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压低声道:“来了,你从门口进去制服他,我守住窗口,防他从窗口逃走。”
马强悄无声息溜到书房门口,房门敞开,房里的黑衣人正举着火折子,在书架中翻找。马强屏息抬掌,向那人背上道拍出,这一掌几乎无声无息,马强暗喜,不想如此轻易得手,手掌距那黑衣人后背已不足两尺,那人似乎惊觉,闪电般侧身滑开,马强又一掌跟上,那人举掌相拼,硬接马强一掌,功力竟十分强劲,幸好马强占有先机,左掌一个虚招,右掌后发先至,一掌击中那人,那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雅儿已从窗口钻了进来,那黑衣人的火折子打斗中掉在地上熄灭了,雅儿自己点了火折子,上前查看那黑衣人,一照之下,她不禁嘿嘿笑了起来,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老朋友刘德大掌柜。”
马强此时也看得清楚,那张苍白细嫩的脸,不是刘德还会是谁。心底暗暗吃惊,没想到幕后的真凶竟是刘德,而他一介生意人,掌法却颇有造诣,难怪能杀死柯守仁。
刘德受伤不轻,疼得在地上蜷成一团,雅儿还不放心,又点了他几处大。一边用火折子照着刘德痛苦的脸,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和刘德在长安几番争斗,丝绸生意始终被德福行打压,现在这死敌被她踩在了脚下,怎能不让她得意万分。
雅儿将战利品欣赏够了,拖任长语气道:“刘德,你栽在我手里,可服不服气?”刘德一声不吭,只报以怨恨的眼神。
雅儿接着道:“说吧,你为何要杀死柯守仁,又为何要定下假劫镖嫁祸雄虎帮的计谋?”刘德忍痛道:“有什么好说的,败在两个小毛头手里,是我小看了你们,现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雅儿冷笑一声,道:“你不说便由我来说,你、侯元通、柯守仁三人早就认识,每一个都是财粗势大之人,再加上你们互相勾结,在陕西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侯元通帮柯守仁打压各家商队和镖局,而你可以从侯元通那里买进极低价格的丝绸,当然雄虎帮多年为非作歹,却从无官府打击,很可能就是你和柯守仁买通官府的结果。”
刘德没有否认,雅儿继续道:“可自从侯元通身死,马强做了雄虎帮帮主,你们这铁三角的关系就被打破,你和柯守仁因为生意受阻,便定下了陷害马强和雄虎帮的计谋,想让小苍山重回混乱之中,我说的对不对?”
刘德苦笑道:“我们三人自认为可以纵横陕西,不想尽数折在你们手中,也算无能之极了。”马强只关心正道遗失的密信,急切问道:“你们假装镖队被劫,那些正道的密信去了哪里?”
刘德道:“那些书信都烧了,我们只为求财,不愿卷入这江湖恩怨中。”马强暗中松了一口气,那些书信只要没有落入魔道手中,正道便不会有所损失,他也好向杜千柳等人交差了,便对雅儿道:“好啦,现在已抓住真凶,将他交给正道处置,以后的事我们不用管了。”
雅儿摆手道:“且慢。”她盯着刘德,喝问道:“我问你,你要死还是要活?”
刘德怎会不知她话中意思,忙说道:“要死又如何?要活又如何?”雅儿道:“要死的话,就将你交给正道处置,到时你不但难逃一死,恐怕还要弄个身败名裂。”刘德已全无从前的神气摸样,低声下气道:“我要活!”
雅儿接着道:“要活的话很简单,我现在就放你走,不过你回长安后,要将德福行关门结业,把生意和客人都转到我们马记丝绸。你答不答应?”
刘德迟疑道:“我并不是德福行的大东家,要德福行关门歇业,我还做不了主。”
雅儿道:“不关门也没关系,你既然是大掌柜,只要将你们的客人全介绍到马记丝绸来,你在做些手脚让德福行经营不济,早晚也要关门。”又道:“此事若成了,当然也不能亏待了刘掌柜,您入股也好,拿现银也罢,一切都好商量。”
刘德连声道:“好!姑娘真是爽快,咱们就一言为定。”又向雅儿献媚道:“你算找对人了,有我从中谋划,不出一年时间,我保证长安的丝绸生意尽入你掌中。”
马强听着不对劲,眼前两人像是谈起了交易,忙打断道:“不可,他是劫镖案主谋,只有将他交给正道,我们才能洗刷冤情。”
雅儿却道:“不然,眼下柯守仁已死,我们只要将事情全推在他头上,那些密信又被烧了,正道必无话说。现在咱们急需扩大丝绸生意,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马强想想雄虎帮难以为继的困境,一时犹疑不决,刘德怕他变卦,怂恿道:“马兄弟,不是我夸下海口,有我相助,保证能让你的丝绸庄一年之内做到全长安城最大,那可是千万两银子的生意!”又叹道:“我老啦,终是斗不过你们年轻人,将那生意都交给你们也好,我就能安安心心养老了。”
马强已经完全动心,默不作声退在一旁,呆呆看着雅儿解开刘德道,只见这两人一谈成交易,即刻由死敌变成老朋友一般,雅儿扶起刘德道:“刘掌柜,今天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你是这丝绸行里的泰斗,我们是还没进门的学徒,今后还请您多多指点。”
刘德也谦虚道:“哪里,哪里,从今往后,姑娘和马兄弟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刘德绝无二话。”
雅儿拱手道:“那我先行谢过刘掌柜。”又向门口摆个手势道:“刘掌柜请慢走。”刘德回礼道:“告辞了,回见。”说完捂着呲牙咧嘴出了门去。
马强拉回雅儿,担心地道:“他是劫镖的主犯,如此放他走,若被正道发现了,我们该怎样解释?”
雅儿道:“只要
将事情全部推在柯守仁身上,刘德不说,我们不说,天下还有何人知晓?”
马强还要说话,雅儿打断道:“好啦,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们不如马上赶去长安,看看刘德会不会履行诺言。”
次日清晨,三人赶回长安的丝绸店,接下来几天,刘德果然守信,源源不断有客人介绍过来。刘德不但将客人拱手相让,还将德福行出货的价格等各种机密暗中提供给雅儿,让她得心应手地做成生意。
一时间,马记丝绸生意暴涨,积压的存货一销而光,雅儿整天乐得合不拢嘴,马强虽然心底隐隐不安,然而看着银子流水般进账,早将一丝隐忧抛至九霄云外。
转眼过去半个多月,这天马强刚进店门,只见雅儿杏目圆瞪,俏脸上挂满怒容。正要出言询问,雅儿怒气冲冲道:“这个刘德,他找死呀?已经有两天没介绍客人来了。我们走,去找他问个明白。”说着拉起马强出了门,急匆匆赶到德福行,却见里面冷冷清清,向一个伙计打听,那伙计道:“我们刘掌柜已经过世两天了,家里还在办丧事呢。”
马强和雅儿面面相觑,各自吃惊不小,雅儿急忙问那伙计道:“他是怎么死的?”那伙计答道:“听说是夜里发病死了。”说罢丢下两人自顾忙去了。
马强喃喃道:“怎么又死了?”雅儿拉起他就跑,道:“我们赶快去刘德家,希望还能看到他的尸身。”
两人赶到刘德的大宅子,果然见四下挂了白幡,正厅里设了刘德的灵堂,进去一看,当中摆着漆黑的大棺材,刘德已经入殓了,雅儿本想看看尸身来推断死因,此时是不可能了。
所谓死者为大,马强和雅儿在灵前磕了头,看见答礼的家属中,领头的是一个胖妇人,年纪四、五十岁,应该就是刘德的原配夫人。雅儿眼珠一转,哭声喊道:“表嫂!”扑到那胖妇人身边,又哭哭啼啼道:“表嫂,我表哥他好狠心,就这样丢下你走了。”
那胖妇人听雅儿叫她表嫂,心想应该是刘德的表亲,刘家枝繁叶茂,还有很多亲戚远在外地,妇人虽和刘德成亲快三十年,也不敢说夫家的亲戚全认识了,此时见雅儿哭得真切,哪还会起疑心,也抹着眼泪道:“妹妹呀,你表哥就这么没了,我以后怎么活呀?”
雅儿抱着她安慰一阵,道:“表哥身体一直健朗,怎么说没就没了?”胖妇人道:“唉,夜里发急病,叫大夫来已经迟啦。”雅儿道:“到底是什么病?大夫可有说?”胖妇人道:“大夫也说不清楚,只道是急症。”
雅儿心里暗骂那个庸医一声,对那妇人道:“表哥走的时候,有表嫂陪在身边,他走也安心了。”那妇人听了,愈发悲痛,悲啼道:“妹妹,我恨呀!你表哥走时,我连最后一眼也没看上,这个老死鬼。”
雅儿不解道:“表哥夜里身故,表嫂怎会不在他身边?”妇人哭泣道:“那个老死鬼,娶了一房又一房,多少年没挨过我的枕头了。发病那天,却是在三娘的房里,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马强在一旁听了半天,此时才明白雅儿假扮刘德表妹,和胖妇人唠叨许久,乃是想要问出刘德的死因,和死的时候有谁在他身边?
这时旁边挤来一位全身白孝的美貌女子,她盯了雅儿一眼,问那胖妇人道:“大娘,这位是什么亲戚?以前没见过。”胖妇人道:“三娘,这位是刘德的表妹,她真是有心了,还来送表哥一程。”原来这女子便是三娘!如此说来,刘德当晚便是死在她身边,马强不由多看了这三娘几眼,只见她容貌十分漂亮,却也并不狐媚,倒有些贤惠女人的感觉。
三娘眼中闪过疑惑,问雅儿道:“表妹是从哪里来?三娘眼拙,一时没认出表妹来。”雅儿不慌不忙道:“我从长安乡下来的。”三娘跟着道:“原来刘德在乡下还有个表妹,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言语虽然平静,但怀疑的意思已尽然显露,那胖妇人怕怠慢了客人,连忙道:“三娘,刘德平日里太忙,哪会和你说这些事情。”
雅儿又安慰几句“节哀顺变”的话,起身告辞,和马强出了刘府。一上街道,马强迫不及待问道:“这刘德真是病死的吗?会不会又和劫镖案有关?”
雅儿边走边道:“从刘德被我们揭穿阴谋到现在,不过半个月时间,若真是病死,那也太巧了。”
马强心中一凛,道:“难道刘德仍不是劫镖案的最后主谋,他身后还有人指使?现在刘德的死又是杀人灭口?”
雅儿道:“完全有可能,是我大意了,以为刘德就是主谋。”
马强急切道:“柯守仁和刘德都死了,这件事越来越不简单,背后说不定有个大阴谋!”又责怪雅儿道:“都是你不对,当时便应该将刘德交给正道,你偏要放他走,现在麻烦了。”
雅儿不满道:“我放刘德走,你也没阻拦,却责怪起我来。”马强自知理亏,挠头道:“眼下该怎么办?你快出个主意。”他突然一拍脑袋,兴奋道:“有了!我们便故技重施,去到刘德的书房,看看有什么密信之类的,能帮我们找出真凶。”
雅儿忍住笑道:“你就学会了这一招?要知道刘德已经死了两天,有什么密信都被人拿走啦,凶手还等着你去取吗?再说刘德是夜晚死在家中,说不定是刘家有人和凶手里应外合,若是如此,这人能很方便地清理刘德生前物品,就更不可能让人在刘德房中找到线索了。”
马强惊道:“刘家有人配合凶手杀刘德?那会是谁?”雅儿道:“我不能肯定,但那个三娘十分可疑。”马强脑海中闪过三娘艳丽的容颜,点头道:“不错,有道是‘人命出于奸情’,这老夫少妻难免致使红杏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