然是自己带兵。”

    “哼,他中毒的事情,还以为我不清楚不知道呢?!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日要靠着那个丫头的血续命。”

    许朗青一时愤恨,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在地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萧流云中毒这种不可为外人道的话说了出来。白玉杯瞬间碎成一地晶莹,一如营长外,自天边飘零而来的白雪。

    “流云哥哥,你看,下雪了。”灵奈靠在萧流云身边,拉拉身上的白狐皮制的披风,

    萧流云轻轻刮刮灵奈的小鼻子,

    “你的脸色,怎的越来越比那冰雪还青白,是不是病了,让太医来看看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可能是,可能是睡不好,我担心你啊。”灵奈忙不迭的推辞,因为她着实不知道,太医若是发现自己贫血,该怎么解释。

    萧流云淡淡看着灵奈,眼神有些渐渐寒冷,

    “宣御医。”薄唇轻启,三个字吐出来,让灵奈身上一抖,怪不得人家都说王者是天生的,就算中毒至深,气势仍不减半分,而且还那么霸道。

    御医背着药箱慌忙跑进营帐,这贵人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得罪不起啊。

    “陛下,这脉象,脉象……”

    “脉象如何?说。”

    “陛下,小贵人她好像有些血虚,但是,似是,似是喜脉啊。”

    “喜脉?!”萧流云和灵奈同时问出声,

    “陛下,悬丝诊脉,终是有误差,臣斗胆,能不……”

    “准奏。”萧流云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喜脉,喜脉,是他和她的孩子吗?那样的话,他决不让他的孩子叫他那声冰冷的父皇,他会让孩子叫他声普普通通的爹爹。

    “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是喜脉!是喜脉!”

    “可是真的?”

    “老臣用项上人头担保。”

    当御医走出营帐时,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刚刚那个笑的如此澄澈,比三月阳光还和煦的人,是他那个常年yīn冷冷的帝王吗?是那个一笑就预示有人要倒霉的帝王吗?疯了,这个世界疯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的力量是强大的,这小贵人,难说不是将来的皇后哟,看看手上那一袋子沉甸甸的金子,这可是皇帝亲手从腰上解下来的钱袋哟,不行不行,等回了京,一定要找人把这个钱袋裱糊起来,供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