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再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她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虚弱的阳光便照进室内,原来昨晚又下雪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却不似昨晚那样不堪一击,来到盥洗室简单梳洗了一下,又返回卧室整理床铺。
洁白的床单上那一抹血迹早已干涸,兮蕾看到后脸又不可抑制地红了红,忆起昨晚发生的种种,她整个人都发烫起来,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褥里。
一抬头就看到了墙上的外婆,她立刻跳起来用手去捂外婆那张照片,“外婆,不许看。”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傻,她兀自对着墙傻笑了一会,便转身快速扯下床单扔进了洗衣机里,又换上了一套新的,刚做完这些,外面就想起了门铃声。
兮蕾心中疑惑,大清早会是谁?再说这里她也不可能认识谁。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手上提着盒饭之类的东西。
还未等兮蕾开口,门外的小伙子就把东西往前面一送,“您好,这是孟兆勋先生为您定的外卖。”
兮蕾愣了一下,随即似是领悟过来,嘴角瞬间就泛起笑容,一脸幸福地接过外卖,“谢谢。”
送外卖的小伙子看到那样好看的笑,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又向下拉了拉原本就低帽沿点头离开。
正要关上门,对面走出一对老夫妻,满头银发,相互搀扶着,看到兮蕾后热情地打起招呼。
“姑娘新来的吧。”老太太的牙齿都快掉光了,只剩下零星的几颗坚守岗位,她从头到脚大量了一番兮蕾接着说,“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这是我老头子,姓侯,有啥事就敲门。”
兮蕾走过去,“侯爷爷、侯奶奶好,我叫木兮蕾,你们叫我小木就好了。”
“木兮蕾不好记,小木倒是好记,那就叫你小木。”说着呵呵地先笑了起来,笑完又说,“我正要和我家老头子去逛庙会呢。”
关门之前传来了这对老夫妻的对话。
“你这话多的毛病还真是到哪都改不了。”
“嫌我话多啊,几十年了,你不也受了。”
“除了我,也没人受得了喽。”
兮蕾莞尔,真是一对有爱的老人,这才是真正的白头偕老吧。
回到房间里,兮蕾拿起电话想给孟兆勋打过去,却又怕他现在正忙着,这个时候他也快到了吧。
正犹豫着,电话响了起来,正是孟兆勋打过来的。
“早餐到了吗?”低沉的声音里藏匿着一丝疲惫,却被呼呼的大风给淹没了。
“恩,正吃着呢。”又想起他可能刚下直升机便问,“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正要去吃,讨论了一晚上救灾方案,过会马上就要前往现场,估计到了那边就没法联系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雪顶着风继续带领着战士向前走。
“那你还有时间给我定早餐啊?”她心下感动,胸腔里溢满无数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谁知那边却很煞风景地说,“趁着上厕所的功夫给你定的。”
“去死!”她立刻眉眼一横,只可惜孟兆勋看不到她这万种风情的一幕。
“逗你玩呢,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晚上走的时候在下雪,你这么懒猜你一定不想出去。”
“哼!别对我这么好,会成习惯的。”
“我乐意宠着自家媳妇儿。”他嘴角翘起,一点也不觉得在寒风雨雪里走是一种煎熬。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看情况而定,上面预订的是三天之内恢复全部的交通要道。”
“那你照顾好自己好。”
孟兆勋换另一只手拿电话,“你也是,有什么事记得等我回来,先挂了。”
挂了电话,孟兆勋就急匆匆地带领一队人拿着工具上了卡车往第一个支援点。
到了地,情形比他们想像的要严峻的多,连日的大雪、冻雨压断了电缆、电塔,通讯极不顺畅,电力供应不足,道路上结着厚厚一层冰,一系列问题摆在眼前。
他们临时调整了一下救灾方案,孟兆勋派出一部分人去妥善安排被大雪阻挡在半路上的人员,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一部分人开始拿着铁锨往路面上抛洒石子,整修压坏的电缆,一点点疏通道路。
整修好一处,他们就立刻赶往下一个支援点,整整一个多星期,他们每天都是只睡三四个小时,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雪水,终于让不管是公路还是铁路方面都基本恢复了通行,被滞留的乘客也终于可踏上回家的列车了。
回z市的途中,孟兆勋终于睡了一个这几天最安稳的觉,下了直升机,他就驱车往景胜小区。
在南方那几天因为通讯不顺畅,他和兮蕾后来就断了联系,所以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到她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英文。
又试着拨打了几次,还是这样,孟兆勋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六点多了,这个点她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他收起电话脚踩油门一路疾驰赶往景胜。
到了景胜,推门而入,客厅里却没有人,再进卧室,也没有,阳台上更没有,像是好几天都没住一样。
她还在她的宿舍住着?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还没成形就被推翻了,他们都在一起了,她没理由不搬过来。
他又掏出电话拨打给他,还是无法接通。不得已他又开车前往她的宿舍,到了地,里面也没人,他克制住渐渐浮起的烦躁,努力想她会去哪里。
死丫头片子,成心让他着急上火不是!
他倚车而立抽出一支烟点上,不远处伫立着一盏路灯,他微微低首看着指间的香烟即将染到尽头,清冷的路灯经过灯罩的过滤,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有人从他身边路过,走过去几步又折回身,突然说,“你在等小木吗?”
孟兆勋听言抬头望向来人,记不大清了,隐约记得兮蕾叫她王主任的,他点头说是。
“小木好像从宿舍搬出去了,她住的这栋楼的暖气管子坏了,我还以为你”
“我知道。”孟兆勋接过她的话,证实了他所怀疑的那一点后他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下去,随即扔掉手中的烟蒂,用脚碾了碾,“我先走了。”
这次孟兆勋直接把车开回了军区大院里,一进家门,就看到平时不常见的大哥孟学宗也在,怀里正抱着撒娇的小公主冉冉。
孟安冉看到叔叔回来,立刻从爸爸的腿上扯了下来,甩着短胳膊短腿飞快地跑到了叔叔面前,抱着叔叔的大腿甜甜地叫“叔叔”。
孟兆勋双手使力把小公主抱了起来,“又重了。”
孟安冉听到撇了撇嘴,刚想反驳就听到爸爸厉声开口说,“快下来,你叔叔刚救灾回来,你别闹腾你叔叔。”
“哦。”虽然在她的意识里,不知道救灾是什么样的天神任务,但她还是识势地从叔叔身上滑了下来。
“其他人呢?”孟兆勋脱去外套随意地扔在了沙发扶手上,此刻极近懒散地靠在后面的椅背上,他确实很累。
“爸出差去了,妈和你嫂子参加宴会去了,至于爷爷么,他老人家的行踪一向是不和人说的。”说着孟学宗叫住了正在整理杂物的小桃,“去给老二准备洗澡水。”
“我自己就行。”孟兆勋阻止了小桃,自己往楼上走去。
放好一缸热水,孟兆勋闭眼养神地泡在水里,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浴池里的水已经凉了,外面的敲门声还在持续。
他捞起浴袍穿上,打开门看到小桃站在门外。
“侬,侬杂洗怎长时间咧,晚饭已经做好了,等着侬吃晚饭捏。”小桃被满身氤氲水汽的孟兆勋一时给看的羞红了脸,说话更不利索了。
“恩,知道了。”孟兆勋回屋换了一身休闲衣服就下楼去了。
到了饭厅,依旧没有看到妈和爷爷,只是多了大嫂沈碧青,不过桌子上倒是做的都是他平时爱吃的菜,他过去的时候,小丫头正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大桌子菜,看到他后,一拍手掌说终于开饭啦。
孟兆勋把从他爷爷柜子里偷出来的好酒打开给大哥和自己倒了一杯。
“南边现在怎么样了?”孟学宗抿了口酒后想起年后他们公司有一批货要运往南方,忍不住问了起来。
“说是基本恢复了,但是一些小的地区还是处于交通闭塞,要想真正的全线恢复,除非大雪停了。”在家人面前自然不用避讳什么,孟兆勋也就实话实说。
孟学宗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说什么。
墙壁上的时钟响起了晚上八点的钟声,孟兆勋问大嫂:“妈怎么没回来?”
“见着几个熟人,拉着打牌去了,我就提前回来了。”沈碧青一边给他们盛汤一边继续又问道:“廖芸佳是不是和你同级?”
“你认识她?”孟兆勋反问。
“不认识,不过妈认识呗,拉着妈说了好一会话,做主播的嘴就是不一样,把妈说的都合不拢嘴了,要不是你都有女朋友了,妈肯定要说给你。”
孟兆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只是继续吃饭。
孟学宗倒是来了劲,上次出差回来就听他妈提起过一次,具体也没说清楚,便问向弟弟:“谁家的姑娘?”
“就是冉冉的老师。”一旁的沈碧青插嘴道。
“那不在龙溪小学教学吗,冉冉的哪个老师?我回去好多多关照一下弟媳。”
孟兆勋原想着她脸皮薄就算了,但忆起上次胡智仁那件事,怕她什么时候又被欺负了去,便说了兮蕾的名字,然后又给大哥说:“你应该认识她叔叔,土地局的局长木常春。”
“木常春是她叔叔?”孟学宗表现的极为惊讶,然而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神色,“这事倒是有点难办了。”
32、第32章
孟兆勋不动神色地停下筷子看向大哥,静等下文。
孟学宗却皱眉反问他,“你那个女朋友这几天没给你说什么?”
“没有。”孟兆勋抄起酒杯一饮而尽,想要把一腔郁闷尽数给压下去,他可不愿意给他哥嘲笑他的机会,人见不着就算了,就连手机都打不通,他可真失败!
孟学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一副了然的模样,开口之前他看了一眼沈碧青,“碧青,你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忘在卧室里了。”
“吃饭用什么手机啊。”沈碧青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立刻放下了碗筷上楼去取手机。
待他老婆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孟学宗才又凑近弟弟身边,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汽车响动,接着孟母宋尧就从外面推门而入。
宋尧解掉身上的披巾递给小桃,得知小儿子回来了,脸上立刻布满了笑。
一进饭厅,宋尧却板起脸嗔怪小儿子,“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早知道我就不和她们打牌去了,几圈下来,乱的我头都疼了。”
“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吗。”孟兆勋讨好地看着他妈,然后又问,“我去给您泡安神茶去?”
宋尧摆摆手,“接着吃你的饭吧,我已经吩咐过小桃了。”
宋尧简单问了一些关于南方灾情的情况后,又说到全国各地向南方捐赠物资的事,宋尧是市妇联主任,自然少不了一段时间的忙碌奔波。
沈碧青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支手机,她把其中一支递给孟兆勋,“有人给你打电话,我给你拿了下来,你回一个吧。”
孟兆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又扒了两口饭便放下碗说:“我吃好了,先上楼去了。”
“哎,就吃这么点啊!”身后传来宋尧不满的声音。
一直回到卧室孟兆勋才掏出电话回拨给杨睿,没响两下就被接通了。
孟兆勋看着窗外又飘起的雪花问,“什么事,打这么多通电话。”
伴随着杨睿的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有强有力的dj音乐,杨睿在那头大声问他回来了没,得知他已经在家连饭都吃过了,杨睿狠狠鄙视了他一番,说未来的媳妇都跟着人跑了,还有心吃饭。
孟兆勋问杨睿怎么回事,杨睿也不说,只是让他来一趟七夕。
七夕?孟兆勋心头一跳,说了声”等会见“便挂了电话。
下楼的时候碰见宋尧,宋尧嘱托他晚上早点回来,她有话和他说。
孟兆勋随意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到了七夕,大概因为过年的原因,这里比以往更加喧闹疯狂,魅惑的霓虹灯不予余力地穿梭到每一个角落里,躁动的鼓点击打着耳膜,舞台上妖冶的舞女动作夸张地扭动着细软的腰肢,下面的人更是兴奋连连地吼叫不停。
一时间孟兆勋竟想起他在南方的那几天,和那里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罪恶的天堂。
他尽量贴着墙壁走以避免开大肆的人群,却总是不时地打搅到一对对暗影里的男男女女们。
途中看到一堆男女似乎在吵架,他突然想起他和兮蕾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她顶着一副要为好友伸张正义的无惧模样说他是披着军装的禽兽,脸上再是浓妆艳抹,却还是掩饰不了她原本的那带点幼稚的可爱。
绕过拥挤的人群,孟兆勋终于来到杨睿所在的吧台处,他冲酒保打了一个响指,“一杯martini”
“给他换一杯苏打水。”
苏打水上来,杨睿推到孟兆勋面前,“今天不宜喝酒,还是喝水败火吧。”
孟兆勋没理会他脸上揶揄的笑,扫了一圈场内的人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败火?你就知道我一定会上火?”
杨睿继续幸灾乐祸,“不是,我是为你提前做预防,怕我说完你一会上火。”
孟兆勋掏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吞吐着烟圈,隔着烟雾他终是忍不住问杨睿她媳妇人呢。
“我在303包房——”
没等杨睿话说完,他就把剩下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上楼去了。
他还没忘记303是祁昆的专属包房,他找不到她,电话也打不通,她却在这里和祁昆在一起?他心里不是没有气的!亏他还以为她是去了她叔叔家。
他们刚在一起,他不过是离开了几天,她就迫不及待来见她的“青梅竹马”了!
连门都没敲,孟兆勋一脚踹开了303紧闭的房门,随着一声巨响,里面的人全都惊跳了起来。
待看清里面的状况后,孟兆勋最想做的就是把刚才那一脚踢到杨睿身上。
里面正在把酒言欢的几个人看着被踢坏的门面面相觑,搞不清是怎样一个状况。
有侍应生过来查看,最后怯懦地对着怒气尚未散去的孟兆勋说:“先生,故意或者无意损坏这里的物品都是要赔偿的,您看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刷卡。”赶上来的杨睿很显然在强力忍着没笑出来,他手持一张卡递给侍应生,然后又对里面那几个人摆了摆手,“误会啊,纯属误会,张总你们继续。”
说着就把还愣着的孟兆勋给拉了出去。
孟兆勋背靠阳台上的栏杆忍着挥拳的冲动问,“你不是说在303吗?”
“我有说木兮蕾在吗。”
孟兆勋回忆了一下,他确实没说,却依然不妨碍他用看犯人的眼神盯着杨睿,直到杨睿被他看得背脊发毛,他才略微缓和。
杨睿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刚才在303和张总他们谈事情的时候,张总他们说今天难得
在餐厅见祁昆跟一个女孩坐在一起吃饭,根据他们的描述我猜测那女孩大概就是木兮蕾,而且祁昆当时也跟他们说那女孩是他老乡,除了木兮蕾,我可不记的祁昆还有什么老乡在这。”
杨睿乜斜了一眼孟兆勋,见他没什么反应,杨睿摸着下巴又继续说道,“话说,你就不担心她真跟祁昆好了?人家那可是两小无猜啊!”
孟兆勋回看他,很嚣张地说,“她都被我吃干摸净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睿惊愕了几秒,随即竖起大拇指真心地表示佩服。
“不过你说的对,我要防患于未然。”话落孟兆勋就起身下楼去了。
从七夕出来后,孟兆勋更加确信她是在她叔叔家了,他问杨睿知不知道她叔叔家的电话,杨睿摇头说没有,但是他知道邱媛一定有,结果就是一顿饭换了一个电话号码。
此时兮蕾确实在她叔叔家,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家里比以往更加冷清,整栋屋子都似被一团乌云笼罩着,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来气。
兮蕾坐在叔叔的书房里,只开了书桌一角处的台灯,台灯散发的橘黄色光芒打过来照着她惨淡的面容。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五个小时一动不动,她想不明白一向廉明清正的叔叔怎么跟贪污犯挂上钩了,叔叔是难得的勤俭节约之人,最起码在她的印象里,叔叔从来不买奢侈品,吃穿用度也都是很普通。
这样的人会去贪污受贿吗?她无论如何也不信!
可是事实就是她叔叔现在正被审查,连家人都不得见,她和阿姨想了许多办法却还是被拒之门外。
眼里不止淌了多少泪,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来。
外面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她吓了一跳,随即用手胡乱摸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哽着嗓子问,“有事?”
“姐,有你的电话。”门外是木泽宇沙哑的声音。
“谁打来的?”这些天她被那些审查厅、纪检部的电话给折磨的只要听到电话铃声就忍不住打哆嗦,所以她直接把手机卡扣了出来。
“他没说,只说找你。”木泽宇情绪不高,根本没心思探究是谁打来的。
“我知道了。”
兮蕾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刚走一步,早已麻木的腿脚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栽了下去,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的一角。
楼下大厅漆黑一片,除了楼梯下面的一个杂物室里亮着灯,兮蕾借着那里面散射开来的光芒向电话走去。
“喂。”
电话那头低弱毫无生气的声音和原本的清丽脆亮完全是两个人,原本还想好好教训她一番的孟兆勋立刻心软了,他只要听见她的声音他就缴械投降了。
“我回来了,想我了没?”他在这边低声问,不等她回答他又说,“我想你了。”
一旁的杨睿一脸恶寒,表示接受不了这么肉麻的话立刻闪得远远地。
“孟兆勋。”她只叫了他一声名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夹杂了哭音的名字从电话里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的心一滞,他急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叔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兮蕾压抑的哭声一点点透过电话传进孟兆勋的耳朵里。
孟兆勋恨不得立刻把她搂在怀里,他一遍遍地哄她,“乖,别哭,出什么事都有我呢,告诉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小宇给我打电话说叔叔出事了,他说叔叔被关了起来孟兆勋,我害怕。”
孟兆勋心里一嘎登,却还是镇定地安慰她,“别怕,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我等你。”她奇异地安定下来。
只要她不是一个人,她就不怕。
夜色沉沉,一路疾驰的军牌越野车打破了肃静的空气,因为有人在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的卡了,因为跟大纲有点出入,而且写到我不太擅长的地方了
还有最近较忙,错字都没仔细修改,有时间会统一修改
姑娘们多担待哈o(n_n)o~
33、第33章
仿佛为了印证这是冬天似的,这场雪从元旦开始就一直下个不停,兮蕾忘记了自己刚得知叔叔的消息时是怎样一种心情了。
那是她还沉醉在孟兆勋亲手为她布置的房子里,一边幻想着她和孟兆勋的未来,一边烦恼着怎么跟叔叔说才不显得突兀,她也想把英俊的孟兆勋领到叔叔面前对叔叔说,“叔叔,我男朋友很优秀。”
可是一个电话就轻易地把这一切给打破了,当小宇哽咽着告诉她叔叔出事时,她只觉得背脊发凉,两条腿想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动,她想张口说些什么来安慰小宇,音还没发出来,就被自己的眼泪给吓了一跳。
一颗一颗的怎么也停不下,就像外面的雪花一样,她其实不怎么爱哭的。
她打电话给孟兆勋,却始终打不通,她一直等他打给她,却等来了纪检委的的电话,他们一边边地询问她叔叔平时的一些事情,不厌其烦,仿佛多问几遍得到的答案就不一样了。
放下电话后,兮蕾朝楼梯下的那间杂物室走去,里面不时地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缓缓推开门,发现弟弟小宇正蹲在一对杂物里翻看什么,她也跟着蹲了下去,就发现了小宇手上的随身听。
“姐,你看,爸没扔的,当初顾嫂给我说,我还不信,真的再这里。”木泽宇把手上已经生了锈的随身听递给姐姐诶看。
“我知道,叔叔放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在客厅。”兮蕾只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小宇上初中时自己偷偷买的。
“姐,你说那时爸就因为这个发了多大脾气啊。”木泽宇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夏天,他一个人在书房里跪了半夜,那是他很不服气,怎么都不肯认错,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这样说:“在同学里我还是最后一个才有的,而且我还是用的我自己的钱,他至于发那么多的火吗?”
“叔叔是觉得你随便乱花钱了,所以才那么生气。”
“是啊,结果爸就扣了我半年的零花钱,以至于后来我再也不敢乱买东西了。”
兮蕾揉了揉小宇的脑袋。
木泽宇接着回忆说,“后来不流行随身听了,同学们开始听mp3,那么小,我也想要一个,可是一想到爸发现后一定会大发雷霆,我就生生忍下了。”
兮蕾心疼地看着小宇,她想说“你怎么不跟姐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了解叔叔的脾气。
“上了高中,同学们一个个都拿着手机,问我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只能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们,有一次我给爸说我也想要一个手机,不出意外地爸直接劈头盖脸地训了我一顿,我知道自己成绩不太好,也就没再敢提过,唯一的一台电脑还是央求着姐给买的,爸要是知道我经常用电脑玩游戏,他一定会给我摔了,所以他在家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不敢玩的。”
“所以以后要少玩游戏,姐买电脑是为了你的学习。”
“可是姐——”木泽宇抬起头直视兮蕾的眼睛,“我爸这么勤俭,你说他会是贪污犯吗?“
“不是,叔叔不是。”兮蕾惶惶然地辩解。
“我也不相信。”木泽宇目光有些呆滞,口气却异常坚定。
“小宇”兮蕾把小宇紧紧地搂在怀里,“叔叔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孟兆勋赶到木家时,还未进大门,就透过铁栅栏看见长廊下那一抹剪影。
长廊上开着一盏灯,这样寒冷的光景,灯下不再总是集聚着一群飞蛾,只有细碎的雪粒不时的飘过,而灯下的那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些雪粒中间一动不动。
他推了一下栅栏门,大门不出意外地打开了,锁链摩擦响动间,刚刚还如石雕的那个人立刻向她奔了过来。
孟兆勋张开双手将她拥进怀里,包裹着她整个清冷的身体,他微抬下巴,用下颚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
“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
孟兆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吻掉她眼角的泪珠。
“我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我一个人不知道改怎么办,小宇还小,阿姨也没办法,我想找叔叔的朋友,可是他们不是在外面出差,就是已经早已闲职在家,我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兮蕾抬起头,透过泪眼迷蒙地看着孟兆勋的脸,“我是不是很没用。”
“别怕,有我呢。”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莫名地抚慰了她那颗不安的心,她闭着眼靠在他怀里,连日来的紧张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上的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兮蕾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从窗帘下底下溜进来的日光,她起身拉开窗帘,阳光便毫无阻隔地照射进来,她抬起手遮掩了一下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待适应了才放下手。
透净的天空终于不再无尽头地洒下白雪了,难得的放晴了。
简单梳洗过后,兮蕾就下楼帮顾嫂做早餐,刚摆好碗筷,钟景兰就拿着包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饭,对着兮蕾说,“你们吃吧,我回老家一趟。”
钟景兰口中的“老家”指的是她的娘家钟家,兮蕾知道钟家虽然是一直在生意场上打滚,但肯定认识不少官场上的人,况且上次景兰阿姨还说钟家和副省长温家是世交,钟家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兮蕾立刻扯□上的围裙跟上景兰阿姨,“阿姨,我和你一块去。”钟景兰盯着兮蕾看了好几秒,最后说好“好”。
钟家位于z市的城南,虽在一个市,却也相隔了七十多公里的路,所以平时钟景兰也不怎么回去,但逢年过节,她必定去看望两位老人。
如今钟家掌权的并不是钟父,而是钟景兰的弟弟钟雪松,兮蕾只见过一次钟雪松,就是叔叔晋升为土地局局长时,他来贺喜。
是个精明的商人。
钟景兰并没有回家而是吩咐司机去了钟氏集团,到了钟氏集团大厦,钟雪松的秘书说钟总正在开会,要她们等一会。
兮蕾和景兰阿姨就坐在大厅的休息区等候,直到有人过来告诉她们说钟总请她们进去。
一进钟雪松的办公室,钟景兰就毫无含糊地请弟弟帮忙,可惜令人失望的是钟雪松并不是太热情。
钟雪松推了一下鼻梁上镜框,沉思了一会说,“不是我不帮姐夫,实在是姐夫的事太棘手,再说我们钟家走的又不是官路,即使有心也没那个力啊!”
钟景兰看着父母一手养大成人弟弟忽然笑了,“自己亲身父母都不认的人,我居然还抱有希望,你果然是做生意的料。”
兮蕾只知道钟雪松不是钟家亲生,但没想到他居然不认自己的亲身父母,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叫一声爸妈,都没有这个福分吗?
从钟氏集团出来后,钟景兰似乎彻底失去了支撑身体的信念,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兮蕾这才发现景兰阿姨的眼角早已布满了皱纹,鬓角也夹杂着丝丝白发。
此时的钟景兰灰蒙蒙的像染了一层尘霜一样再也找不出之前的光彩。
“阿姨。”兮蕾低低地开口,又仿佛在安慰自己一样,“叔叔会没事的。”
接下里的日子都是在等待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放大了一样。
关于木常春贪污受贿这件事因为正处于审查期,并未对外公开,所以知道的人也是极少数,所以当孟兆勋去询问他的好友张明华此事时,张明华表现的极为惊讶。
不过张明华的父亲却是知道的,正如兮蕾所说的,特殊时期,任何人都不得见,所以他父亲也只是知道此事,具体情况也不了解。
孟兆勋通过他家老爷子的人际关系终于得知木常春是被人揭发检举的,具体物证还在搜集中,孟兆勋心下稍微放松,只要没什么物证,这案就不能立,这些年捕风捉影的事也不再少数。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木常春却伏法认罪了,他去问张明华怎么回事,张明华只说是好像查到了物证,然后木常春就认了。
开庭审理那一天,孟兆勋坐在兮蕾身边,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手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苍白的小脸裹在他棕灰色的围巾里只剩半个手掌大小,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那双眼睛时不时转动一下,才不至于让人觉得她是个木偶。
兮蕾睁大眼睛看着被告席上的叔叔,不过十几天,她叔叔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还是当年领她回家的那个意气风华的男人吗。
她还记得那一天,他牵着她的手说:“我是木常春,是来接你回家的。”
时隔这么多年,那一幕依然清晰在目。
只是如今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叔叔站在那里,饱受世人唾弃的眼光。
20xx年1月18号10时30分,法官一锤定音,响亮的宣判声回响在整个法庭里,“全体起立,经法院审判,原z市土地局局长木常春利用职位之便贪污受贿共计一千三百万元,根据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条和第三百八十三条,现判决如下,没收其公共财产,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剥夺政治权利全身。”
兮蕾全身的血液倒流,面色惨白,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什么,却只能狠狠地瞪着眼看着叔叔被他们带走,而那些宣判像蜂鸣一样在耳边挥之不去。
以至于这一幕甚至在多年以后也总是时不时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痛苦,这章太纠结了,因为我实在不了解贪污受贿是怎样一个流程
反正一句话就是兮蕾的叔叔出事了,姑娘们不要太过于考据哈
34、第34章 番外
那些艰难岁月,因为爱情,所以难忘。
1974年的那一年夏天,清河集镇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河边那两排高大的白杨树依旧枝繁叶茂,树上的知了依旧歇斯底里地啼鸣。
十九岁的木常春下了公交车,拍了拍身上因坐了一天车而沾染的灰尘,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猛的用力颠了颠身上来时母亲给整理的那个大背囊。
背囊里具体装的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来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在郁闷,以至于母亲的谆谆教导全成了耳旁风,一个字也没听进心里。
他又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介绍信,此时太阳早已下了山,天色暮沉,四周都是黛青色,但他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那个三个字:清河集。
刚刚高中毕业的他应国家和党的号召,和所有的青年知识分子一样上山下乡接受劳动改造,来时母亲就告诉他,要好好劳动,争取早日回城。
走了没多大一会,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岔路口处立着一块石碑,十几年的风吹日晒,石碑早已风化,他仔细辨认,妄想得到些有用的信息,看了半天却还是没能认出来往清河集该走那条路。
他叹气地望向四周,除了满地的农作物还是农作物,虽然他也分不清地里那一片黑压压的到底是什么。
正犹豫着,后面伶仃清脆的铃铛声隐隐约约由远至近慢慢传来,他等了一会,就着还未完全黑下来的一际光芒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还有一大片,呃,有点远,他也看不清那一片是什么。
走进了,他才看清原来是一群羊,而铃铛声显然就是羊脖子上系的铃铛发出来的。
赶羊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光景的女孩,一手拿着羊鞭,一手拿着草帽,羊鞭上挂着一双墨青色布鞋,木常春下意识朝那女孩的脚看去,果然赤着脚。
不怕扎着脚吗?
“哎。”木常春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办法,他必须尽快赶到镇上的大队去报到。
正一心赶羊的女孩似乎没有料到石碑旁边站着个人,突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立刻警惕起来。
其实这也不怪她,本来天就将黑,木常春那一身灰色中山装又与石碑的颜色相差无几,若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到那里有个人。
木常春离开石碑走向她,又“哎”了一声,这次在后面加了个“同志”。
何云芝这才看清石碑旁边那个手扶一个大行囊的男人,与其说是男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个大男生,那一身书卷气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他们这里的人,而且即使这里有这么大一群羊,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那种不知名的胰子味,淡淡的,有点像海棠的味道。
她又使劲吸了两口,心情愉悦地看着他,虽然留着普通的半寸头,身上的中山装也有点皱,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好看,脚上是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
解放鞋,她木然一惊才想起来自己还赤着脚,脸霎时红了个透彻,她一只脚抬起来放在另一只脚后面,好像这样就能少暴露一只。
木常春并没有注意到她那些小动作,只是在她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才看清了她的脸,是个清秀的女孩,瓜子脸,大大的眼睛像含了水一样清澈润泽,秀挺的鼻梁,嘴巴小小的,梳着两只长长的辫子,辫子的发梢处系着两朵红布绸。
他似乎更加不好意思了,却还是佯装镇定问她,“往清河集走那条路?”
那女孩用羊鞭一指左边的那一条说,“这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左拐就是清河集。”然后又指着另一条说,“那条路是往月亮湾镇的。”
羊鞭上的布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下来。
“我家就是清河集的。”何云芝说完又补了一句,然后站在原地静默。
“谢谢你小同志,我先走了。”
木常春看天越来越黑了,一刻也不敢再耽误,背起行囊就沿着左边这条路疾步离去,留下何云芝和一群羊。
“怎么这样啊!”何云芝嘴里小声嘀咕,手里的鞭子乱挥,不幸被鞭子打到的羊羔委屈地咩咩叫,而它家主人还在犹自抱怨,都说了我家是清河集的,还走那么快,再说谁是小同志啊,再有两年她就成年了,她这个年纪,村里都有人嫁人了!
木常春紧赶慢赶总算在镇政府下班以前报了到,政府里的人都很热情,立刻帮他安排了住处,在社管所,很大的一间屋子,里面摆了不少床铺。
听里面的老知青说就这还是临时住所,到了农忙碰上开会,或是存放杂物农具什么的要用,他们就得搬到挨边的简易稻草篷里,晴天还好,遇上下雨天就惨了,漏水是一定的,冬天的时候盖几床被子都不管事。
后来木常春对于老知青们说的深有体会,而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年镇上给他们改了新的房子才算解决。
而此时的木常春想起赵书记临走时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他顿时有些戚戚然,在这旮旯地方,能干什么啊,除了种地不还是种地吗!不过当着赵书记的面,他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当天晚上,简单洗漱过后,他早早地就睡了,第二天是被公**的打鸣声给叫醒的。
天将明,泛着鱼肚白,远处的青山萦绕着一层雾气,整个镇子都是安静的。
他起床拿着脸盆毛巾来到院里的唯一一个压水井旁边刷牙洗脸,一边压水,一边打量院子,不出意外地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棚,里面养了好几只**。
突然肩上挨了一下,木常春带着一口牙膏沫子看向来人,是个和他差不多的男生,白色背心,解放裤,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手里端着洗脸盆。
木常春端起自己的脸盆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
那男生把盆放在了水井下面一边压水一边说:“我叫乔荣轩,今年二月份插队到这的,你是昨天新来的吧?”
木常春漱了漱口,点了点头说,“我叫木常春。”
乔荣轩又问:“哪的人?”
“z市。”
“我也是z市的,我家在铁西住,你呢?”乔荣轩见到老乡似乎格外兴奋,连水都忘了压。
“哦,那离得远了,我家差不多都到东郊了。”
木常春似乎不愿意多说,他家也只是一般的小家庭,只不过冠了一个城里人的头衔,铁西他知道,那边住的不是有钱人就是有权的,清一色的小洋楼,哪里是他们的商品房比得上的。
“以后我们就是兄弟,有什么事就说。”乔荣轩豪气冲天地又拍了拍木常春的肩膀才端着脸盆刷牙洗脸去。
木常春比较独立,不过乔荣轩却总是有事没事就找他玩,还拉着自己在这里认识的一帮哥们,慢慢熟识后,木常春倒也和他们相处的挺融洽,淡化了不少刚离家时的不快。
转眼来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九九重阳节的那天,木常春被乔荣轩拉着和一帮兄弟们去登山,清河集北面靠山,南面临河,站在山顶可以一览清河集全貌。
整个镇子就像是一块集成电路,坐落有致。
“那不是何家的小芝麻吗?”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只见其他人都纷纷朝来时的那条路望去,木常春经常听他们说起小芝麻怎么怎么样,尤其是乔荣轩,木常春不免好奇地也跟着看了过去,是个穿碎花格子的女孩,头上系了一块四方围巾,大概听到他们的吵闹,那女孩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立刻又低下了头。
只一眼木常春便认出那女孩可不就是他第一天来时在岔路口遇到的那个么,那一天他心里着急也没顾得上想其他的,事后觉得自己扔下那个小女孩挺不礼貌的,总想着什么时候再遇到她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此时她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可是他却失去了向前的勇气。
乔荣轩越过人群走到何云芝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何云芝往左,他就往左,何云芝往右,她就往右。
最后何云芝急了,一跺脚,板着脸说“乔荣勋,你给我让开。”
乔荣轩继续嬉皮笑脸,“小芝麻也来登山?”
“九九重阳,难道只兴你们登山么!”何云芝下巴微扬,手指却紧紧攥着衣服下摆。
乔荣轩只觉得何云芝生起气来都是好看的,凑上前问她,“你这段日子去哪了,我去找了你好几回,你妈都说不在家,还不告诉我你去哪了?”
何云芝心里说,是我告诉我妈不让她告诉你我去了哪,她当然不会告诉你了,不过想想乔荣轩这人虽然有点皮,但也不坏,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回道:“去我姑妈家了。”
“难怪。“乔荣轩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随后又说:“既然都是登山,不如和我们一道啊?”
“谁要和你们一道。”何云芝在心里又加了一句“没脸没皮”。
“既然不愿意和我们一道,那就快回去,没得在这山上吹冷风。”乔荣轩也不再过多纠缠,便放她过去了。
何云芝得了空隙立刻挤身越过,与那些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眼角似是瞥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鼻端又是那种淡淡的胰子味。
木常春想跟她说一声“谢谢”,在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他几乎都张开了口,可是也只动了动嘴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有些懊恼地握紧了手又松开,再回神时,那女孩已经走好远了。
“这就是我经常提到的小芝麻,怎么样,长的好看吧。”
乔荣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应声说道:“好看。”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全名叫何云芝,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立刻冒出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他觉得似乎有点魔障了。
35、第35章
隆冬的雪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有所收敛,反而愈下愈烈,外面不时有鞭炮声传来,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样的喧闹的更衬得木家冷清寂寥。
简单梳洗过后,兮蕾就下楼帮顾嫂做早餐,刚摆好碗筷,钟景兰就拿着包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对她们说,“你们吃吧,我有点事要去办。”
“阿姨——”兮蕾扯□上的围裙跟上钟景兰,在大门口处问,“您是去见您的弟弟吗?”
钟景兰转身疑惑地看着兮蕾,脸色虽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兮蕾立刻解释说,“我昨天晚上口渴出来倒水喝的时候听见您……打的电话了。”
昨天晚上她从卧室出来到楼下大厅倒水喝,上来的时候看到二楼尽头的书房里明着灯,书房的门也并没有关紧,那是叔叔的书房,一般除了叔叔也没什么人进去,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虽然是竭力压抑着,兮蕾还是能听出来里面通话的不愉快。
从景兰的阿姨的话语里可以猜测电话那头是她的娘家弟弟,因为她这个弟弟不是亲生的,所以两个人一向关系冷淡,不过兮蕾知道钟家虽然是一直在生意场上打滚,但肯定认识不少官场上的人,况且上次景兰阿姨还说钟家和副省长温家是世交,钟家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到昨天他们的不愉快,兮蕾绞着手中的围裙说道:“阿姨,让我和你一块去吧。”
钟景兰盯着兮蕾看了好几秒,最后说“好”。
钟家位于z市的城南,虽在一个市,却也相隔了七十多公里的路,所以平时钟景兰也不怎么回去,但逢年过节,她必定去看望两位老人。
如今钟家掌权的并不是钟父,正是钟景兰怎么亲厚的弟弟钟雪松,兮蕾只见过一次钟雪松,就是叔叔晋升为土地局局长时,他来贺喜。
是个精明的商人。
钟景兰并没有回家而是吩咐司机去了位于市区步行街旁边的茶香苑,到了地方兮蕾才反应过来,这里可不就是她和陈启明第一次相亲的地方么,上次来的时候依稀记得亭台水榭,落樱缤纷,美不胜收,而这次就只剩下苍茫天地交接到一起的白,不过这并不影响茶楼的生意,越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人们反而更加喜爱手捧一杯香茗,独享这一时安宁了。
只可惜她和景兰阿姨都没有这份心思,她们到的时候,钟雪松还没到,兮蕾倒是没想到景兰阿姨还懂茶,看着阿姨熟练无比的动作,每一道工序都事无巨细地做到极致,兮蕾忍不住心里发酸,她把目光调开,仔细盯着门口看。
直到钟雪松从外面推门而入,她和钟景兰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原本发慌的安静才被打破,待钟雪松坐下,钟景兰一边给弟弟斟了一杯茶一边提起电话里所说的事,如兮蕾的想象一样,钟雪松对于姐姐提出的事情并不是太热情。
聊了许久钟雪松推了一下鼻梁上镜框,最后似是下定决心般地说道,“不是我不帮姐夫,实在是姐夫的事太棘手,再说我们钟家走的又不是官路,即使有心也没那个力!”
兮蕾有点着急,“您认识的人多,总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不是吗?”
钟雪松并没有因为兮蕾的天真而感到可笑,相反倒是钟景兰看着父母一手养大成人弟弟忽然笑了,“自己亲身父母都不认的人,我居然还抱有希望,你果然是做生意的料。”
兮蕾诧异,带着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这个仪表堂堂的成功商人,她只知道钟雪松不是钟家亲生,但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亲身父母都不认,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叫一声爸妈都没有这个福分吗?
钟雪松依旧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触动,只有在端起茶杯的那一瞬,有一丝落寞从眼里滑过,等到放下茶杯时,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严肃表情,他看了一下时间,对着兮蕾和钟景兰客气礼貌地说,“我一会还约了客户,没什么事就先走了。”
钟景兰没什么反应,依旧盯着眼前的那杯茶水,兮蕾原本还想再求求他,可是一想到刚才对他的重现了解,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钟雪松走到门口又转身看了一眼钟景兰,嘴角扯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是看着那个面目表情的人,他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钟雪松走后,钟景兰似乎彻底失去了支撑身体的信念,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兮蕾这才发现景兰阿姨的眼角早已布满了皱纹,鬓角也夹杂着丝丝白发。
此时的钟景兰灰蒙蒙的像染了一层尘霜一样再也找不出之前的光彩。
“阿姨。”兮蕾低低地开口,又仿佛在安慰自己一样,“叔叔会没事的。”
刚站起来,兮蕾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意外的是打电话过来的居然是陈启明,挂了电话她对景兰阿姨说要见一个朋友等一会自己打车回家,自从见了她弟弟钟雪松后,钟景兰就一直神情恍惚,她点了点头便下楼去了。
陈启明并没有让兮蕾等太久,一杯茶的功夫人便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谁也没提彼此之间的事,可是陈启明好像已经知道她现在的所有情况,包括她那曾经像流星一样一闪而逝的爱情,这让兮蕾心理更加愧疚。
她一直低着头,直到陈启明表明来意,他说他和父亲听说了木叔叔的事都惊诧不已,尤其是陈启明的父亲更是不相信廉洁清正的好友会做出违背社会道义的事情,他问兮蕾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没有。
兮蕾很感激他的雪中送炭,可是她知道陈家早已经不再官场上打交道了,即使有心恐怕也是无力,陈启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也不介意,只说自己有一个朋友是在检察院里工作,或许能帮的上忙。
兮蕾听到“检察院”三个字,眼睛瞬间恢复了些许光彩,她满含期待地问陈启明能不能让她们见见她叔叔。
“我会帮你问问他的,这是他的电话。”
说着陈启明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张益华。
兮蕾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她把纸条收好,两个人一时之间便沉默了下来。
兮蕾抿了一口茶问陈启明最近还好吧,陈启明笑笑,不说自己好,也不说自己不好,大概生活就那样吧。
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走廊上的不远处站着好几个人,不大不小的喧闹足以引起人侧目,兮蕾和陈启明同时望过去,看到其中一个服务生一直在低着头不住地道歉。
目光触及到旁边那个拿着纸巾忙着给受害者擦拭的人,兮蕾的心一窒,像被铁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顿时失去了再看去的力气,这么多天两个人谁也没有联系谁,好像约定好了一样,就此结束吧,这样似乎对谁都好。
只是兮蕾再怎么骗自己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后悔那天没有留下他,只要一句话两个人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样相顾无言的地步,可是她也庆幸自己能早点醒悟,让她明白这世界上果然只有童话里才会出现王子与公主快乐幸福地在一起。
亏她还曾经可笑认为军人都是言出必行的,难为她竟然忘了他本就是一个披着军装的禽兽,如今王子终于迷途知返回到正道和公主在一起了,而她呢,灰姑娘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只丑小鸭而已,即使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也是一只有瑕疵的白天鹅。
她狠狠地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不去想之前自己是那样的沉迷,她想要逃避,可是楼道临近那边,她必须一步步走过去,走近那个人。
很显然陈启明也看到了那边的孟兆勋,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再看身边的人,好像看到陌生人一样,只是太刻意疏离了,反而让人察觉出她的不自在。
就在两个人快要走过去的时候,陈启明感觉手上一紧,却是冰凉的很,他转过头去看她,她只是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脚步声终于引起那边人的注意,在那个人看过来的那一瞬,陈启明回握过去。
服务生终于被放过,然后似是一秒也不愿意多留地快速下楼去了,这让他们彼此之间更加无阻碍地看尽对方眼里。
只一眼,兮蕾就别开了脸,只是对面的那道目光却始终没有撤离。
“阿勋,我们进去吧。”廖芸佳对兮蕾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得知他们在一起时,她抑郁了好一阵,现在他们总算分开了,她可不愿意再给他们什么机会。
只是手里还捏着纸巾的孟兆勋好像没有听到廖芸佳的话一样,廖芸佳还想重复一遍,却被孟兆勋的敛眉肃穆的表情给噎了回去。
孟兆勋盯着那两个人握手的地方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自己的心脏好似被握在其中,挤压的生疼,他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怒火,唯有一双眼睛逐渐变得狠厉、通红。
她就这么缺男人?!
他以为他会爆发,他会狠狠给对方一拳,可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兮蕾和陈启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的那一刻,孟兆勋手里狠狠攥着的那张纸巾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上,他转身踏上那张纸巾走进包厢,廖芸佳急忙跟了上去。
从茶香苑出来,兮蕾立刻就松了手,陈启明这次却没有放开。
兮蕾用了点力,“刚才对不起。”
“要是想断的彻底点,那就把戏做全吧。”他眼神扫过二楼的一处窗户,“今天我送你回去。”
虽然他只是看了一眼,兮蕾还是明白了他所看的地方正是孟兆勋所在的包厢位置,他说的对,做戏要做全,毕竟那人的确不是那么好敷衍的。
一直走到停车场车,两个人的手才分开,兮蕾又重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启明掏出钥匙,倚在车旁看她,“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占了我的便宜?”不等兮蕾回答他又问道:“你确定这种事不是男方更占便宜吗?”
“谢谢你。”兮蕾眼框有点发热,要不是陈启明在,她估计对当场软下去。
陈启明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是不怎么聪明,快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