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的脸只是有稍纵即逝的错愕,随即恢复了平淡,她扯着脸皮,侧子,让出道来,说:进来吧。沈浅不禁把嘴抿得更紧,她拉起尤然的手,进屋。
几乎是同时,沈母与尤然把目光瞟向沈浅握住尤然的手。沈母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尤然更是高深莫测地盯着看了一阵。
两人几乎达成了协议一般,又同时收回目光,四目相对。这情景是何其相似,当初沈浅也是拉着尤然进屋,沈母也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交握的手看,然后望向尤然。
唯一不同的是,尤然那个时候把手抽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他亦用同样淡然自若的目光反馈给沈母,那眼神中夹杂着笑意还有一份坚韧。
当初的少年羞涩,可以轻易分开手,如今已经不同了。沈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只是莞尔,随后又是面无表情。
沈浅和尤然乖巧坐在沙发上,静等去倒水的沈母。沈母倒了两杯凉白开放在他们面前,讪讪笑道:天气有些热,就不泡茶了,喝白开水将就吧。
尤然微微一笑,妈,什么都行。
沈浅斜睨一眼,眼神似乎传递出,你个死不要脸的,不准乱叫妈。
沈母也不适应他突然的称呼,凉凉地回应,说实在的,虽然我很感激你对浅浅的爱,只是你也知道我姐姐和你家的关系,当初也是一腔热爱,下场却是如此。把我女儿嫁到你家,我还是有些芥蒂。
沈浅有些疑惑,不懂沈母这话的意思。尤然微微垂下脸,轻轻地点了点头,浅笑,我没有浅浅是活不了了。撇下浅浅,那就是撇下我的命。我还是希望自己命长点。
沈浅皱了皱眉毛,古里古怪地看着尤然,觉得他的这话把她肉都震麻了,这么一个下流胚子,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沈母扑哧一笑,那我自然是不能草菅人命。
沈浅更是大惊了,沈母很少笑,这话居然把沈母逗笑了这话好笑
沈母忽而收敛了自己,对尤然说:我想,是时候告诉浅浅一些事了。沈母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一会儿,她手里端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沈浅,浅浅,这是你的过去。
沈浅愣了一愣,有些笨手笨脚地接了过去,然后慢慢地翻了起来。第一页是她满月的时候,趴在床上,傻傻地朝着镜头,依次都是些很小的照片,只有她一个,偶尔有沈母闪影,但几乎寥寥无几。
她十几岁的照片,连沈母的影子都没有,只有沈浅一个人孑然独立。翻到后来,终于有了别人的人影,她搂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孩,两人照得都很傻,但两人笑得是那么甜。
这个男生叫尤初,是你阿姨的儿子。也是尤然同父异母的哥哥。沈母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而后慢悠悠地睁开,睁开以后的眼神不如刚才有精神。
沈浅有些讶然,愣怔地侧头看向尤然,尤然只是轻轻地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相册里,以后的大部分照片都是沈浅和尤初,直到最后几张,才有沈母的出现。沈浅愣愣地看着这些照片,脑袋忽然有些疼痛,倒带一般想到一断断片段
哥哥,你长这么帅,应该很多女孩子追吧沈浅盯着刚出来的相片,看着上面的小帅哥调侃地说。
那位小帅哥说:可多了,可没有一个像浅浅这么可爱的,一个都想不要。
切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沈浅抄起旁边的衣服,朝他扔过去。沈母很无奈地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吃饭啦。
两人屁颠颠地聚在餐桌边上。
沈浅不禁蹙眉,不让自己去想了,她发现她越想,脑子就越疼。她继续翻照片,只是后面都是空白。沈浅一愣,抬起头看向沈母。沈母笑了笑,后面是你的秘密,你怕被我发现,特意空了很多页,你继续翻就是了。
沈浅依言继续翻了起来,翻了好一阵子,才见到一张涂鸦得歪七歪八的照片,而照片的主人翁就是在做的沈浅与尤然。
显然这张照片是特意照的。把椅子搬到教室后面的黑板前,两人还穿着校服,笔直地坐着,笑颜如花。在后面的黑板上,写着不是很好看的一个大红字:囍。
两人笑起来很甜,都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张滑稽的照片涂鸦的很厉害,两人的额头都画了三字,尤然画了胡子,还用红色水笔在手上添了一笔,就是在手上画了个小小的框,在框里写了比上面的囍字好看十倍的三个字:结婚证。
尤然默默地注视着这张照片,眼神有些空洞。这张滑稽的照片是沈浅要拍的。那个时候他没告诉她,他复读一年,她以为他要走了,便拉着他朝照相馆借了照相机让南南拍的照。
那时照片洗出来以后,沈浅欢呼地递给他,呐,这是我们的结婚照,到了大学,尽量放在显眼的地方,不时的拿出来显摆一两个小时。
浅浅,我们两个好傻啊。
你才傻呢,反正听我的,放在显眼的地方,天天晃荡。
天天看你这么傻样,我会吃不下饭。
谁要你看啊,我是让别人看,这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谁还要你这个二手货。哼。沈浅突然拿起一支笔,在相片的右下角写着:浅浅宝贝,我爱你,么么。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你好不要脸,自说自唱。
沈浅拽着他的胳膊,荡漾着这张傻逼样的照片看啊看,自我满足地说:回头把其他照片也添上几笔,真有意思。
你该不会写上,然然宝贝,我最喜欢你的小了。
沈浅一顿揣他,是啊,我喜欢到想直接阉了收藏。
那你以后就不性福了。
沈浅无所谓地说:我可以找别人给我性福。又不是你一个人。
也是,你提醒了我,不该只给你一个人性福。
事后,某男知道给一个人性福已经很吃力了
尤然回想起来,不禁扑哧笑了起来。沈浅在看到这傻逼的照片以后,一脸黑线。天啊,她当初这么傻逼比现在还傻逼吗
她赶紧翻了一页,结果还是这张照片,只是上面没涂鸦,而是在右下角写了一行字:沈浅是尤然的女王。
沈浅默了一会儿,对尤然说:你写的
你认为可能吗是你自己写的。
沈浅怀疑,她当初是个脑残。
她又翻了一页,还是那张照片,右下角还是用水笔写了一行字:尤然是沈浅的骑士。
沈浅忍不住又默了,她想,她花季的时候,有些妄想症。
沈浅再翻一页,结果还是这张照片。沈浅忍不住翻白眼,他们就照过这一张照片吗这张照片没有写字,干干净净,只是在旁边夹了一张纸条。
但上面的字还能清清楚楚地看的到:再见。
沈浅一愣,她再去翻找,什么也没有了。她疑惑地去看尤然,什么叫再见
尤然不说话,只是把沈浅的手握得很紧,甚至害怕她抽手,力道猛了些。沈浅被握得手疼,但也不吭声,而是用询问地目光看向沈母,这再见是什么意思
沈母说:你跟妈妈走了,所以再见了。
沈浅半信半疑,把目光转向尤然,尤然淡淡地笑,再见的意思就是再次相见。
两人是住在沈浅的小房间里,一米宽的床,很窄。沈浅本想让尤然到宾馆住,尤然不要,偏偏要跟她挤这个小床。沈浅不禁朝他翻白眼,你是自找苦吃啊,我可不愿意缩着睡,把你挤下床别怪我。
我躺下面,你睡我身上就是了。尤然坐在床上,振了振身子,觉得这张床还是有点弹性。他便脱下鞋子上了床,招了招手,妩媚一笑,来。
沈浅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某人吃痛地皱了皱眉,把她的尊臀抬了起来,妥帖放在不让他痛地地方,你这一坐,差点把你的幸福坐没了。
沈浅睨了他一眼,不说话,我可是要在家陪我妈妈半个月的,你真打算一直跟我呆着
反正我闲的很,等把你搞定了,我就去工作养老婆孩子了。
沈浅顺势倒在他的怀抱里,蹭啊蹭,其实我已经被你搞定了。你瞧你,长得又这么帅,家里又有钱,表面看起来你文秀,其实都不知道你衣冠禽兽。
你赞美人的方式很特别,我很喜欢你说我衣冠禽兽。他露出一副耐人寻味地笑容,然后伸手朝她衣服里面摸去,沈浅立即抓住他那越轨地手,在我妈这,你也敢撒野
你不说,我不说,咱妈怎么知道嗯他挑了下眉毛,嘴角浮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沈浅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说:会被听到。
你不叫就行了。说罢,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
不还没把话吐完,某人已经封住她的唇,肆意挑逗。沈浅很想哭,尤然技术那么好,她肯定会控制不住叫起来的,天啊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干那种事情也一样,偷才是最刺激最疯癫的兴奋。不过那晚,可是把沈浅憋坏了。
尤然是个很会在外做谦谦君子的绅士。他对沈母很有礼貌,他是有些事懂得该做,有些事懂得不去做,沈母是越看越满意尤然
了。只有沈浅在屋里抹把泪。这个男人啊,穿上衣服真是说不来的好啊,可是脱下以后,那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他有着很恶劣的恶趣味,喜欢看她想叫又不敢叫,非常纠结的样子
不过,沈浅在这几天里,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幸福。早上陪妈妈去晨练,到了将近中午跟尤然去菜市场买菜,他主刀,他后勤。然后等她妈妈回来吃饭,聊聊天,吃吃饭,话题平淡,却带着温暖。晚上痛苦并快乐的被某只禽兽折腾。
她以为以后可以这样一直下去,直到迎来不速之客。
那天,沈浅和尤然买菜回来,便见到一辆上得了档次的车停在院子门口。尤然见到这车,感到一丝困惑,他认得这车,于家的私家车。
沈浅还笑道:难道我邻居傍大款了她边说边笑,当差不多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菁菁从自家门口窜出来,浅浅姐,你跟哥哥是私奔回家的啊
沈浅哭笑不得,谁说的
你家有个阿姨,朝你妈妈一直哭,求你妈妈让你跟她走一趟。
沈浅蹙了蹙眉,也不知这个不速之客是谁,为什么突然造访,而且还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尤然微微眯起眼睛,眼神变化莫测。
进了屋子,只见沙发上坐着的除了沈母,还有两个人,便是胡女士,于天阳的妻子还有大女儿于南南。
沈浅愣了一愣,站在她身后的尤然则是把目光瞟向胡女士,只见胡女士见到尤然有丝诧异,眼神不断的逃避他的注视。
妈,这是怎么回事
沈母面无表情地对胡女士说:我女儿长大了,这事你还是跟她说吧。沈母撂下这句话,就进了里屋,留下分外尴尬的几人。
胡女士咬了咬牙,看向站在门口的沈浅,幽幽地站了起来,她走到沈浅面前,声音不大地说:沈小姐,我是于天阳的妻子。
沈浅阴着脸,不说话。
你母亲说你知道你的生父是谁。
沈浅冷了一张脸,你放心,我不会找他。
胡女士眼睛一闭,朝她跪了下来,顿时泪如雨下,哽咽地说:求求你去救救你的爸爸,你爸爸得了白血病,他一直不告诉我,现在化疗也于事无补,只能骨髓移植。但是我两个女儿的血型都不行,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
妈。南南想拉住胡女士,偏偏她不依,依旧死死跪在地上
沈浅大惊,被胡女士突然的下跪震惊外,还震惊那个前不久还见到的男人居然生病了。
不过,莫怪沈浅冷血,她没感到一丝难受,而是惊讶。
这个男人真可笑,到了快要死了,才来找我,认我沈浅不冷不热地说,也不扶起跪在她面前的胡女士。胡女士静默一阵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下,他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这次是我自己私下来的。
沈浅苦涩一笑,你们现在是有求于我,没诚意。
胡女士不说话,站在一旁的南南终于说了一句,要不是你妈的出现,我爸爸和我妈妈关系不会这么糟,你还好意思说没诚意都给你跪下了。
把责任都推到我妈身上是那个男人管不好自己吧有什么资格说我妈沈浅激了,第一次放开声音。
南南愣怔地说不上话,胡女士怒瞪她一眼,让她闭嘴,然后和颜悦色地对沈浅说:他毕竟是你爸爸,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又不一定能救他,不要把我看得太重了。
多一个机会是一个机会。
沈浅冷着脸,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确的吗我、不、去。她一字一顿地说完后面那三个字。
胡女士闷着不说话。南南看不下去了,她拉住胡女士,妈,我们走,我们不受这个气。
可是南南,你爸爸
妈,我爸爸那么对你,你还对他这么好从小到大,因为那个女人的介入,你们天天吵,每次吵得爸爸夜不归宿,你在家里砸东西,我和妹妹总是半夜被送到外婆家。是他对不起你,你现在为了他去求一个害了你一生的人,你要不要这么犯贱。
啪。一个巴掌打在南南脸上,胡女士咬牙切齿地说:现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是你爸爸他再怎么错,也是养我们一家的台柱,给你锦衣玉食生活的男人,你个不孝女。
胡女士睨了沈浅一眼,恨恨地离开。南南抹了把泪,跟了上去。沈浅傻愣愣看了这一台戏,不知道哭还是笑了。尤然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说:还是专心对一个女人好,不招惹别的女人,也不让自己的女人伤心,对吧浅浅
沈浅哭笑不得,你在说你
当然,我的做法很明智对吧
嗯。沈浅依偎在他怀里,安详地闭上眼睛,还好遇到一个明智的男人。
浅浅。沈母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沈浅从尤然怀里出来,愣愣地看着沈母那低落的表情,喃喃地说,妈,你
你去一趟吧,他毕竟是你爸爸,他要是死了,我她突然捂住脸,控制自己的情绪,浅浅,我当初生下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爱他
沈母摇头,因为我恨他。我想让他的孩子过得不好。可是我忽略了,这个孩子,也是我的孩子。生下你以后,我后悔了,之所以对你不好,是因为我没办法对你好。
沈浅不说话。
沈母走了过来,妈对不起你,因为受过伤,不信任男人。而且尤然的父亲又是那种抛弃妻子的男人,我怕他的孩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样子,所以做了糊涂事,硬生生拆散了你们。后来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什么都于事无补。还好,你们有造化,现在可以幸福了。你就算积点德,当是救个陌生人吧。
沈浅的心五味俱全,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眼前这个把眼睛哭得红红的女人。她知道沈母还是爱着于天阳的,更知道,要是于天阳就这样死了,她妈妈也活不成了。
当天,沈浅一直没有答允沈母,只是闷闷地不说话。
到了晚上,沈浅还是傻傻地坐在床上不说话。尤然走过来,搂她入怀,紧了紧,这个抉择很难选吗沈浅抬起头看向淡定自若的尤然,反问:你恨你爸爸吗
我把他当反面教材。
那要是你爸爸得了白血病,要你去配骨髓,你愿意去
尤然想了想,一脸认真地捧着沈浅的脸,像你妈妈所说,当救一个陌生人,给别人一个希望,成就自己的一点爱心再说了,也不一定成。
沈浅点了点头,忽而转脸忧心忡忡地对尤然说:你不介意我是私生女吧
尤然扑哧笑了起来,俯身亲了两口,管你是谁的女儿,是我女人就行了。说罢,不由她说,直接扑到,继续他的禽兽勾当。
沈浅答允了去配一配骨髓,不过事先跟胡女士达成协议,不准告诉于天阳有她这么个女儿,沈浅不想自己和妈妈现有的生活受到干扰。
胡女士满口答应,更或者是欣喜若狂。这无疑是对他们有益的。怎么说于天阳也是师长级别的军人,有私生女至少会名声不好,遭人口舌,严重的话,还会革职调查,引来很多麻烦。
其实沈浅哪有想那么多,是沈母一再要求沈浅这么做的。
沈浅不禁抱怨,别人都叫我妈沈母,我看叫圣母得了。
尤然扑哧笑了起来,圣母的孩子是耶稣,哪天把你脱光光,绑起来
去死。沈浅愤恨地说。
沈浅留下骨髓样本以后,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沈浅和尤然已经在江夏小区了。值得一提的是,沈浅和尤然在古镇的时候,浅浅生崽子了,一窝生了五个。沈浅说,狗一般生二到四个,生五个的蛮少的,可见我杂毛的种子多么强大。
尤然冷冷泼了冷水,留种子一般都是一炮一堆吧怎么说也是母的功劳。
沈浅咬牙切齿,这个也给她泼冷水,沈浅指着尤然,对杂毛说,杂毛,咬他,他说你性无能。
杂毛哪有理她,它在帮他的孩子洗澡呢,虽然是用舌头舔。沈浅不禁泪流满面,他说你性无能啊,你居然没反应。
我可没说,是你歪曲事实。性无能是不举,那浅浅的孩子是谁的不是杂毛的尤然挑了下眉。杂毛似乎听懂了人话,停下舌头,慢悠悠阴森森地转头看沈浅。
尤然扑哧笑了起来,揉揉沈浅的头发,你这样可是要把杂毛气死哦。
沈浅去医院的时候,很多人陪同,当然,是知情人。南南、胡女士、尤然。沈浅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尤然在一旁搂着她。南南看起来有些烦躁,双手交叉,目光看起来很不定。
胡女士是最紧张的,她一直交握双手,死死握紧,掐得手指泛白,手背发紫。
终于轮到他们了。
医生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所以人都一愣。
好消息就是,沈小姐的骨髓与于天阳的骨髓配对成功。
所以人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还有个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沈小姐怀孕了,要是想捐骨髓的话,孕妇不行,要么把孩子打掉,要么只能作罢。医生职业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