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出来,梦游?”
廖哥的嗓门是独特的老咽腔,粗犷浑厚,硬生生砸击人的耳膜。
许温岚给蒙面人掩好被子,淡定的往门口走:“我担心他的病,过来看一眼。”
廖哥上半身黑色背心,刺着青龙的手臂支在门边,如同监狱栅栏挡住她的去路,眼瞳的光锐利得像把刀尖,嘴里却以玩笑的口气问:“你看过他的脸?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许温岚平静地说:“我没看过,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屋睡了。”
“跟老子装什么蒜?是不是发现什么?”廖哥浑身的肌肉绷紧,大手擒住她瘦削的肩膀,“老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不说清楚,你别想走出去。”
许温岚摇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我说过,我不知道。”
廖哥的手加重力道,咬牙切齿:“不要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廖哥,等等!”
许任文从房门探出身,看了眼许温岚又看向廖哥,声带祈求说:“她脾气倔的很,我来跟她谈谈。”
廖哥顿了半晌,缓缓松开她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没读过几年书,有两句话一直记得,识时务者为俊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许温岚置若罔闻,从他右肩擦身而过。
许任文拉着许温岚,去他的房间谈话,语气平缓地问:“怎么大半夜去哪个房间,是放心不下我那个朋友?你果然还装着一颗医者仁心。”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直截了当的说:“你不是他朋友吧,告诉我实话,他是不是你们绑架过来的?”
料不到,许任文很坦白的回答:“是,你果然看出来了。”
他哥虽然好赌成性,好歹从小是一介良民,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许温岚难以置信:“这种事你干的出来?是不是廖哥逼你干的?”
许任文的目光一滞,面朝窗外,重重沉了口气:“我是欠廖哥的人情。这些年,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我差点被人卖到黑窑厂,是廖哥救下我。”
许温岚并不报以同情:“以前你赌博欠下的钱,都谁帮你还的债?爸就是被你气进医院的,后来屡试不爽屡教不改,我终于明白一点,写再多的书也填不了你无底洞,做妹妹的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意思回来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欠下多少赌债?”
许任文说:“一千万。”
许温岚的耳朵嗡鸣一声,对她这种小作者来说,这无疑是天文数字,把整个人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她气得发抖,一拳捶在他的胸口:“混蛋,绑架的事你居然做的出来!”
许任文任由她捶打几拳,岿然不动:“我输了那么多钱,债主们不会放过我,这辈子已经算是毁了,何不最后再拼一把。”
许温岚问:“拼一把,然后坐牢?”
许任文正色:“不会的,廖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我们不会出事的。”
原来廖哥就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这不止他们第一次绑架了。
许任文继续说:“地下赌场这极隐秘的地方,连出入的摄像头也没有,要人消失轻而易举。屋里躺的那位有钱人,连戴的手表市场价值都九十万,八千万绑票价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
许温岚问:“八千万是狮子大开口,万一估计错误,被勒索的人付不起怎么办。”
许任文说:“那我们可以议价,五千万也过得去。”
许温岚很想笑,眼前最熟悉的人,被金钱泯灭良知,俨然变成陌生人。
许任文声音放软:“不要生事,乖乖配合我们的行动。不管怎么样,你是我许任文的妹妹,这点永远不会变。”
许温岚嘴角微抽:“你想拉我入伙?”
许任文:“廖哥会分你些钱。”
许温岚笑而不语。
许任文目露忧伤,祈求的说:“算哥求你一次,做完这一票,以后再也不犯了,带着钱远走高飞。而且你如果违抗廖哥,他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点伤害。”
许温岚睥睨他,不带些许同情,丢下最后一句话:“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一切的果实都是你种下的。”
回到卧房,许温岚发现里头被扫荡一空,柜子里的东西被清了出来,地上散满白花花的收稿,都是她辛苦的耕耘。
廖哥立在屋里,翻看其中一张稿纸,朝许温岚噘嘴一笑:“原来你是作家,写的什么玩意?”
许温岚说:“悬疑犯罪。”
“狗屁不通。”廖哥嗤笑的打了个响指,示意清理好屋子的胡飞,跟自己离开。
门被从外面锁上,许温岚蹲下身,一张张拾起稿纸,纸面印出丑陋的黑脚印,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仔细一想,许任文把犯罪现场设在湖岛,多么的明智。
湖岛是与世隔绝的存在,没网络没电话线,手机信号非常差。为防止她报警,屋里唯一跟外界通信的手机,被胡飞收缴起来。
只要她有点反抗行为,可能跟蒙脸人同样下场。
她当晚被软禁在屋里,靠在床边翻看国外悬疑名著,等疲倦的时候,关上床头灯,整个人浸透在黑夜的泥沼。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她写过不少犯罪案例,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仿佛自己写过的剧情展现在眼前。
从未有过的刺激。
妥协吗?绝不可能。
相反,她要做出所有人预料不到的事。
第二天,许任文轻敲她的门,叹息地说:“岚岚,哥对不起你,忍一忍就好了。”
许温岚靠在门边,郑重地说:“不用道歉,我昨晚想好了,你的事情我竟然掺和进来,怎么也跟我脱不开关系,倒不如我加入你们。”
许任文大吃一惊,欣喜的说:“真的嘛,我去跟廖哥说,要他放你出来。”
急促的脚步在走廊消失后,许温岚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现在要考虑的事,该怎么骗取他们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