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呼一声,雅儿捡起这叠信粗粗一看,每一封落款都是柯守仁,她高兴笑道:“这回让我抓住了。”抽了第一封细读,上面写着:“元通老弟,本月途径小苍山的镖队,承蒙老弟照顾,一路畅通无阻,现奉上银元一千两以表谢意。”
又看第二封,写着:“元通老弟,万宝商行嫌我要价过高,货物不肯再交给振远镖局押运,还请老弟代我教训一番。本月二十五日万宝商行有商队将路过小苍山,请老弟截下货物,他们受此教训,今后必将求我押送货物。老兄我在此先奉上白银三千两,事成后另有酬谢。”
再看几封,有的是柯守仁要侯元通对付其他镖局,打压竞争对手的。有的是要侯元通多劫几次商队,让振远镖局趁机提高押运价钱的,每次柯守仁都附上银两酬谢。总之是两人间互相勾结谋利,打压商行和其他镖局的勾当。众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想当中有如此多机关。
傅冰岚此时也无话可说,雅儿叫道:“好一个镖侠,竟勾结山匪,做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马强也是暗暗惊心,他和柯守仁接触多次,对这个总镖头多有钦慕,不想他竟是如此卑鄙的人物。
刘敬堂道:“我跟随侯元通多年,还不知他和柯守仁暗中有这些交易。不过这些信件和本次振远镖局被劫,当中却没有联系。”
傅冰岚也道:“是呀,这些思都是侯元通生前的事情,不能帮我们找出这次抢劫镖队的真凶。”
众人都点头称是,雅儿却摇头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侯元通在世之时,柯守仁在他的帮助下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马强做了帮主,再无人和他里应外合,尤其是雄虎帮不再拦截过往商客,小苍山境内太平无事,很多商行就不必再求振远镖局押运,他柯守仁定是损失惨重。若我猜的没错,这次劫镖定是柯守仁监守自盗,他假装镖队被劫,然后嫁祸给马强和雄虎帮,因此事牵连正道,最后的结果定是雄虎帮被正道剿灭,兄弟们四散逃走,到时群龙无首,一个个另立山头,小苍山又乱成一团,他柯守仁自是坐收渔翁之利。”
一番话听得大家瞠目结舌,刘敬堂咋舌道:“好狠毒的计策!”马强也道:“那柯守仁看着敦厚和气,怎会如此毒辣。”
雅儿不屑道:“自古都是无商不奸,那柯守仁若真是老实厚道,怎能得来这如此大的家业?”
马强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问道:“眼下却该怎么办?”雅儿道:“很简单,我们就拿这些书信找柯守仁对质,要他承认镖队是自己劫走的。”
马强道:“若他不承认呢?这些书信并不能直接证明是他劫走镖队。”雅儿道:“若他不肯承认,我们便威胁他将这些书信公诸于众,到时他将被千夫所指,再也无人会和他做生意。”
马强犹豫道:“这能行吗?”雅儿自信地笑道:“肯定能行,也不要他承认一切都是他干的,只要他肯交出正道要的密信,我们又不赶尽杀绝,他一定会同意的。”
马强道:“好!就这么办。”接过雅儿手中的信件正要收入怀中,却发现最底下还附了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马帮主安好!贱妾临走之时,发现了这些信件,估计马帮主用得上,贱妾怕被别人先行取走,故收藏在这衣篮之中,希望对马帮主有所帮助。落款是云霞。马强暗忖道:原来这是铁螳螂临走留下的,她发现了柯守仁与侯元通之间的密信,故意留在了这衣篮之中。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在仓促之余,竟能想到这些信件将来会对我有用,还猜到会有人来偷取,所以藏在这旧衣箱之中,再放一张牌九引我发现,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念我们之间的旧情吗?或者仅仅是为了报答我?
雅儿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我们马上赶去柯府,找柯守仁问个明白。”马强将信件收好,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
马强和傅冰岚雅儿三人赶到柯府时,柯府门前庆贺新年的灯笼和对联还在,雄伟中添了几分喜庆。马强心情沉重而复杂,柯守仁待他不薄,眼下却免不了要正面交锋一番,更何况还有那依荷小姐,若和他父亲闹翻,以后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傅冰岚与柯家人交往密切,此时自也是心下黯然,只有雅儿斗志昂扬,仿佛套住了一只狡猾老狐狸的猎人,迫不及待要见到自己的猎物一般,她抢先叩开了柯府的大门。
柯守仁气色颇好,热情地接待了马强三人。在客厅落座后,柯守仁知道马强定是为劫镖之事而来,支开了依荷等家人,马强暗中松了口气。柯守仁微笑道:“马帮主,劫镖的案子有了眉目吗?可是雄虎帮的兄弟所为?”言语仍是沉稳而亲切。
马强虽已清楚他的真实面目,还是被他的风度所折服,老老实实
回答道:“我询问了帮中各个堂口,都不承认曾劫过镖。”柯守仁叹道:“唉,雄虎帮为寇已久,帮中人物都是强盗习性,哪会轻易就招供的。马帮主要治理这一帮人,也真是为难你了。”
马强应付着点头,心中盘算着提起那书信的事情,终是不知如何开口,雅儿已不耐烦,拱手对柯守仁道:“柯镖头,我们在调查此事之时,在侯元通房中找到许多信件,都是你写给他的。我们看过信件,当中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今天特地来向你讨教。”
此话一出,马强立即望向柯守仁,看他有何反应,却见柯守仁表情毫无变化,他脸色虽然一如平常,却也没有即刻回答,只颔首良久,才缓缓地道:“你们远道而来,还没有用过晚膳,我去吩咐伙房准备,你们稍坐片刻,等吃过晚饭我们再谈。”不等马强回话,他起身离开客厅。看他背影依然挺拔,脚下却有些踉跄,显然被雅儿的话深深击中,马强此时再无怀疑,柯守仁在劫镖案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客厅中只剩下马强三人,傅冰岚紧张道:“现在怎么办?要将柯守仁抓起来吗?他会不会逃走了?”
雅儿道:“不用着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能丢下这偌大德家业吗?只要他肯交出正道要的东西,我们也可放他一马,不拆穿他。”
过去了几刻钟,柯守仁再没有回来,突然听见后院一声惊叫,接着一阵嘈杂声,然后有人喊道:“老爷上吊了!老爷上吊了!快救人!”
马强惊得立起身来,和雅儿两女冲进了后院,只见东厢房前已站了一堆人,马强挤进房里,那柯守仁正直挺挺吊在房梁上,几个家丁慌乱地将他从绳索上放下来,一摸鼻息,早已经断气了,名振陕北的柯总镖头竟如此身亡!柯家人顿时一片哭天抢地,马强不曾想有如此变故,一时呆立场中茫然失措。依荷扑过来厮打他道:“你究竟跟爹爹说了什么?竟逼他自杀了!”柯家人闻言,立即炸开了锅,团团围住马强质问,马强百口莫辩,结结巴巴道:“我们刚和柯老镖头说了几句话,他便匆匆离开了,怎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柯礼嘉指着马喝道:“快将这灾星赶走,快滚!”
三人被赶出柯府,此时天色已黑,只得先找了客店住下。柯守仁突然自杀,下一步该怎么办?马强一时毫无对策。正准备睡上一晚明天再做打算,雅儿溜进房来,拉起马强道:“我们走。”马强不解道:“要去哪里?”
雅儿道:“去柯府。”马强更加茫然:“去柯府干什么?”
雅儿断然道:“柯守仁不是自杀的,劫镖案幕后还另有主使。”马强吃了一惊,道:“此话怎讲?”
雅儿道:“我看了一眼柯守仁颈部的勒痕,不似上吊造成的,倒像是被人勒死后再挂在绳索上,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马强更加惊愕,问道:“那是何人杀死了他?”雅儿道:“必是劫镖案的另一主谋,柯守仁见我们怀疑到他的头上,便回房与这人商量对策,那人见事情将要败露,干脆杀死柯守仁,柯守仁一死,便无法再追查到那人身上了。”
马强觉得颇有道理,仍不解道:“那我们现在去柯府要干什么?”
雅儿道:“你想一想,侯元通死后,他的房间为什么被人翻动过?现在看来,定是柯守仁去找回他写给侯元通的信。”马强不住点头,雅儿又道:“而杀死柯守仁的人,他和柯守仁之间说不定也有书信往来,就算没有书信,也保不准柯守仁自己会写下只言片语,这些证据便能让那人暴露身份。”
马强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我们现在去柯守仁的书房,看能不能找到这些证据。”
雅儿诡秘一笑,摇头道:“不是,我们不用去找什么证据,只要守在柯府,保准那凶手会自动送上门来。”
马强大惑道:“这又是为何?”雅儿道:“那凶手杀死柯守仁,乃是因为事发突然,杀人后又匆忙离开了柯府,前后都没有时间去翻查柯守仁的物品。他一定会趁着今晚的夜色,去柯守仁的房间销毁证据。”
马强叫道:“那样便能被我们抓个正着!”雅儿道:“正是。”
马强道:“那我们赶快走,要不要叫上傅冰岚?”雅儿道:“不要拉上她,她那个死脑筋只会误事。”
两人不敢耽误,出了客店,借着夜色潜入了柯府,此时柯家已摆起了灵堂,柯守仁的法事也已经开始,灵堂里阵阵喧闹,后院却一片寂静。马强和雅儿潜伏在院中的花坛里,紧紧盯住柯守仁的书房。
一直到半夜也不见动静,马强已经昏昏欲睡,突然被雅儿轻推一下,忙定睛一看,有一条黑影翻过墙头,敏捷地蹿入书房中,接着房里闪出微弱的火光,似是有人打燃了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