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亲娘照顾的孩子,是世间最可怜的孩子,臣妾只是觉得,对于公主来说,皇后娘娘是最好的母亲。”其时,她正在整理床榻上的衾褥。
“原来你是想到了朗朗,朕觉得,朗朗有你照料着,朕非常放心。”他从身后抱住她。
“臣妾到底不是朗朗的亲娘,倘若娘娘还在世,朗朗会更幸福的。”
“瑶儿……”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脑中浮现瑶儿的一颦一笑,“瑶儿在天之灵,看见你把朗朗照顾得这么好,一定会很欣慰。”
“臣妾担心,防不胜防……”萧婠婠到底说出口,眼下楚文晔已经遭罪,接下来会是朗朗吗?
“不必担心,朕绝不会让人伤害朗朗一根毫毛。”楚连珏褐眸紧眯,忽而一笑,“玉染,今晚加把劲,今岁为朕生养一个孩子。”
她笑道:“假若臣妾怀孕了,就没有那么多精力照料朗朗了。”
他凑在她的颈窝偷香窃玉,“无妨,不是有蓝飞雪和碧蓉吗?”
萧婠婠闪躲着他的唇舌,“宫人毕竟是宫人。”
楚连珏笑呵呵道:“那你只能辛苦一点了。”
话音方落,他一把抱起她,双双上*床。
凤帷春醉,鸾帐旖旎,榻上鸳鸯肢体相缠,被翻红浪,低低的笑声令人脸红心跳。
只是,很快的,他沉沉睡去。
楚连珏希望萧婠婠怀孕,她没怀上,林舒雅却怀上了,守喜太医却不是宋之轩。
皇贵妃再度怀上龙种,在后宫掀起一股热浪,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更多。
自从陛下归朝,后宫以贵妃凌玉染最得宠,风头最强劲,妃嫔和宫人都看她脸色行事,巴结的人数不胜数。可惜,景仁宫一直没有传出喜讯。
而今,永寿宫传出喜讯,那些墙头草跟着风向转,几乎踏破了永寿宫的宫门。
皇贵妃林舒雅,风光荣宠,与数年前萧婠婠刚进宫的时候一样,无人及得上她的风头。
不过,萧婠婠看得出来,楚连珏对于林舒雅这一胎,并无多大的欣喜,也难得去永寿宫一趟。
宋之轩来请脉的时候,问过她,是否开一些调理身子、滋阴养气的汤药给她服用,她总是说,顺其自然。
春寒料峭的二月,御花园繁花似锦,百花争艳,花香袭袭。
有妃嫔游园赏花,有宫人浇花剪花,有人放纸鸢……
这日,萧婠婠听宫人禀报,林舒雅在御花园散步,邀月公主也在御花园放纸鸢。
拿着纸鸢跑着跑着,邀月公主没有看见前面的人是谁,径直冲过去,撞到了林舒雅。
幸亏身旁的宫人及时拉住邀月公主,林舒雅才没有被撞倒,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此事并没有完,林舒雅紧张过甚,斥责邀月公主不长眼睛,乱闯乱撞,不懂规矩,是野丫头……
邀月公主被骂得狗血淋头,委屈地哭了。
接着,正在气头上的林舒雅来到池边消消火,没想到,被激怒的邀月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冲过去,将她推到池中。
落水的林舒雅很快被附近的侍卫救上来,不过池水寒凉,她腹中的孩儿在她还在池中浮沉的时候就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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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胎儿,被邀月公主那一推给推掉了,林舒雅怎会善罢甘休?
她由宫人搀扶着来到坤宁宫,要皇后交出邀月公主。
萧婠婠匆匆赶到,杨晚岚刚从寝殿出来,林舒雅看似虚弱,其实面色还挺红润的。
“皇后娘娘,把邀月公主交出来!”林舒雅对杨晚岚喝道,中气十足,怒容满面。
“本宫问过珞儿了,珞儿根本就没有推你,是你自己掉入池中的,林舒雅,你不要诬陷珞儿。”杨晚岚眉心紧蹙,不甘示弱地回敬。
“那么多宫人亲眼目睹,容不得公主抵赖!”林舒雅怒火点眸,盛气凌人道,“若非公主推本宫,本宫怎么会掉入池中?难道是本宫故意掉入池中的?本宫孩儿没了,本宫一定要公主陪葬!”
“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有话慢慢说……”萧婠婠适时地劝道。
林舒雅怒极反笑,“慢慢说?跟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胆敢害死本宫的孩儿,本宫要她们血债血偿!”
杨晚岚脸庞紧绷,“本宫奉陪到底!是非曲直,由陛下裁夺!本宫不怕你林舒雅!”
这两人的战火烧得正旺,除非拼个你死我活,否则不会鸣金收兵。
这就是萧婠婠想要看见的,想要发生的结果,至于结果如何,自然是慢慢看了。
不多时,楚连珏驾到,众人行礼迎接。
他坐在首座上,面色冷沉阴暗,眼中厉色分明,瞪向杨晚岚,又看向林舒雅,并无多少怜惜之情。
“传人证。”他直接传召事发之时在御花园的宫人。
吴涛带进来一个宫娥、一个公公,两个人证跪在地上,行礼后便不出声。
楚连珏面无表情地问道:“今日上午,你们可在御花园?如有虚言,朕不会轻饶。”
那宫娥道:“奴婢在御花园剪花。”
“看见了什么?”
“奴婢看见邀月公主突然出现,快速地奔向皇贵妃娘娘,用力地推娘娘……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娘娘不防,立足不稳,就掉入池中,身边的宫人也来不及拉住娘娘……”
楚连珏又问公公,公公的供词差不多,是邀月公主猝不及防地从背后奔过来,推林舒雅。
杨晚岚慌了,怒道:“你们血口喷人!”她焦急地辩解,“陛下,不是这样的,他们肯定是被人收买了,他们胡说八道……珞儿怎么可能这么歹毒……陛下,您知道珞儿的,珞儿年幼,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
林舒雅又是悲愤又是凄惨地说道:“陛下,事实摆在眼前,无须再审,是公主推臣妾,臣妾才掉入池中……导致小产的,陛下要为臣妾和孩儿讨回一个公道啊。”
“不,不是的……珞儿对臣妾发誓,珞儿根本没有推她……珞儿说,之前不小心撞了一下林舒雅,被骂了,珞儿不服气,就偷偷地跟着她到池边……珞儿只是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她就突然尖叫了一声,掉入池中,珞儿什么都没做过……”杨晚岚跪在他身前,惊恐地解释,语无伦次。
“什么都没做过,本宫何苦诬陷她?照你这么说,是本宫故意掉入池中,故意小产的?”林舒雅冷笑,“陛下,既有人证证实,还请陛下为臣妾的孩儿做主,讨回一个公道。”
“陛下,事情不是这样的……”杨晚岚哭道,双眸泪流。
“陛下,臣妾的孩儿被害死了……臣妾愧为人母……那孩子还没出世,还没与母妃与父皇见面,就离开了陛下与臣妾……”林舒雅抹泪道,楚楚悲伤的样子,我见犹怜。
萧婠婠看着这一幕,心中很平静,她们狗咬狗的戏码,确实精彩。
这件事,究竟谁是谁非,真相究竟如何,她不想知道,只想某人因此获罪,再也不得翻身。
楚连珏的脸膛从始至终没有舒缓过,“带珞儿出来!”
闻言,杨晚岚惊了、慌了,揪住他的龙袍,声泪俱下,“不!陛下……不关珞儿的事,是臣妾……是臣妾指使珞儿,臣妾因为上次的事被禁足,心怀不甘,教珞儿弄掉林舒雅的胎儿……珞儿年幼,什么都不懂,是臣妾教珞儿,陛下要处置,就处置臣妾吧……陛下放过珞儿吧,臣妾愿认罪……”
萧婠婠早已猜到,为了女儿逃过一劫,皇后一定会领了所有罪。
林舒雅美眸轻眨,狠毒道:“陛下,皇后蛇蝎心肠,害死臣妾与陛下的孩儿,此罪不能赦免。”
楚连珏寒声问道:“皇后,真的是你教珞儿做的?”
“是……是臣妾教珞儿的,与珞儿无关。”杨晚岚哭成了泪人,万念俱灰地认了罪。
“皇后心如蛇蝎,残害皇嗣,罪不可恕,即刻废去‘皇后’封号,明日就到城外亭林庵修行。”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谢陛下恩典。”杨晚岚平静道。
萧婠婠看见,林舒雅似笑非笑地看着废后凄凉的下场。
也许,她正幻想着有朝一日搬进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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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花苑。
花香扑鼻,蝶飞轻盈,枝上桃花如画,碧叶海棠如锦。
萧婠婠坐在小亭子里赏花听风,好不自在,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回眸一笑。
宋之轩。
他淡淡行礼,她挥退所有宫人,请他坐下。
“陛下下诏,邀月公主搬到春禧殿。”他语音平润,听不出任何情绪。
“公主毕竟是陛下的孩子,陛下不会对她怎样的。”萧婠婠轻笑,陛下子嗣不多,只有一个楚文珞一个女儿,再讨厌杨晚岚,他也不会让女儿受苦。
“不知皇后会不会甘心在亭林庵修行。”宋之轩端起青花茶盏,浅饮一口。
“是废后才对,大人。”她冷冷地笑,“大人以为林舒雅会饶过她一命吗?”
“也对,皇贵妃娘娘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她即刻死在面前。”
“那就是咯。”
宋之轩直视眼前这张妩媚的脸,不知何时开始,这张温和冷静的脸,变得冷酷无情,“为什么这么做?”
萧婠婠莞尔一笑,“大人想问的是,为什么本宫不是先对付林舒雅,而是对付杨晚岚?”
他点点头。
无论是杨晚岚,还是林舒雅,她们的娘家已经倒了,在朝中没有势力,她们也就没有了靠山,与她一样,只能靠自己,靠争宠在后宫站稳脚跟。
然而,不一样的是,她拥有陛下的真心与真爱,她们没有。
仅此一点,她们必败无疑。
林舒雅必死无疑,但是,萧婠婠要先借她的手、借她这把刀让杨晚岚永无翻身之地。
别人下手,总比自己下手强,自己只需站在一旁看一场好戏的上演便可。
而林舒雅,萧婠婠终究要和她算账的,会慢慢算,会让她轰轰烈烈地死。
“大人,本宫想知道,宁王呆傻,究竟是何原因?”
“微臣在皇贵妃娘娘面前所说,就是微臣翻阅医典书册、详细检查所得的结论。”宋之轩诚恳道,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这么说,宁王大有可能是被人下药,致使呆傻?”萧婠婠微惊,原本还以为他是配合自己、激怒林舒雅才那么说的。
“微臣暗中查过宁王殿下的膳食,的确有可疑之处,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他凝重道。
“假若真的有人在宁王的膳食中下药,那应该是废后了。”她的眉心忽然紧蹙,“不过,废后为了储君之位毒害宁王,为何不对朗朗下手?”
“也许是废后还来不及下手。”宋之轩嘱咐道,“秦王殿下逃过一劫,应该庆幸,不过那些宫人要特别注意,不能掉以轻心。”
萧婠婠轻轻颔首,“对了,以大人所知,林舒雅真的怀了龙种?”
他淡淡一笑,“娘娘也瞧出来了?倘若她真的小产,怎能中气十足地到坤宁宫大吵大闹?”
萧婠婠早已猜到,林舒雅只是假装怀孕,以此引起事端,陷害邀月公主。
谁都知道,杨晚岚最宝贝楚文珞,为了女儿,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
林舒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杨晚岚心甘情愿地认罪。
这一招,可谓高明。
而楚连珏是否猜到,林舒雅只是假怀孕?
当夜,萧婠婠试探了楚连珏,对他道:“皇贵妃丧子,陛下理当去永寿宫看看她。”
“明儿再去,今夜朕与你共度良宵。”他搂着她的纤腰,温柔语笑。
“陛下,假若皇贵妃再次怀孕,眼下的丧子之痛,就会淡化了。”
楚连珏面色一沉,问道:“不提她,玉染,宋之轩所开的药,有没有按时服用?”
她笑道:“服用了,臣妾也想尽快为陛下添一个小公主。”
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根本不关心林舒雅,甚至讨厌她提起林舒雅。
他慢慢俯身,眸光沉暗,“只要是你生养的孩子,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朕都喜欢。”
萧婠婠连忙道:“公主这么小就一个人住在春禧殿,臣妾担心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会欺负年幼的公主,不如臣妾明后日去瞧瞧吧。”
“也好,那你就多多费心了。”
楚连珏抱她上榻,“玉染,朕只想要你……”
萧婠婠不解,隐隐觉得这话大有深意,却又不敢奢望什么。
楚连珏抚触她泛红的腮,褐眸深沉得令人深陷其中,“瑶儿不在了,朕想要的女人,只有你。那些妃嫔,朕不想要,也从未碰过。”
闻言,她心魂一震。
从未碰过那些风华正茂的后宫佳丽?就连林舒雅、杨晚岚也没再碰过?是真的吗?
那么,他应该知道,林舒雅是假怀孕。而他没有戳破她,只怕是故意的,纵容她借着腹中龙种“惹是生非”——斗败杨晚岚。他的目的很明显,让林舒雅和杨晚岚斗,斗得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废后、废妃。
“陛下回朝后,不是去过坤宁宫和永寿宫么?”她忍不住问。
“去了,不表示朕宠幸了她们。”楚连珏目含微笑,“朕惦记着你,对别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致。”
“陛下待臣妾真好。”萧婠婠幸福地微笑。
当年,他的眼中只有嘉元皇后,而今,他的眼中只有她。
她得到了一个帝王的独宠、真爱、真情,她做到了。
下一步,她就可以试探他,旁敲侧击当年萧氏获罪、诛九族的真相。
此时此刻,她沉醉于他的真心、真情,恍惚间觉得,在宫中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苦尽甘来,什么都值得了。仿佛,他仍然是当年清凉山碧池的白衣男子,她仍然是涉世不深的深山少女,他们在山林间相遇,以一曲《山鬼》定情,修成了正果。
心中柔软,柔情满溢。
猛然间,一张冷峻的脸浮现在脑海,一双冷厉的黑眸悲愤地瞪她,仿佛她做错了事,他杀机毕露,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她。
心魂一悸,萧婠婠被那凶狠的眼神吓得清醒。
虽然已经伤了楚敬欢,但是她不能背叛他,不能与楚连珏成为真正的夫妻,做出有违人伦纲常的事。
正沉浸在情欲中的楚连珏,根本不知道有一枚神针神速地刺入自己的百会穴。
她让他躺在里侧,幽幽叹气。
陛下,当初选择了楚敬欢,你我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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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城外的亭林庵有人来报,带发修行的杨晚岚,不小心失足落水,溺毙身亡。
听闻宫人来报,萧婠婠冷冷一笑。
她早已猜到,林舒雅不会让杨晚岚活着,意外身亡是迟早的事。
凌大哥,这个仇,我已经报了一半,再过不久,你就可以瞑目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浅草没足,宫中的奇花异卉绽放得更加娇艳,一团团、一簇簇、一朵朵的红云飘浮在繁树碧叶之间,为皇宫增添了盎然的春意与如画的诗意。
后宫有些冷清,那些年轻的妃嫔不是巴结皇贵妃,就是逢迎贵妃,各自求得庇护。
林舒雅以后宫的主人自居,俨然已经册封为皇后,盛气凌人,横行无忌,动不动就杖责宫人、斥责妃嫔。
而萧婠婠温和柔婉多了,与人为善,得到了众多妃嫔的一致拥护与赞美。
这日,她与其他妃嫔到永寿宫看望皇贵妃,还带着楚文朗去了。
林舒雅逗着朗朗玩,丝毫不将众人放在眼里,那些妃嫔脸上挂不住,知趣地散了。
午膳时分,她挽留萧婠婠在永寿宫一起用膳,萧婠婠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此后,萧婠婠经常带着楚文朗去永寿宫,名曰:让兄弟俩多亲近亲近。
半个月后,不知怎么回事,林舒雅变得疑神疑鬼,总是疑心有人要害楚文晔,甚至无缘无故地处死两个宫人,说她们是杨晚岚的人,潜伏在永寿宫,伺机毒害楚文晔。
越两日,她的疑心病越来越严重,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看见鬼,时常自言自语,说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
宫人传太医来瞧瞧她,她不许,说自己没病。
这日,萧婠婠来看她,林舒雅惊恐地拉着她的手,看着四周,神秘兮兮地问道:“姐姐信任你、器重你,有没有给你托梦?有没有找你?”
“嘉元皇后?”萧婠婠愕然,“她给娘娘托梦了吗?”
“没……没……”林舒雅的目光闪闪躲躲,畏惧地坐在床榻一角,“姐姐不在了……姐姐没有托梦给本宫……”
**皇贵妃怎么了?女主将怎样为嘉元皇后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