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多了一个竖棱玻璃花瓶,每天有都一支玫瑰斜插入其中。

    独独的一根茎支撑着层层绽放的花瓣,置于瓶中,用半升水滋养仅存的鲜活。花艳如红霞,叶翠似深翡,无论谁来,第一眼都是望在它身上。

    今日是一对并蒂,大的开得灿烂,小的还是个花骨朵,弱弱缩在一旁,不与争艳。

    闻孝走过去轻轻撇下欲坠的红瓣,柔软滑手,于鼻尖微嗅,暗香涌动。其实他很喜欢玫瑰,幼时最爱,现在也不曾改。

    那些在蜜刺中盛放的精灵,一个比一个妖冶,不会伤人,却能保己。

    闻孝把花瓣搁在玻璃瓶旁,原本一派生机的画面被突然逆转,呈现衰败之感。都说玫瑰是热情的象征,可它生来带刺,如何能热情,分明是高贵孤独的物种,却因为如火的外表,被冠以爱情的名字。

    “不知何事意,深浅两般红。”

    闻孝挑眉,回头略带诧异的盯着谢问:“你也知道这句诗。”

    “唐彦谦的玫瑰,我很喜欢的一首。”谢问把带来的保温盒拆开,将闻孝按在床上,“先吃饭。”

    “唔,我也喜欢最后这两句。”闻孝靠着背枕,拖鞋伸进被窝里,等着谢问把小方桌摇起来推到他面前。

    “谢问。”闻孝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谢问把筷子塞到他手上:“怎么了。”

    “我出院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谢问避开他的目光,垂着眼剥虾,将一整结香嫩的虾肉放到他碗里,若无其事道:“我搬去临海壹号,和你住一起。”

    闻孝抿唇:“那是李重山的房子。”

    “我在隔壁买了一套。”

    闻孝放下筷子,捏了捏眉头:“那天我和孟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

    “你不用说同样的话来刺我,”谢问自顾自用调羹拌凉排骨汤,抬眼锁住闻孝的脸,无比坚定道,“你赶不走我。”

    闻孝记得那天谢问的泪,一滴滴打在他脸上,谢问那样的人,如果不是真的伤了心,断断不会哭成那个样子。

    到这地步他若还看不明白,便真的是个傻子了。

    晚间九点,谢问准时端着盆热水到闻孝面前,把那双脚从被子拿出来,反复试好了水温,才哄着人放进去。

    闻孝耷拉着眼皮,困得像只要冬眠的松鼠,把被子裹在身上,乞求里面的温暖。

    “泡完再睡。”谢问蹲在地上,双手刚刚好握住他的脚踝,裤腿被细心的卷上去,水盆里的玉足被热水浸过后,开始渐渐变红。谢问掬起一小捧水浇在闻孝的小腿上,水珠顺着那一截往下滑,无声落入盆中,闻孝只觉一股暖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驱走了他的寒意。

    他忍不住张开脚趾,在水里溅起波浪。

    谢问握住他的脚后跟,搁在自己腿上,用毛巾细细擦干,桃花仙从头到脚都是白的,被蒸得嫣红的双足衬在谢问的深色裤腿上,犹如上好的美玉。谢问瞧着,心湖荡起涟漪,于是低头吻在闻孝的脚背上。

    闻孝清醒了几分,低着脑袋不明所以看着谢问,好像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谢问缓缓起身,两臂撑在他身侧,凑过去就想亲他。闻孝一下缩回床上,用脚踹他:“你别亲我!”

    谢问把人困在怀里,双眸如漆,唇角勾起:“嫌弃你自己呢。”

    闻孝推又推不动,立刻承认:“是。”

    谢问用手护住他后脑,低头一口咬在耳垂上,还用唇瓣厮磨着:“那正好,把你嫌弃的这个人送给我吧。”

    乔新树小心翼翼拆开纱布,捏捏闻孝的肩:“结痂了!”

    闻孝穿好衣服,又躺回床上,等着小助理把粥端到他手边。乔新树盘腿坐在一边,眉飞色舞的模样全然不像是丢了工作的人,他的紫发长长了些,颜色也褪了不少,今日穿着带绒的浅紫色卫衣,下面是破洞的牛仔裤,似个水葡萄挂在闻孝身边。

    闻孝踹了一脚水葡萄:“下去,我要吃饭。”

    乔新树把屁股挪到凳子上,支着脑袋抱怨:“你越来越像个少爷了,成天凶我。”

    “我对谁都这样。”闻孝捧着小碗,米粥的热度恰到好处,不烫嘴又喝着暖暖的。

    乔新树哼唧两声:“那可不是,你对那个孟迟就不一样。”

    “要不是你在背后撑腰,他敢拦着我们不让进?你也太偏心了,有什么好的,成天穿着白大褂飘来飘去,长得还没谢哥好看”

    “收拾好东西就出发吧。”乔新树一个激灵扭过头,孟迟正盯着他微笑。

    银瑞林国际大酒店,旁边就是昆明石林风景区。

    闻孝伤恢复得差不多,庄毅交代小助理要带着他在昆明好好转一转。世界地质公园的魅力确实不同凡响,林海松涛,柱石参差,漫步山间,剑峰罗列。

    可惜闻孝精神不太好,还没看够人便撑不住想睡觉。谢问把随身背的小毯子搭在他身上,一行人拥着闻孝往回走。

    这次没人敢把闻孝单独留在一个房间,索性定了个大套房。谢问扶着人躺上床,孟迟换好药时,闻孝已经沾着枕头熟睡。

    次日乔新树捧着酒店的早餐推开闻孝的房门,里面被单被掀开,早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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