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quot;收藏到我的浏览器;quot; 功能 和 ;quot;加入书签;quot; 功能!“黑哥”的真名叫杜云彪,二十七、八岁,一米七左右的个头,一副偏瘦的身板看上去不太结实。说实在的,他长得那模样也实在无法让人恭维:长方形脸,额头有点窄,单眼皮、小眼睛、大嘴巴、厚嘴唇。或许是因为他的肤色黝黑,这才在众犯人中赢得了“黑哥” 这么一个尊称吧。

    围观着毕自强的那些犯人,看到“黑哥”杜云彪嘴里叼着一根自卷纸烟走过来,立即往两边给他闪出一条道。他踱着小方步来到毕自强跟前一米处,手里还不停地倒转着折腾那条香烟,用一种咄咄人的目光将毕自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哈,小子长得挺英俊的嘛,” 杜云彪歪着头,眯着双眼,咧着大嘴,一副审问的口气:“叫什么名字,哪的人,多大了?”

    毕自强身子离开床沿站起来,目光平视着他,不亢不卑地答道:“毕自强,南疆市人,十八。”

    “哦,是‘南扒仔’?”杜云彪的语气明显平和多了。

    “南扒仔”是指南疆市那些在社会上以流窜扒窃为生计的青少年。

    “我不是扒手,”毕自强本性正直,知道“南扒仔”这个称谓的含义,于是说道:“我原在工厂上班的,因为打伤了人,才被关进来的。”

    “工人?看你长得细皮嫩r的,敢跟人打架?”杜云彪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根本不相信这说法。他神气活现地拍了拍毕自强的肩膀,略带讥讽地说道:“看不出来你有这能耐,竟然还是犯了伤害罪进来的。这样,你看我们这的人,你能打得过谁?”

    室内一共有二十四、五个犯人,高的、矮的、壮的、胖的、瘦的皆有,这时,他们一个个都跟着杜云彪一起粗鲁地暴笑了起来。

    “我在拘留所里待过些日子,”毕自强不想逞强,表情镇定,淡然地说道:“你是这里的老大,我听你的吩咐就是了。”

    “哈,还真懂规矩。嗯,好小子,我喜欢你。”杜云彪不由得意地摇晃着身子,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夸地说道:“我也是南疆市人,在这里我说了算。”

    “知道。还望老大以后多关照。”

    “算了吧,还是叫我‘黑哥’好了,”杜云彪朝毕自强一挥手,说道:“这里的管教不太喜欢‘老大’这个词,明白吗?”

    “是,黑哥。”

    “按道上的规矩,你肯叫我一声黑哥,也就算我的人了,该我关照你,”杜云彪停顿了一下,双眼直视着毕自强,说道:“不过,这里也有这里的规矩。你瞧,他们当中肯定有人不服你,你若想免遭这顿挨揍,我可帮不了你。”

    杜云彪把话说完,倒退了一步,扭头向站在两旁的犯人们使了一个眼色。  毕自强正想说什么,不料眼前突然一黑,一件衣物从天上而降罩在他头上,一下子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众犯人一拥而上,冲着毕自强的身体就是一顿乱拳狠踢。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毕自强身体各部位强烈的疼痛感极速地传递到他的大脑中枢,所有的思维一下子在黑暗中凝固了。他知道无法还手,只好双手紧抱着头部,收缩着身子蹲下来尽量保护着自已。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那毫不留情的拳脚在猛击着他的身体。

    只是一会儿,围攻动手的所有犯人都后退散开了,整个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了。毕自强从蹲着的姿势摇晃着身子站起来,一声不吭,一把扯下蒙在自己头上的那件衣服。

    这时,众犯人看到了毕自强咬着的嘴角淌着血滴,双眼里喷s出来愤恨的凶光。

    “瞧不出来,”杜云彪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捉摸的表情,而语气中却带有赏识的成份,说道:“小子,你他妈的还真有种!”

    在牢狱里,单凭一人之力是无法与众人为敌的。毕自强明白这个道理,并不打算采取任何抗衡的行动。

    “多谢黑哥的夸奖,”毕自强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习惯地把手放在额头前向后抚去(他进来的时候就被剃了光头),恭敬地说道:“还望黑哥和各位兄弟们以后多多关照。”

    毕自强凭眼力,就能断定杜云彪并非练武之人,自信不用三招,就能把他打趴在地上喊爹叫娘。不过,能在牢里做“老大”的人,自有他不寻常的手段,不一定就是靠武力打出来的。他心里明白,这杜云彪既然是在社会上厮混多年的“南扒仔”,肯定有其在凶险环境下生存的路数,不可小觑了他。何况,牢里也是结帮分派的地方。像杜云彪这种人只能与之结交为友,实在没有必要与之为敌。

    “按这儿的规矩,新人进来要干三个月的活,”杜云彪狡黠的目光停在毕自强的脸上,口气平和地说道:“不过,如果你真的有本事,倒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毕自强和杜云彪都是来自同一个城市里的人,异地落难而相识,无形中已经把他们情感上的距离拉近了。

    “黑哥,你说吧。” 毕自强感觉得出来,杜云彪有帮他的迹象。

    “呵呵,你不是打架伤人进来的吗?”杜云彪发出几声干笑,又踱着方步来到毕自强跟前,用手指着他身后的两个犯人,说道:“你要是不被他俩揍趴下的话,今晚你就有饭吃了。”

    听着杜云彪这么一说,毕自强反倒有几分兴奋劲。十八岁的他年轻气盛,又有一身武艺,当是豪气冲天。说到要与人比试过招,自是全无惧色。虽然,他不打算在牢里称王称霸,但若想今后能在这里安然度日,不被别人欺负和凌辱,就得亮出作为一个男人的凶狠和强悍,让众犯人从此不敢轻意地招惹他。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章 锒铛入狱(之二)

    毕自强瞅了瞅那两犯人站立的架势,便知道他们也是练过武艺的人。当初就因为刘文斌的张狂而激怒他下了重手,使自己陷入牢狱之灾,是他始料不及的事。如今又面对挑战,如何能收拾他俩而保证不出意外呢?这个想法颇让他有些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怎么,”杜云彪脸上露出一副y阳怪气的样子,步步紧地问道:“怕了吧?”

    杜云彪的这一激将反而提醒了毕自强,知道不能让众人看他的笑话,便咬牙横心:不就是打一架嘛,好,来吧!

    “黑哥,放心,丢不了南疆市人的脸。”毕自强对杜云彪有深意地说出这话。他左脚向前跨了半步,身体的重心还放右脚上,面对着那俩犯人侧着身子,神色坦然地说道:“来吧,兄弟。”

    众犯人见马上就有好戏上演了,纷纷向后退去,腾出两边都是铁架床的一块空地,兴奋地等待着这二对一的搏斗场面。

    “好,有骨气!”杜云彪夸赞了毕自强一句,转身冲那俩犯人一挥手,吩咐道:“上。”

    那两个犯人摩拳擦掌多时,急不可待地猛冲上前。一个犯人挥舞着拳头直指毕自强的上三路,另一个犯人弯着腰企图使用搂抱摔打的攻击方法直接扑倒毕自强。毕自强使出南拳功夫的腾挪技巧,在狭窄的空间当中,轻巧地躲闪过了两人最初的正面攻击。借转身之机,他已站在了那两个犯人的身后。猛然间,听他低吼了一声,出拳脚之快速,让旁边的众犯人都没看清;出手之凶狠,让那两犯人发出了惨叫。结果可想而知,那个两犯人先后被毕自强的拳脚打趴在地上。其中有一个还要挣扎着爬起来,但身子还没完全伸直,又被毕自强朝他背上狠踹一脚,这才趴在那蠕动着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谁还上?”毕自强收回架势,用目光扫过室内其他的犯人,见无人应答,这才对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那两个犯人,抱歉地说道:“兄弟,别怪我出手重了,不然,你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哈哈,出手够快,招数够狠,好功夫!”杜云彪脸上挂着一副j笑,右手竖着大拇指冲着毕自强,由衷地夸赞道:“看来我没看走眼,是一条汉子。好,你先歇着吧。”

    毕自强仍然站在原处,脸色漠然地看着如皮球泄气般的众犯人散去。这时,他俯身去扶起地上那两个犯人。同是江湖上练武之人,技不如人自无话可说。他俩站起来离开时,也表示佩服地在毕自强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杜云彪迈着八字步回到自己的床铺前。这时,犯人们一个挨一个地凑到杜云彪面前乞讨般地领香烟。一般犯人只能领到一支,而与他关系最亲近的几个犯人则分到了三、五支不等,包括刚才出来较量拳脚功夫的那俩个犯人。

    此刻,毕自强才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一p股坐到自己的床铺上,刚进来时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些放松。不过,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四年的铁窗生活才刚开始。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酸楚,面色黯然地坐在那儿发愣。

    韦富贵在杜云彪那里领了五根香烟。他把其中的一根夹在右耳朵上,其它的都放进口袋里。此外,他手里还拿着杜云彪给毕自强的两盒香烟,这时走过来坐在毕自强的床沿上,先是对毕自强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把手上的东西塞过来,说道:“这是黑哥分给你的。”

    这条香烟,本来就是毕自强刚带进来的,这一会儿却变成分给他的东西了。要知道,能在这牢狱里分到多少东西,表示犯人所处地位的一种认可程度。毕自强能够分到这两盒香烟,说明他在这里已经得到了牢头和众犯人相当的尊重了。

    毕自强接过两盒香烟,瞟了韦富贵一眼,拿出一盒递给他,说道:“这是我给你的。”

    “谢谢,多谢兄弟您了。”韦富贵大喜过望,对他不停地点头称谢,说道:“我叫韦富贵,大伙儿都叫我‘半仙’,我怎么称呼兄弟您呀。”

    毕自强撕开那盒香烟,自己叼上了一支,又递了一支给韦富贵。韦富贵赶忙掏出火柴盒,划燃一根,先替毕自强点燃香烟,然后才给自己点上火。

    “叫我阿强吧,”毕自强在床上盘腿而坐,狠吸了一口烟,问道:“哦,叫你‘半仙’,什么意思?”

    “嘿嘿,”韦富贵摇晃着脑袋,咧着大嘴笑了,说道:“我之前做过算命先生,进来以后,大家每逢有什么事都爱找我帮算算,就这样叫开喽。”

    韦富贵个头不高,身体肥壮。他宽额圆脸,扁鼻子薄嘴唇,看上去嘴角有些上翘,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似的。

    “算命先生?”一直紧绷着脸的毕自强,忽然间触动了笑的神经,侧过脸去细瞅着他,问道:“哈,你算得很准吗?”

    “那当然喽,”韦富贵脸上显露出一种自信,伸出右手做了个八字的手势,说道:“强哥,我不是吹牛,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韦富贵年龄二十有九,比毕自强年长十一岁。他对毕自强称呼“强哥”,是对毕自强表示出尊敬的意思。当然,这表明了他极善于溜须拍马,惯于讨好别人。可见他为人处世的聪明、圆滑。

    此时,到了下午干活的时间。

    管教干部在外面打开了监舍的铁门。众犯人清一色地穿着囚衣,一个接一个鱼贯似地走出门来。在监舍门口排队点名后,二十六个犯人分成两行纵队向劳动地点走去。行进中的犯人队伍,任何人的行动都在管教干部的视线范围内。

    监狱的劳改农场分为监舍区和劳动区。这里的劳动区,实际上就是生产砖头的地方。犯人们在这里生产两种砖头:一种是红砖,一种是煤渣砖。红砖头,是先将粘土放在木模子做成砖形,待干透后,送进窑里烧制而成。煤渣砖,就是以废煤渣做原料,用一种看上去并不十分复杂的制砖机冲压成形的砖头。这种煤渣砖不比红砖的用途那么广泛,大多是只用来砌一些要求不高的平房或是围墙什么的。

    毕自强这个监舍的二十六个犯人,每天的劳动就是负责生产和搬运煤渣砖。犯人们被分成了几组,干着不同的活儿。刚入狱的毕自强穿着7023号码的囚衣,领到一副厚帆布手套,被分配到搬运组干活。

    劳改农场的砖厂周围是高墙电网。附近地势高处还有数名持枪警戒的战士,监视着这群犯人的劳动改造。毕自强与韦富贵共用一辆手推车,两人的劳动任务就是:从制砖机那里把刚冲压出来的煤渣砖装上翻斗车,通过一段高低不平的土洼地段,把砖头拉运到五十多米外靠近大路边的空地上,再把砖头都卸下来,一块块地码整齐堆放好,以便日后用汽车运走。整个下午,两人一个在车前拉一个在车后推,相互配合地干着这活儿。

    黄昏时分,管教干部的哨子响了。犯人们放下手里的活儿,一个个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拍着身上的尘土,在那简陋的厂房面前集合、排队、点名,待一个不少后,才能列队返回监舍区。

    夜幕徐徐降临了。只见铁窗外飘来一片乌云,一下子遮住了那弯勾的月亮,让满天星星渐渐变得闪亮起来。毕自强中午遭众犯人暴打的伤痛与下午工作的劳累,让他此时感觉到整个身子都已不是自己的了。在监舍熄灯之后,他终于能伸展着四肢仰躺在木板床上,放松着他那一身疲惫的筋骨。第一天入狱遇到的人和经历的事,清晰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

    犯人们大都睡着了。远近铺位上传来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已近午夜,毕自强仍然无法入睡,便把右手臂枕在后脑勺上,在黑暗中茫然地睁着双眼。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偏偏会有如此不幸的厄运?!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第七章 锒铛入狱(之三)

    过了一些日子,毕自强陆续熟悉了这里的其他犯人。在这七号监舍里,关押的都是罪行较轻的犯人,最长的也只被判十年徒刑。在众犯人中,犯各种罪行的都有。不过,大家在心理上的感觉还是彼此平等的。唯独犯了罪的人,在牢狱中却是受人鄙视的,他常常会成为众犯人欺负和戏弄的对象。

    在这犯人当中,有三种人是相对有地位的。第一种人是“牢头”。所谓“牢头”,大都是在犯人中说话算数的人,其他的犯人在他面前只能是唯命是从,受其支配。通常,“牢头”往往是依仗自身的暴力行为来发号施令的。在监舍里,私下的犯人暴力是屡禁不止,故而监狱对于胆敢惹事出格的犯人,情节严重的,还有被关进“小号”的惩治手段。有的“牢头”不完全是靠拳头打出来的,比如说坐过“小号”的犯人,也是成为“牢头”的一种本钱。在管教干部眼里,这类犯人大多属于劳动改造表现不好的犯人。第二种人是所谓有钱的犯人。犯人中谁家里有钱,能经常寄钱来或捎来一些香烟和食物,同监舍的其它犯人多多少少都能沾点油水。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对这样的犯人,“牢头”总是呵护着他的。其他犯人要出来与他挑衅滋事,“牢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出头帮他摆平此事。第三种人,就是在管教干部眼里劳动改造表现积极的犯人,其他犯人表面上也不愿和他找太多的麻烦。

    杜云彪因盗窃罪被判了十年,已在这里服刑两年半了。因胆敢违反监狱的规定,他曾经被关过三次“小号”,从此赢得众犯人的敬畏而成为“牢头”。杜云彪在众犯人中横行霸道,远交近攻,恩威并施,无人敢招惹他,更无人敢公开挑战他的“牢头”地位。

    按年龄而论,毕自强刚过十八岁,是七号监舍里最年轻的犯人。虽然他进来的时间不长,在众犯人中也没有什么根基,但其他犯人惊恐于他入狱时所表现出来暴力手段,加上“黑哥”杜云彪为增强自己己的实力,有意与来自同一城市的毕自强结为牢狱盟友,故对他也相当亲近和照顾,所以犯人中也没有人敢出头招惹他。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毕自强那万念俱灰的心情一直挥之不去,但也渐渐地适应了牢狱里的劳动改造生活。他平时沉默寡言,脸上总是一副心灰意冷、郁郁不乐的样子,很少主动与众犯人凑在一堆地攀谈和交流。

    在众犯人中,与毕自强接触最多的要算韦富贵了。由于他和韦富贵平时要结伴在一起干活,彼此之间需要相互关照和帮助,时间一长,两人也变得亲近起来。韦富贵的床铺在毕自强的斜对面,平时没事的时候,他经常主动过来找毕自强闲谈瞎扯。

    韦富贵比毕自强早入狱七个月。他原是南疆市郊区石岭公社第三生产大队的农民,家住新村。因家庭出身是富农,他在村里属于“黑五类”子女而受到歧视。改革开放以后,国家政策有了松动,他不满现状,不再待在家里务农,而流窜到南疆市里来谋生。他先是靠捡破烂度日,干过木工活、当过搬运工。后来,他彻底地改了行当,专门在西平桥附近装瞎子给人算命看相。有时,他也伙同他人在大街小巷里用设圈套、演“双簧”一类的把戏诈骗别人的钱财。不料,一日东窗事发,韦富贵被其同伙揭发出来,由于在性质上属于诈骗惯犯,这才锒铛入狱,被判了六年徒刑。

    实际上,韦富贵是一个头脑活络、处世老练、八面玲珑之人。他不但善于察言观色,而且能说会道,为人处事稳重圆滑,凡事都做得滴水不漏。在管教干部的眼里,他勤于汇报思想,劳动改造表现积极,十分配合监狱的管教工作,是一个从不违反监规和惹事生非的人。而在众犯人当中,许多人对他在管教干部面前卖乖讨好的表现都看不惯,甚至对他心怀愤恨和不满。韦富贵却相当聪明,私下里极力讨好“牢头”杜云彪,使大家私下也不敢拿他怎样。当然,他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境况:又要讨好管教干部,又想不得罪众犯人。在这种充满险恶的生存环境中,他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犹如杂耍演员走钢丝索那样,在诸多不稳定的因素中寻求着最大系数的生存平衡条件。

    毕自强入狱那天,以其凶狠的拳脚震摄住了七号监舍的所有犯人的行为,使得韦富贵眼前一亮,心里不禁有了主意。他寻思着:练武之人多讲江湖义气,若能与此人结交为友,便有了消除众犯人对他充满敌意的有生力量,并能使他在犯人中处于被孤立的状况得以改观。如果有毕自强站在他身后撑腰,他就可以省去很多在日常生活中与众犯人之间的磨擦和麻烦事,故而,他是有意识地要去接近毕自强的。而此时的毕自强处世尚浅,城府不深。虽说他并不知韦富贵心里所盘算的小九九,但对于韦富贵所表现的那份诚挚情意还是心存感激的,也愿意和韦富贵结为牢狱之友。

    冬夜,天寒气冷,实在是冻得睡不着觉。毕自强和韦富贵各自用一床棉被包裹着身体,盘缩着双腿挤坐在同一张床上。两人都抽着烟,彼此闲聊着。

    “我说‘半仙’,你不是会算命吗,”毕自强想起了他擅长的本事,颇有兴趣地说道:“不妨说来听听,让我长长见识,你给人算命看相,都有什么诀窍?”

    “嘿嘿,”韦富贵露出一副大智惹愚的神色,笑问:“你信命吗?”

    “信命?扯他妈的淡!”毕自强进来三个多月了,也学会从嘴里冒出一、两句粗话了。他抬手扔掉烟头,说道:“老子才不信这又唬又蒙的鬼话呢!”

    “强哥,你还年轻,无知无畏呀,”韦富贵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似有开导他的意思,调侃地说道:“可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很信命呀。不然,算命看相的那还不早饿死了嘛。”

    “这样,”毕自强用胳膊肘碰了碰韦富贵,说道:“我虽然不信命,不过,让你给我算算也不妨。”

    韦富贵问过毕自强的生辰八字,便煞有介事地数起手指头来。他那金鱼泡似的双眼紧盯着毕自强的脸,嘴里“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通话,听得毕自强似懂非懂地直在那儿发楞。而当韦富贵说到毕自强日后必定会大富大贵时,毕自强方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你可真能闭着眼睛瞎扯淡,尽胡乱吹牛皮。”毕自强两眼鼓起瞪着韦富贵,猛然地挥着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妈的,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蹲着大牢呢。说你是‘半仙’,你就真成神仙了,真敢拿我当大头狗呀。”

    “嘿嘿,我们做算命先生这一行,首先得会‘捧’,用我们的行话来说这叫‘捧高兴’。”韦富贵侧过脸瞅了瞅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强哥,也不瞒你说,‘哄你不脸红,蒙你没商量’,这可是我们算命先生必须具备的基本功夫哟。”

    “好嘛,算命先生若不对人说番好话,恐怕是赚不到钱的吧?”毕自强倒退也被他给逗乐了,问道:“得,你还是先跟我说说,给人算命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算命嘛,主要是根据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来说前生后世的,所以这也叫批‘八字’或掐‘八字’。”韦富贵这时又自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嘴里冒着一缕缕的烟雾,慢条斯理地说道:“什么是人的‘生辰八字’呢?我国古代记载年、月、日、时,是用天干、地支搭配来代表时间的,年、月、日、时各用两个字,加在一起就是八个字,故而人的生日时辰也叫‘生辰八字’。那什么是古人纪年用的‘天干’、‘地支’呢?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癸,这十个字叫‘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十二个字叫做‘地支’。天干的‘甲’和地支的‘子’搭配起来称为‘甲子’,再把天干的‘乙’和地支的‘丑’配合起来,就叫‘乙丑’,这样顺着次序相配,一直到‘癸亥’共六十组,总起来可以管六十年,故叫做‘六十年花甲子’。这六十个花甲子,不仅可以代表年份,还可以代表月份,日子和时辰。如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等等。比如说,今年是一九八一年,按农历算就是‘辛酉’年。这就是‘干支纪年法’。”

    “六十年花甲子,干支纪年法,我知道这些,”毕自强点着头表示自己能听懂,说道:“嗯,你接着往下说。”

    “算命首先要熟背万年历,就像你们习武之人首先要练站桩蹲桩一样,这是算命是基本的功夫呀,”韦富贵打开话闸子,侃侃而谈:“只要来算命的人报出生辰八字,你就能说出他的岁数、生他那年有没有闰月,如果有是闰几月,他出生的那个月是大尽、小尽,生日前后有没有月蚀,生日离哪个气节最近,等等。如此这般,用不着跟算命的人说事情,就先给他来个‘前知百年事’的印象,让他信服你有真本事。”

    “哈哈,这倒也是一个蛮不赖的技巧嘛。”毕自强听他如此一说,不禁笑了起来,问道:“不过,光说什么闰月、节气的,怕这样也唬不住来算命的人吧?”

    第七章 锒铛入狱(之四)

    “嘻嘻,光说这些那当然不行喽,”韦富贵这时在床上坐直了身子,摆出先生讲课般的架势,文诌诌地说道:“我国古代有一本书叫《周易》,它的内容包括‘经’和‘传’两部分。‘经’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每个都有说明作为占卜之用的。世间万物以y阳为本,组成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等八种基本图形,象征天、地、雷、风、水、火、山、泽,故称之为‘八卦’。再由这八卦两两相重,即成‘六十四卦’,以此来给人算凶或吉的命运。古代的算命先生根据需要,后来又衍变出一套y阳五行学说。这就是给干支中的每个字戴上了五行属性,比如说: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已土。这样,也就有了后来算命的‘y阳五行相生相克’之说法。五行相生:水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克: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

    毕自强饶有兴致地听着,脸上露着若有所思的神态。

    “给人算命,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用‘九星高命’、‘十二宫神压串宫’、‘十二生肖相生相克’等等这些说法来唬人蒙人的。不过,话说回头,就这些东西,算命先生得背得滚瓜烂熟才行呀,”韦富贵越说越来劲了,如数家珍,一二三地摊开,说道:“‘九星照命’,就是拿‘太阳星’、‘太y星’、‘罗候星’、‘计都星’‘星’等九个星宿来给人说命,这九个星宿有吉有凶,如‘太阳星属吉’、‘星属凶’等等。每人每年都有一个‘星宿’来照着命运的,如果遇上‘吉星’,称之为‘吉星高照’,一切顺顺当当,百事如意;如果碰上‘凶星’,就是晦气倒霉,生灾害病,处处不吉利。”

    “什么是‘十二神压运串宫’呢?”毕自强没听说过这名词。

    “‘十二神压运串宫’,说的是‘青龙’、‘’、‘朱雀’、‘玄武’、 ‘大耗’、‘小耗’等所谓的‘神’,每人每年都有一个神来压串宫,比如说‘青龙压运,朱雀串宫’啊,‘压运,丧门串宫’啊,等等。这诸神中有吉有凶,若遇‘吉神’来‘来压串宫’,就会一顺百顺;若遇‘恶神’来‘来压串宫’,就要出事倒霉。”

    “那什么又是‘十二生肖相生相克’呢?”毕自强又换了另一个弄不太明白的问题。

    “刚才说到的‘干支纪年法’,以十二生肖来代表十二地支,这在算命里叫‘属相’,”韦富贵讲到这里,又习惯地数起手指头,说道:“就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已—蛇、午—马,未—羊、申—猴,酉—j,戌—狗,亥—猪。这十二生肖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呵,我属兔的。”毕自强自言自语地c了一句。

    “算命里说的‘命相’,就是用‘五行’的金、木、水、火、土跟‘六十花甲子’相配,一共得出三十个口诀,可将十二生肖的人分别属于金命、木命、水命、火命、土命,这些可是要死记硬背下来才行的。”韦富贵见毕自强听得很入神,便举出例子来,加以解释和说明:“比如,‘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等等。说的就是,凡是在甲子年和乙丑年出生的人都是‘海中金’,即‘金命’;凡是丙寅和丁卯处出生的人都是‘炉中火’,所谓的‘火命’。 这样,依据‘y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于是变化出‘十二生肖相生相克’的说法……”

    “我看呀,不愧别人喊你‘半仙’,”毕自强被韦富贵说得呆愣呆愣的,不由惊讶地盯着他的宽额头,夸赞地说道:“给人算命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强哥,你可别笑话我,”韦富贵自谦地摆了摆手,说道:“当年我家里穷的叮当响,我没念完了初中就回家务农了,没什么学问。”

    “可你真的懂得不少哟,”毕自强不由好奇地追根问底,说道:“哎,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本事?”

    “唉,说来话长。我大伯是我们村里唯一的清末秀才,他幼时读过许多圣贤之书,虽说后来功不成名不就,却也通晓了一些术数星相。”韦富贵说起往事有些兴奋起来,脸上流露出一种得意的神态,说道:“解放前,我大伯就是给人算命看相、算卦测字为生的,在附近的十里八乡得了个‘赛神仙’的雅号。我小的时候,就是我大伯教我读书识字的,还常教导我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硬着我背了不少古书。记得上初中时,人大伯病重,他把我叫到跟前,说我自小天资聪慧,把他家里留下来的那些古书统统给了我,嘱咐我好好读这些书,还说了一番‘人要多学一点本事,技多不压身’的道理。大伯去世后,我缀学在家务农。闲时,经常翻看这些古书。日子一长,也算懂了不少。”

    “难怪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毕自强不由地对他刮目相看,问道:“那你说说,以前在西平桥那地头上,你是怎么装瞎子给人算命的?”

    “算命看相,这里面的学问海了去了。我只是读过一些古书,知道一点皮毛罢了。”韦贵富先自谦了两句,便讲起他算命的那些招数,说道:“算命先生有句行话,叫‘听声音知贵贱’。我开始出来混饭吃的时候便先装起了瞎子,这样能更好得锤练自已的本领。算命书上有‘粘’‘套’‘哄’‘捧’四字法,说的是算命先生要善套口风,顺蔓摸瓜,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后来我给人算命的经验多了,自已也总结出一套‘等、要、飞、簧、诈、闪、展、腾、挪、拣’的十字算命法。”

    “哦,说来听听。”

    “‘等’,就是看对方的问题,‘要’,就是打探对方的情况,‘飞’,就是先说上这么一点事实,稳住对方,让他端出我想要的情况。‘簧’就是要对症下药。如果等、要、飞、簧这样还达不到目的,就得‘诈’他,硬说他有什么事他说来。这叫:能唬就唬,能蒙就蒙。这前五个字说的是手段,后五个字则是圈套。闪,就是察言观色,随机应变,避实就虚。展,就是看人下菜碟,又哄又捧,引他入圈套。腾、挪,就是说话不能说死,要两头堵窟窿,全是活络话。至于‘拣’,就是拣剩话,用那些对方认可的事实来重复说事。这叫:该哄则哄,该捧则捧。”

    “对了,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毕自强表现出虚心好学的态度,接过他的话题,问道:“什么叫‘活络话’?”

    “活络话,就是说算命先生讲出来的话,既可以让你去这么理解,也可以让你去那么理解,反正他就是不把话说得太明白了。”韦富贵见毕自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便举例地说道:“比如说,‘父在母先亡’。可以这么理解:‘父在,母先亡’。也可以解释为:‘母在,父已亡’。这‘父在母先亡’就是活络话,可以根据需要来解释它。”

    “啊,原来这样蒙人的呀。”毕自强被他说得有些开窍了,反复地寻思着,又问道:“那还有什么其它招数呢?”

    “我再举一个例子来说吧,”韦富贵这时坐直了起来,开始讲着故事:“古时有三秀才进京赶考,路遇一高僧,便问此行三人的前程如何。高僧对三人只伸出一指,三秀才不解其意,欲再问,答曰:‘天机不可泄漏’。这‘一’指的说法可解释为:三人中有一人中举,或三人中有一人不中举,或三人一起中举,要不就是三人都一起不中举。这将来不论三秀才考出什么样的结果来,高僧这‘一’指的说法都能对得上号,这就是算命招式上的活络话。”

    “哈哈,真有意思!”毕自强开玩笑似的给韦富贵“盖棺定论”,说道:“看来这算命先生还不是一般的能骗人。呵呵,‘半仙’呀,我看把你逮进来判了六年,真的是一点不冤枉你呀。”

    “唉,按算命的讲法,我这是流年不利。”韦富贵的思绪一下子被扯回到现实中来,叹气地说道:“我是不明不白地让别人给‘黑’了,才被关进来的。”

    毕自强与韦富贵胡诌瞎侃到大半夜,方才各自睡觉去了。

    第八章 物换星移(之上)

    1982年,春节前夕。

    胡大海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搬进一栋拥有六层楼高的新居。这搬迁入住的日子,是事前请风水先生看过皇历选定的黄道吉日,可“动土、搬迁、庆典”。

    原来,胡大海拆了南国街36号自家那早已破旧不堪的两层楼房和后院,又在原址上扩建起了一栋占地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砖瓦结构的楼房。这栋外表粉刷一新的六层高的私人住宅楼,其建筑高度与左邻右舍那些矮小破旧的两层楼房相比较,犹如鹤立j群。

    上午九点钟过后,胡大海穿着一身崭新的灰色中山装,潇洒地站在自家的大门口外。他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露着得意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包好烟,正在喜气洋洋地迎接着各路佳宾贵客、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的光临。

    陈佳林和田志雄一大早就前来给胡大海祝贺重建新居之喜了。两个徒弟恭敬地给师傅奉送上了各自的红包,以表寸心。此时,三个徒弟之中的大师兄毕自强尚在牢狱里服刑呢。

    “你们俩可不是什么外人哟,”胡大海看着他俩精神抖擞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等会儿屋里的客人多了,我还得靠着你们俩前后帮着招呼哟。”

    “放心吧,师傅。”陈佳林抢先答道。

    “师傅,”田志雄拥着陈佳林往屋里走,回过头来说道:“我们先进去了。”

    陈佳林和田志雄以自家人的身份,在屋里帮着师母招呼着前来贺喜的众多客人。点烟端糖果,倒水沏茶,搬椅子找板凳,两人奔前跑后地忙得个不亦乐乎。眼瞅着厨房里请来的厨子开火炒菜了,师母赶紧咛嘱他俩上六楼去挂置的鞭炮。

    “二哥哥;小哥哥;鞭炮拿来了。”胡小静的身影还没出现,她那响亮而清脆的嗓音便如冲击波似地传到六楼了。

    此时,陈佳林和田志雄在屋里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胡小静她们上楼来呢。只见胡小静和另外两个小女孩怀里各抱着一大捆鞭炮,跌跌撞撞地一个接着一个冲进屋里来。三个小女孩把抱上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搁,便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摔在木沙发、椅子上,张着嘴“嗬嗬嗬”地大口喘气,累得不成样子了。

    胡大海的女儿胡小静今年十二岁了,上小学五年级。另外两个小女孩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她平时形影不离的好玩伴:一个叫白薇薇,一个叫郑雪娇。

    瞅着这三个小女孩姿势不一、狼狈不堪的样子,老半天了还在那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陈佳林和田志雄都被她们那种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嘿嘿,瞧你们多没出息,就扛这么一点东西上来,”陈佳林蹲在地上那堆鞭炮的面前,用手撕开一个扎好的圆桶形鞭炮的外包装纸,故意逗着胡小静,说道:“怎么会累成这个样子呀?”

    “我们是从楼底抱上来的,好重的哟,”胡小静歪在木沙发的身子坐直了起来,摇头晃脑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同伴,向她们询问着:“是不是呀?”

    白薇薇和郑雪娇看着她,都含笑点头。她俩虽跟胡小静是无话不说,彼此之间总是吱吱喳喳的,但对陈佳林和田志雄这两个大男人并不太熟悉,在他们面前不敢放肆,脸上的表情拘谨而显得不太自然。

    “哎,小哥哥,不要抽烟了嘛,”胡小静见田志雄嘴里叼着香烟、手里却拿着鞭炮,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她跳下木沙发冲上前来,一把掠走田志雄嘴上的半截香烟,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有声有色地说道:“哼,等一下不小心点燃鞭炮,轰,我们就都完蛋喽。”

    “嗯,小静说得对哟,”陈佳林这时正在把两串鞭炮连接在一起。他抬起头来,半真半假地说道:“你小哥哥马大哈惯了,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受到陈佳林的鼓励和怂恿,胡小静绕到田志雄的身后,直冲着他的挥拳踢脚。

    “嗬,你还真敢动手打我呀?”田志雄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正在往上面绑着一串鞭炮。他抬头鼓眼瞪着胡小静,故意咬着牙,恶声恶气地说道:“等一会儿,我把你从窗口扔下去。”

    “哼,才不怕你呢。”胡小静伸长着脖子,还给田志雄一个恶狠狠的凶样,随后,她又来了一个360度急速转身,做出一个很漂亮的抬腿踢踹技击动作,嘻笑道:“呵呵,一脚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