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一章 拨云见月
第192节 v33 省委书记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是难逃的。木已成舟，政府可以不去挖尸体，但违背政策的活人家属是要从严惩处的。虽然这种惩处不触及法律，但党纪政纪处分却是严重的，一般的平头百姓没什么，但如果是党政领导干部，那这官职就一撸到底了。因此，赵爸爸特别交代：谁都不许通知远在北京的李力行，他职位最高，如果回来奔丧，首当其冲挨处分的肯定是他。赵爸爸临终时，还没忘了把这条遗言再强调一遍。
赵家兄弟姐妹当然不敢违背，一切按照赵爸爸生前的预谋进行，果然十分成功。等政府和有关部门发现时，赵爸爸已经安然入土几天了。虽然这事很操蛋，影响很坏，让政府部门很难堪，但大家和赵爸爸的个人关系都很好，谁也不想去和死人计较了，只能追查策划和实施这一违纪违规行为的活人。
李力行在北京没回来，不知者不为过，板子自然打不着他，三哥赵文杰就成了事件的主谋，因为他是局长，是参与这一事件的家庭成员中职位最高的领导干部，觉悟和政策水平也应该最高，而且也只有他有可以从重处分的资本：开除党籍，撤销局长等一切行政职务，行政记大过，留职察看，以观后效。这些惩罚，赵文杰早就预料到了，甚至在赵爸爸生前还表达过强烈不满：“凭什么你就向着李力行，牺牲自己的亲儿子这一来我就成了最大的顶缸者了，我这么多年都白干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你这点官算个屁啊，能和力行的前程比吗你是我的亲儿子，难道想让力行一个外婿替你顶缸”赵爸爸教训他说：“再说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啊，如果不是打着力行的牌子招摇，就凭你那点本事，能当上局长你就知足把吧如果挨处分，那也是应该的，你不担谁担”
“那您就不能为我想想，非要”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披麻戴孝，不要排场，不要追悼会就只要这个，土葬。”赵爸爸说，“你要是把我火化了，我化成灰都饶不了你。”
赵文杰一直很委屈，觉得全家人都欠了他的，而欠他最多的，当然是李力行了，要是他回来奔丧，他就是最大的官了，自然就是事件的主谋，而赵文杰最多只是个从犯，性质就完全不一样，就算当不上副县长，自己也许还在局长的位子上坐着。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是了，连工作都差点丢掉。赵文杰多次在电话里和赵文娟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郁闷，甚至毫不讲理地迁怒于妹夫李力行，弄得赵文娟都不怎么想理睬这个三哥了。
不过，赵文杰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处分之后不久，他干脆留职停薪下了海，和别人倒腾生意，合伙开矿，很快就发达了，现在在北山也算得上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只是因为前面的过节，加之李力行赵文娟远在西海，和赵文娟一家人就疏远了很多。赵文娟也只是从别的兄弟姐妹那里知道他是个大忙人，了解他的一些大致的情况。
现在，回到了江南，自己少不了要和兄弟姐妹密切关系，而最需要弥补的，就是自己和这个三哥赵文杰的关系了。所以赵文娟打电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文杰。
赵文娟拨通了三哥的手机。不一会，电话里传来赵文杰熟悉的声音：“是娟子吧哈哈，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赵文杰的情绪看来不错，赵文娟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和周围所有的人融洽和睦，自家的兄弟姐妹就更不必说了。她亲热地叫了一声三哥，将自己来月城以及安家和今后的打算都说了，也算是和家里人通个气。
“好，好，”赵文杰连声说，“我还真想给你打电话呢，正打算来月城一趟，看看你和力行。力行当省长了，全家人都很高兴，一致推举我做代表来道贺呢”
“你来就行了，别搞这一套，力行不喜欢张扬。”
“是，我还不知道他啊，就是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呗，”赵文杰说，“其实啊，我最想看的是你这个小幺妹。都很多年没见你了。”
赵文娟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也想你们啊，家里其他人都好吧”
“都好都好，有你三哥罩着他们，能不好嘛不瞒你说妹子，你三哥可不是当年那个倒霉蛋了，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呢别看力行当了省长，我敢说，他也就是个辛苦劳碌的命，哪有我这么自在舒服。”
“是吗，你怎么自在舒服了说来听听。”赵文娟说。
“我现在在山阳，”赵文杰说，“明天可能来月城，我们见面再说吧”
“你在山阳力行就在山阳调研啊，你见到他没”
“我没见着，”赵文杰说，“听说他今天一早回月城了，现在应该到了吧。”
李力行回月城了，这消息让赵文娟很兴奋。也许今天晚上就能和丈夫共枕同眠了。挂断三哥的电话，她想给丈夫打电话证实一下，是不是回月城了，但想想还是忍住了。李力行在外，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她是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免得干扰他的工作；而李力行只要闲下来，就会打电话给她，如果没有打，那就说明他很忙。
赵文娟没心思再打别的电话了，开始满屋子忙碌起来，把那些该弄妥的地方都弄熨帖了。她要让丈夫回到家里后，看看她这些天的成绩，来个耳目一新的惊喜。而这里，就是他和她今后的二人世界了。收拾完屋子，她又认真仔细地收拾起自己来，一边收拾，一边心里又泛起小别新婚的温馨甜蜜和期待。
3
省委书记高树德如果没有重要的会议和公务活动，一般都会准点下班回家吃晚餐。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雷打不动。只是，自从担任省长省委书记，这种习惯就有点身不由己，和家人共进晚餐也变成了一种奢侈。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工作不过夜的信条，每天下班前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然后一身轻松地离开办公室。
但今天，高树德破例让秘书小王通知常委食堂，准备一桌晚餐，并且晚上加班，下班时间早就过了点，但他却一直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屁股一点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秘书王景山是从高树德担任雍阳市委书记时就一直跟随的老秘书，可以说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老领导了，但高书记今天的举动还是让他感到很纳闷很意外。他仔细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小本本，上面记录着早上和秘书长一起议定的日程安排，发现晚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项需要加班处理。按理说，今天应该是高书记难得奢侈一下的日子，要是往常，他会准时下班，回家陪高夫人吃晚餐聊天，而自己也可以早早回家和家人团聚。
高书记和自己的妻子感情很深，这是江南政坛广泛传颂的一大佳话。他们的经典爱情是进了历史博物馆的，展厅的墙上一直陈列着他们年轻时的经典合照，只不过那时他还只是个下乡知青，因为爱情而扎根农村，被树为大家学习的榜样。他们的故事和那张照片曾经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甚至到现在，大家都会时不时地提到那张照片，因为照片上的人都被时间彻底改变了，一个成了主政一方仪表堂堂的省委书记，一个则成了枯萎不堪形同废人的病秧子，夫妻两人的巨大反差甚至成了大家公开场合津津乐道和私下悄悄议论的话题。有夸赞称道的，有羡慕崇敬的，当然也有困惑不解，甚至不怀好意揣测猜度的，不一而足。只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闲话只局限在了解省委书记和他家庭内幕的范围内传播，毕竟议论他人的家庭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更何况是江南省的第一家庭呢；而公开传扬的则是他们年轻时的浪漫美好和现在的不离不弃白首同心。更难能可贵的是，因为高夫人的疾病他们没能有个孩子，而高书记毫不挂怀，深爱一如既往，这无疑体现了一个省委书记高风亮节的高尚情怀。
秘书王景山无疑是最好的见证人，高书记的德行让他深怀崇敬，让他心甘情愿十年如一日地追随他。高树德接任省委书记时，王景山曾经有过一次下基层锻炼的机会，但他放弃了，因为高书记早就离不开自己这根得心应手的拐杖。王景山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表示要永远追随，高树德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秘书人选，就只好委屈他了，当然再委屈，也就是这届省委书记，不管之后是高升还是退隐，王景山都可以自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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