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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她关上门,看见楚敬欢站在窗前,墨色大氅笔直地垂落。
房中阴冷,长案上堆着一摞摞的绸缎帷幔,五彩缤纷,琳琅满目。
“王爷。”她站在他身后。
“陛下打算封你为宁妃?”楚敬欢背对着她,嗓音无喜无怒,听不出任何情绪丫。
萧婠婠骇然,他如何知道的?
即使他在乾清宫布有耳目,但此事只有楚连珏与她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陛下自己透露了?
她柔声应道:“婠婠婉拒了陛下的晋封。媲”
他不带热度地问:“以何理由婉拒?”
“以嘉元皇后与皇子为由。”
“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楚敬欢忽然转身,迅捷地抱起她,将她放在长案上。案上凌乱,各色绫罗绸缎散开,铺陈了一案,缤纷夺目。他解下自己的墨氅,也解下她的斗篷,抱着她,激烈地拥吻。
凉凉的唇瓣,瞬间变得火热。
他的唇很霸道,他的舌很灵敏,他的齿很锋利,吻得她的唇肿痛起来。
只是一个***的吻,她便克制不住地颤栗。
楚敬欢知道,她没有拒绝自己,就说明她还没有被陛下宠幸。
“本王得到线报,万寿节那晚,他在慈宁宫宠幸了你。”
“侍寝的不是婠婠,是别人,只是陛下以为是婠婠。”
“你找人代替?”
她颔首,“王爷可满意?”
楚敬欢不苟言笑,目光凌厉得如刀锋嗜血,“你不找人代替,本王也不会让你侍寝。”
她心中冷笑,他不在后宫,如何阻止陛下宠幸自己?
她柔柔笑问:“王爷宠幸别的女子之时,可会想起婠婠?”
他扯开她的宫服,罗带滑落,衣衫一层层敞开,露出白嫩香软的身躯,他箍着她的腰肢,吻上去。
萧婠婠微仰身子,双臂撑在案上,“宫中并无安全之地,王爷何必以身涉险?”
楚敬欢用力一吸,她轻呼一声,痛得想推开他。
“本王就是喜欢偷腥,你不觉得偷腥的滋味分外美妙么?”楚敬欢吻她的雪颈。
“婠婠只是觉得偷腥太过危险。”她柔声低哑,“锦画比婠婠美艳妖娆……”
“再提锦画,本王让你承受不住!”他的剑眉狠狠一拧。
“婠婠不提就是。”她冷声道,木然以对。
“为什么一再提起锦画?”
她咬唇不说,转过脸,不看他。
总会想起他与锦画在一起的那一幕,只要一想起,她就觉得难受,如鲠在喉,如针在履。
楚敬欢扳过她的脸,“自从本王要了你,就从未想过别的女子。”
她静静地看他,那双艳媚的红眸无悲无喜,幽静如潭。
他的话,她不知道能不能信。
“不信?”
“嗯。”
“稍后你就会信了。”
“嗯?”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掌心滑过每一寸肌肤,就会带起一种粗粝之感,萧婠婠不再觉得冷,身子随着他的爱抚而渐渐发烫。
楚敬欢从她的蛾眉吻下来,一路滑行,直至她的唇。
缓慢而深沉,细密而缠绵,仿佛蕴藏着沉甸甸的柔情蜜意。
她感觉身子渐渐空了,因他的碰触而异常敏感,因他不断的抚弄而燃烧起来。
体内的暗火啃噬着她,她被一种异乎寻常的酥痒折磨得惶惶不安,难耐地扭着。
屋中寒冷,彼此的身躯却越来越火热……身心的交流熟稔而水到渠成,狂野不羁,火辣缠绵。
“王爷,婠婠不能消失太久。”
她在想,这场欢爱何时才能结束。
突然,她的下巴被他扣住,扳至一侧,她对上他酷寒的黑眸。
他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她眸光一暗,“没什么。”
他像是惩罚她似的,带着一股狠劲。
萧婠婠的唇角缓缓一勾,因为,她终于试探出,他的情绪会因为她的话而有所变化。
他抱着她,火热的身躯紧紧相拥,水乳交融,魂灵飞翔。
“有朝一日,婠婠消失了……王爷会伤心么?”
“不会。”
“哦。”
“本王不许你消失。”
“婠婠身在后宫,步步杀机,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楚敬欢吞没她的话,以***辣的吻阻止她再说话。
闹了一阵,她柔然道:“王爷该出宫了。”
他沉声道:“不急。”
她再次推着他,“六尚局的人找不到婠婠,会着急的……”
他眯起黑眼,“本王还没尽兴,岂能放你走?”
还没尽兴?
下一刻,他再度雄风万丈,“方才本王说,自从本王要了你,本王从未想过别的女子,你可信了?”
萧婠婠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了,他没有想过别的女子,换言之,他没有宠幸别的女子,因此,他才会不满足,才会风帆不倒、雄风不灭,两度缱绻。
但是,她明明看见,他与锦画……
这一次,他们以御用的丝绸幔帐为席,颠鸾倒凤,翻云覆雨。
他以这种方式,凌驾于皇家权柄之上。
萧婠婠看着他飞拔的剑眉、英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双唇,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冷峻的脸膛,忽然间觉得,他很陌生,陌生得让她惶恐。她害怕这种陌生的感觉,虽然在她的内心深处,他占据着一定的位置,可是,她无法掌握他。
燕王!燕王!燕王!
燕王是她的男人!
可是,此生此世,她不会是他实至名归的女人。
————
大皇子楚文晔偶感风寒,持续低烧,一度临危,数名太医联手诊治才捡回大皇子一条命。
除夕前三日,大皇子的风寒终于大好,一众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一日,慈宁宫忽然打开宫门,迎接所有宫人的窥视与议论。
与此同时,楚连珏下诏,嘉元皇后病愈,恢复后宫请安之礼。
除夕这晚,宴开交泰殿,陛下与后妃团圆燕饮,和乐融融,言笑晏晏。
后宫妃嫔围绕着两个小皇子叽叽喳喳地说笑,恭贺陛下与皇贵妃,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淡然者有之。
林舒雅上穿杏黄袄子,下系红裙,外披真红鸾纹风领斗篷,华贵耀目,灼人的眼。
让众人惊诧的是,嘉元皇后竟然出现在除夕宫宴上,简约的珠翠,内敛的衣饰,衬得她愈发明眸皓齿、端雅尊贵,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陛下、皇后、嘉元皇后,三案平设,在妃嫔看来,陛下仍然敬重这位玉容姣好的皇嫂。
而皇贵妃,虽然宠冠后宫,却无可奈何地屈于皇后之下。
陛下时不时地与右侧的嘉元皇后闲聊几句,有说有笑,倒与皇后生疏了。
皇后自得其乐,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让人猜不透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
萧婠婠看着宫宴上诸人的神色、举止,心想着,皇后会在何时谋害皇子,又将如何谋害。
奶娘抱着二皇子楚文朗站在嘉元皇后案边,林舒瑶逗着孩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陛下,哀家听闻大皇子日前感染风寒,眼下已痊愈了么?”
“皇嫂挂心了,晔儿痊愈了。”楚连珏含笑望着她和二皇子,眼中弥漫着浓浓的慈爱与情意。
“皇嫂想看看晔儿么?”在这等场面,林舒雅只能称她为皇嫂,不能称她“姐姐”。
“好呀。”林舒瑶笑道。
奶娘抱着楚文晔过去,林舒瑶抿唇一笑,“陛下与皇贵妃真是好福气,这双生子呀,虽然长得不太像,不过一个像父皇,一个像母妃,都是人中龙凤,日后必定惹得金陵的名门淑女芳心暗许。”
林舒雅笑道:“皇嫂谬赞了。”
接着,林舒瑶让余楚楚呈上两个长命锁,“哀家区区薄礼,陛下与皇贵妃莫嫌弃。”
林舒雅立即命花柔接过来,含笑谢过。
“皇贵妃一人要抚养两个皇子,虽然有奶娘、宫人协同照料,想必忙不过来吧。”林舒瑶转首对楚连珏柔声道,“陛下,哀家闲来无事,不如让哀家帮忙抚养二皇子吧。哀家接二皇子到慈宁宫抚养,一来可以为哀家解解闷,二来皇贵妃也轻松一些,不然啊,皇贵妃整日记挂着两个皇子,把陛下都撇在一边了。”
“皇嫂……”林舒雅惊诧不已,面上的微笑慢慢凝住。
“雅儿。”楚连珏打断她,对林舒瑶笑道,“皇嫂言之有理,雅儿一人抚养两个皇子,的确辛苦了些。这些日子,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晔儿、朗儿,朕站在一旁,倒像是多余的。”
“陛下,臣妾怎敢……”林舒雅急忙辩解,面有窘色。
“好好好,朕知道你没有,不过皇嫂说得对,朕也不想你太过辛苦。”楚连珏的笑语不容反驳,主导了整个局势,“皇嫂与雅儿是亲姊妹,雅儿的孩儿,皇嫂一定会视若己出。朕与雅儿就把二皇子交给皇嫂抚养,朕放心,雅儿也会放心。”
“多谢陛下信任哀家,哀家保证,一定会把二皇子养得白白胖胖。”林舒瑶笑眯眯道。
“陛下……”林舒雅并不想将儿子交给亲姐姐抚养。
“雅儿。”楚连珏看她一眼,似有责备,“永寿宫与慈宁宫那么近,若你挂念朗儿,去慈宁宫瞧瞧便是,方便得很。雅儿,莫非你连亲姐姐也信不过?”
林舒雅欲言又止,看看陛下,又看看嘉元皇后,终究没再开口。
林舒瑶笑逐颜开,“那便这么说定了,谢陛下体恤哀家。”
楚连珏朗声一笑,“皇嫂哪里的话。凌尚宫,明日午膳后,将二皇子所需的用物搬至慈宁宫,奶娘也跟过去。”
萧婠婠应道:“是,陛下。”
————
哪个母亲愿意将儿子送给别人抚养?
即使是最亲的姐姐,皇贵妃也不愿,割子如割肉。
不过,楚连珏金口已开,她再怎么不愿,也无法阻止。
萧婠婠猜测,他在私下里应该安抚过她,否则,依她的性子,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离开自己。
一时之间,后宫风起云涌,谣言满天飞。
妃嫔、宫人都猜不透陛下做出这个决定有何深意,按说林舒雅恩宠正盛,陛下不可能将二皇子送到慈宁宫抚养,可是陛下的的确确这么做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圣意难测,果真不假。
饶是诞下双生子、在后宫独领风***的皇贵妃,也不可避免地要听从圣意,可见恩宠如浮云。
这么一想,各宫娘娘皆安分守己,不敢行差踏错。
宣武四年,正月初五,圣上下诏,封大皇子楚文晔为宁王,封二皇子楚文朗为秦王。
萧婠婠时常出入慈宁宫,看着嘉元皇后亲自带孩子,母子团圆,不由得为她感到高兴。
这日,皇贵妃传召萧婠婠。
来到永寿宫,大殿上只有林舒雅和近身侍婢花柔。
“娘娘传召,不知有何吩咐?”萧婠婠躬身行礼。
“你深受姐姐与陛下器重,在这后宫,位分低一些的妃嫔也要看你脸色行事。”林舒雅饮着茶水,闲散地道来。
“奴婢惶恐,奴婢身为六尚局女官,服侍各宫娘娘,自认克尽己任,不敢有丝毫僭越。”
“你怕什么?”林舒雅一笑,微微抬起卷翘的眼睫,“只要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是,娘娘教训的是。”
“虽然本宫没有执掌凤印,不过在这后宫,永寿宫不输坤宁宫。凌尚宫,以你的聪明才智,理应看得很明白。”林舒雅搁下青瓷茶盏。
萧婠婠恭谨道:“娘娘龙章凤姿,恩宠绵长,日后必有所成就。”
林舒雅挥挥手,花柔入了寝殿,不多时双手捧着朱漆木案出来。
一颗颗饱满硕大的珍珠令人垂涎,盈亮的珠光闪闪烁烁,耀花人的眼。
林舒雅看也不看一眼那串珍贵、稀有的珍珠,“这是陛下赏赐的南海珍珠链子,凌尚宫看得入眼就收下吧。”
“御赐宝物,奴婢不配拥有,还请娘娘收回。”萧婠婠知道,无功不受禄,皇贵妃今日传召,必有不同寻常的目的。
“在本宫眼中,无一人配得上这串南海珍珠链子,即使是本宫姐姐,本宫也舍不得割爱。”林舒雅站起身取了南海珍珠链子,搁在萧婠婠的掌心,“虽然你是女官,却是后宫之中均无仅有的聪慧之人,审时度势,懂进退,知分寸,本宫相信,你能为本宫分忧。”
萧婠婠立即屈身下跪,没有收下链子,“娘娘谬赞,奴婢惶恐。娘娘若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娘娘吩咐就是。”
花柔喝道:“大胆!娘娘赏赐,你竟敢拒绝?”
林舒雅摆手制止花柔,拉着萧婠婠起身,“本宫有眼无珠,不知凌尚宫你有如此能耐与本事,得到姐姐与陛下的信任与器重,本宫追悔莫及。本宫也知,这串南海珍珠链子俗不可耐,根本不入你的眼,若你收了,本宫自然高兴;若你不收,本宫也只能叹一声无奈。”
萧婠婠垂眸道:“娘娘有何吩咐,奴婢尽力而为。”
“好,你爽快,本宫也开门见山。”林舒雅抬起她的下巴,“本宫要你办一件事,寻个适当的时机,你在御前为本宫与二皇子说几句好话,本宫不想双生子分离。”
“此事……只怕奴婢有心无力。”萧婠婠早已猜到她是为了二皇子一事才这般大手笔,“以娘娘的盛宠,娘娘向陛下言明一切,想必陛下会思及娘娘思子之心,将二皇子抱回永寿宫抚养。”
“本宫何尝没有试过?陛下执意如此,本宫又能如何?”林舒雅愁苦道。
“娘娘只不过要你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于你来说,有何难处?”花柔不满地喝道,“娘娘和颜悦色地待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花柔,多嘴。”林舒雅叱责道,思子之情溢于言表,“凌尚宫,本宫一想到朗儿在慈宁宫孤零零的情形,就寝食难安。你也知,双生子分开抚养总是不好,孩子离开母妃更不好,朗儿刚刚出世就被迫离开母妃,真真可怜。凌尚宫,你就当可怜可怜朗儿与本宫,为本宫办好这件事。”
萧婠婠装出深受感动的样子,“奴婢也不愿二皇子这么小就离开母妃,不过奴婢有另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舒雅颔首,让她讲。萧婠婠道:“陛下登基三年有余,只有皇贵妃诞下双生子,陛下对小皇子的喜爱与宠溺毋庸置疑。也因为如此,大皇子与二皇子被推上后宫斗争的风口浪尖。娘娘也知道,中宫只有邀月公主,怎会甘心?虽然陛下还没有立储之心,可是大皇子势必成为皇后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奴婢愚见,大皇子福泽绵长,必能平安长大,倘若有任何阻滞,只怕与中宫脱不了关系。”
林舒雅眉心紧蹙,面色凝重。
萧婠婠知道说中了她的心事,“娘娘早有防范,但凡事不能买一个万一。奴婢以为,大皇子与二皇子同在永寿宫抚养,固然很好,倘若中宫暗下毒手,二皇子便也……”
“大胆!你胆敢说二皇子……”花柔喝道。
“说下去。”林舒雅冷冷道。
“二皇子在慈宁宫抚养,虽然不在娘娘身边,但嘉元皇后膝下无子,又是娘娘亲姐姐,必定会好好抚养二皇子。”萧婠婠分析道,“倘若中宫暗下毒手,对付的也是大皇子,二皇子暂可安全。这对于二皇子与娘娘来说,反而是好事。”
皇后要谋害的,是大皇子,倘若二皇子也在永寿宫,势必一道遭殃;假若二皇子在慈宁宫抚养,反而能够避开后宫的刀光剑影,平安长大。往最坏的情况说,假若大皇子有个万一,皇贵妃至少还有二皇子。
她说得相当明白了,皇贵妃会明白的。
花柔道:“凌尚宫,你怎知二皇子在慈宁宫一定安全?一定能够平安地长大?”
萧婠婠解释道:“慈宁宫的宫人都是嘉元皇后的心腹,若有异动,嘉元皇后必定能够察觉。嘉元皇后与娘娘姊妹情深,为二皇子所花费的心不会比娘娘少。假若娘娘不放心,可以提醒一下嘉元皇后,嘉元皇后会更加谨慎。”
林舒雅静默了半晌,道:“你所说的不无道理,本宫不能有所防备。”
“娘娘英明。”萧婠婠道。
“姐姐闭宫养病一年,如今真的大好了?姐姐究竟身染何疾?”林舒雅逼视着她。
“嘉元皇后的病情,娘娘问宋大人,应该会更清楚一些。”
“凌尚宫,本宫就信你一次。二皇子的安全,本宫就交给你了,二皇子若有任何不测,本宫唯你是问。”林舒雅目光森冷。
————
宣武四年,二月,江南各省举子汇聚金陵,参与今年的会试。
各地举子住在金陵几家大客栈,盘缠寒酸的只能寄身小客栈与城郊破庙。
喧嚣的市井,繁华的街衢,因为有了这些年轻的举子,更加喧闹不休。
瑞和轩酒楼前,每日都有举子比试文采,题诗,对联,诗词歌赋,唇枪舌战,拉帮结派,甚至差点儿大打出手,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今日,酒楼前又有南北两派举子在比试,围观的人群中混有一个身形娇小、明眸皓齿的举子,翘首观望。
两派举子妙语连珠,斗得分外激烈,不多时,因为一语不合,两派举子拳腿相加,幸亏有人及时拉架才没有酿成大祸。
那身形娇小的举子被人挤到外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凌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这个凌公子,自然就是女扮男装、一袭文士长袍的萧婠婠。
萧婠婠诧异不已,在宫外,认得她的也就只有燕王与凤王了,莫非是这两人的其中一个找她?
可是,燕王绝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地找她,凤王倒有可能。
自那次在秦淮河赏日落之后,凤王就没有找过她,掐指一算,也有不少时日了。
随着那人来到瑞和轩酒楼斜对面的酒楼雅间,她看见一个年约二十余的清雅公子站在窗前,望向瑞和轩酒楼门口的比试。
这公子身穿一袭白袍,上好的锦缎无纹无绣,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清贵之气从他身上流露出来,就像一枝秋菊淡雅绝伦、清逸从容。
雅间的门已关上,房中只有他们二人,萧婠婠站定,等他自报家门。
“凌姑娘请坐,我是沈墨兮。”他的嗓音轻淡和润,和宋之轩差不多。
“原来是沈大学士,失敬失敬。”
沈墨兮,年方二十七,却已是中极殿大学士,是今年春闱的主考官。
萧婠婠知道,二十岁的沈墨兮被神宗钦点为状元,入翰林院,一年后被提拔为中极殿大学士。先帝在位时,他身染顽疾,时常卧病,便辞官在府养病,很少入朝。今年,年关刚过,他上禀顽疾已去,陛下让他重回中极殿,不久就任命他为今年春闱的主考官。
楚连珏对他的赏识与器重,可见一斑。
她听宫人议论过,沈墨兮是本朝难得一见的神童,三岁能文,四岁能诗,五岁即作一篇《国朝论》,其笔锋之凌厉,见解之深刻,惊世骇俗,深得神宗赏识。六岁时,神宗赐他一枚玉佩,玉佩上雕刻着八个字:沈氏神童,国之栋梁。
可是,从小到大,他经常染病,大大小小的病,稀奇古怪的病,一病就是大半年,痊愈半年又病了,如此反复,令沈家人忧心不已。因此,直至弱冠之年,他才参加会试,在殿试中被钦点为状元。
因为顽疾缠身,他年已二十七还没有婚配。
“方才看见凌姑娘在下面,便冒昧邀你来此,沈某冒昧了。”沈墨兮客气道。
“沈大学士见过我?”萧婠婠觉得奇怪,他怎会识得自己?
“关于这一点,沈某可否保密?”他狡黠一笑,却没有那种有意欺骗、包藏祸心的感觉。
萧婠婠莞尔一笑,不再追问。
他为她斟茶,“陛下让你微服私访?”
她笑道:“沈大学士不单单文采风流,还懂得医卜星相?”
沈墨兮温和笑道:“凌姑娘见笑了,沈某只是据所见所闻推测。”
“哦?说来听听。”
“凌姑娘只身出宫,如此打扮,混在人群中看举子比试。试问,凌姑娘为何出宫?为何作这身打扮?为何混在人群中?如若凌姑娘奉旨出宫,不会是哪宫娘娘的旨意,而应该是陛下的旨意。”
萧婠婠拊掌,“今日见识到沈大学士的风采,不枉此行。”
他继续道:“凌姑娘出宫,为的是打探应试举子的举动,察看百态。”
她含笑威胁,“沈大学士,我不得不说,妄自揣测圣意,罪名不小。”
“沈某一条贱命不足挂齿,可也想长命百岁。”他浅浅一笑,“凌姑娘叫沈某‘沈大学士’,沈某愧不敢当。”
“沈大人愧不敢当,只怕本朝没有人敢当了。”
“凌姑娘可有收获?”
“一册《国色天香》,一场南北举子比试。”萧婠婠觉得,沈墨兮还蛮风趣的。
沈墨兮拊掌,“凌姑娘眼光独到,从今日这场南北举子的文采比试,凌姑娘有何体会?”
她直言道:“心高气傲,哗众取宠,真正才华横溢的人,应该是那些默默无闻的举子。”
他道:“那些哗众取宠的举子,也有才华横溢的,不过锋芒太露者,只怕不是好事。”
“沈大人可看过那册《国色天香》?”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封皮画着一位美艳宫妃的小册子。
“看过。”他拿起《国色天香》,随便翻开一页,“数日前,这册《国色天香》突然在市井巷陌流行,举子们议论纷纷,说这书有所影射。”
“影射?这书中说了什么?”
“《国色天香》以流畅、秾丽的文采讲述了一个凄美而悲凉的宫廷故事,书中写,前朝有一位姑娘,年方二八,进宫选秀,三个月后就册封为贵人,一年后晋为丽妃。丽妃明艳照人,恩宠不断,与贵妃平分秋色。为争宠,为独占鳌头,丽妃与贵妃明争暗斗,各出奇谋,斗得异常激烈。后来,丽妃棋差一着,被贵妃陷害,一夜之间失宠,被贬冷宫。不几日,丽妃死在冷宫,死得不明不白,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这类故事并不新鲜,为何能在市井巷陌流传开来?”萧婠婠不解地问道。
沈墨兮合上小册子,道:“凌姑娘执掌六尚局,所见所闻皆是宫中秘闻,宫外的人岂能知晓?这类有关宫闱秘辛的故事,辞藻华丽,文采风流,结局凄美,正符合那些想知道宫闱隐秘的人的窥视心,如此,这本《国色天香》就流产开来,一时兴盛。”
萧婠婠笑道:“沈大人这么一分析,我茅塞顿开。若说影射……莫非影射的是当朝后宫?丽妃影射谁?”
他优雅地饮茶,“凌姑娘慢慢想,自然会想到。”
她看着他,思绪渐渐飘远。
沈墨兮缓缓眨眸,清俊的脸膛摇曳着一抹轻淡的笑意。
————
连续三日,萧婠婠混迹在举子中,往返于数家酒楼,收集各类小道消息。
会试前夕,楚连珏传召,她随着公公来到那间隐秘的宫室。
他们不约而同地抵达宫室,他英俊的眉梢含有隐约的笑意。
她暗地里思忖着,今日他似乎心情不错,是因为嘉元皇后终于为他诞下皇子么?
“这几日有何收获?”他端起桌上已经备好的茶水,饮了一口。
“奴婢在宫外遇上沈大人。”萧婠婠不明白,他可以命沈墨兮暗中查探举子的动向,何必吩咐她女扮男装混在举子当中?她直言道,“奴婢以为,沈大人对应试举子的动向更为了解。”
“朕自有用意。”
“奴婢不明白。”
楚连珏搁下青瓷茶盏,“你想知道?”
萧婠婠立即道:“奴婢多嘴。”
他招招手,她明白他的意思,靠近他三步。
不出意外的,他拉过她,将她抱在怀中,亲昵道:“朕自然要派一个心腹去查探。”
她恍然了悟,他的意思是,她已是他的心腹。
可是,以沈墨兮所得的信任与器重,还不算是他的心腹吗?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沈墨兮自然也是朕的心腹,不过不少举子识得他,更有不少举子想巴结他,他如何混在举子中?”
“奴婢明白了。”
萧婠婠将这几日在应试举子中查探到的消息、传闻说给他听,他默然出神,好像在想什么。
今年的会试,和往年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他这般关注?为什么他要深入查探?
她不知道他的忧虑与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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