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管家去别院请叶昔寒回相府。
叶昔寒问是什么事,管家笑而不语,他带着满腹狐疑回府,想先洗去一身酒气再去见过父母。
却不料,一进厅堂,就看到父母已等着他。
叶昔寒吃了一吓,“爹、娘,这是——”
叶舒玄平静地告诉他:“即日起就搬去跨院,此后吃穿用度与相府无关,用俸禄打点一切。此外,那副护军参领若是做够了,及早与说,另举贤能便是。”
“……”叶昔寒觉得这真是惊天霹雳,“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要让身相府却分家各过?”
叶舒玄理都不理他,继续道:“这两日查了帐,年初私自从账房支取的一千两银子,至今还未归还,给即刻补上这亏空。”
叶昔寒瞪大了眼睛,“要是有的话,不早就还上了?”
叶舒玄早已有应对之词,不慌不忙地道:“那便用俸禄偿还,日后的俸禄直接送入账房。”
叶昔寒瞠目结舌,“那这日子还能过么?!”
叶舒玄语气加重:“总这么挥霍无度,又怎么过日子?!是爹却要养着?这是什么道理?l账!”
“……”
“日后常去的酒楼等地,会命管家逐一知会,谁敢留胡吃海喝,相府分文不给,且让他关门大吉!”叶舒玄站起身,踱步向外时对孟氏道:“余下的事,细细交待吧。”
叶昔寒到了孟氏身边,道出心中疑问:“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氏懒得理他的样子,先命去将许氏及他四房妾室唤来,之后才道:“怎么回事?自己不争气,怨得了谁?”
“是不争气,可也不至于被这般对待吧?改还不成么?”
孟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失望,“已不能信的话了。二弟投身军中,镇守边关都能得将领青睐,屡屡上奏为其请功。可呢?若是爹,两相比较之下,也会百般厌弃这嫡子!”
叶昔寒闻言变了脸色,看起来,事态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他二弟叶昔朗当初投身军中,从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小官职做起,之后随军平乱,又常留边关。至今官职也不过是从五品,却是凭一己之力一步步升上来的。而他呢,皇上是看父亲的情面上,才赏了他个四品官。可这四品官做了两年,毫无升官的兆头,甚而有些摇摇欲坠,不定何时便会被贬职。
“好自为之吧。”孟氏警告道,“再如以往,爹保不齐就会设法将二弟尽快调回京城,留眼前精心培养。”之后自嘲一笑,“其实二弟又何需谁指点,那本就是个好苗子。再者,只会纵着,二姨娘可不像那么糊涂。”
“……”
孟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叶昔寒,末了摇头叹息:“当真是一点叶家的样子都没有。”
叶昔寒实实地被打击到了。
许氏与四名妾室进到房里,孟氏说道:“昔寒即日起就要搬到跨院单过,房内一切一概不得带走,俸禄也会全部交由府中打理。们几个好好思量一番,若是留这里,每月例银、吃穿用度照发不误,若是随昔寒搬到跨院,例银就要由他给们发放——不要觉得相府不通情理做出这等有违常规之事,这是相爷的意思,不得不照办。”
许氏听了片刻讶然,之后垂首不语。
嫣红等四名妾室听了却是面面相觑。
叶昔寒此时觉得,照这样下去,自己被父亲彻底放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慌起来,面上却是没心没肺的一笑,半开玩笑地道:“们怎么想的?还是留这儿吧,日后就要被撵出相府了,净身出户。们留下来终究还有条出路,相府总不会弃们于不顾。”
他是随口一说,几房妾室听了,却着实的犹豫起来。跟他走?他身无分文,闲时又花费无度,连月例都拿不出;不跟他走?可已然是他的,留府里也是处境艰难。
只有许氏轻声对孟氏道:“儿媳这就回房打点——大爷的日常穿戴总要带上。”
“对,去吧。”孟氏满意地点头,望着许氏的身影,心说真是委屈了这孩子。不是因为叶昔寒这么没担当,她早就让许氏主持中馈了。
叶昔寒此时留意到了四名妾室的犹豫,心里窝火不已,转身就走,“们也别犹豫了,过后谁就是哭着喊着要去跨院都不要她!一个个没心肝的东西!”
妾室们听了,慌忙要追上前去,却被孟氏用眼神阻止:
“昔寒既已这么说了,们还想怎样?都给回房去!”说着瞥过嫣红,语声转冷,“身子还没好,病病歪歪的,要跟去拖累么?”
四名妾室恭声称是,垂首退下,各自回房了。
孟氏回到正房,叶舒玄正喝茶,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这样是能让昔寒慢慢改掉一些恶习,却也不能真正让他生出进取之心啊。”
“急什么?”叶舒玄淡然一笑,“来日让他官场上挣扎一番便是。”
“官场上挣扎一番?”孟氏复述着这话,又担心起来,“的意思是让他官场上经历起落?他一蹶不振了可怎么办?”
“那只能说明他天生就是个废物。”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叶舒玄摆手打断她的话:“他要么洗心革面,要么一蹶不振,这两个结果,都比现今情形要好——现今他简直就是叶家的隐患。”
孟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午间请侯爷来府中用饭,就是与他商量如何惩戒昔寒吧?”
“怎么说?”
孟氏也不怕他不爱听,如实道:“按以前的性情,可做不出这种事,对昔寒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叶舒玄不由笑了,“这倒是。”
“那侯爷到底与说了些什么?”
“的举措看到了,的打算听到了,还猜不出他说过什么?比起他本意,已过于心慈手软。”
孟氏想想也是,随即问道:“昔寒那些所谓的友,若是去跨院找他——”
“不必拦着,倒要看看,有几个能他手头拮据时还肯理会他。”
孟氏苦笑起来,“昔寒往后的日子,可有得受了。”方才就被几房妾室气得不轻,日后再被友疏远,心境可想而知。转念想到虞绍衡,便又笑了,“难为肯开口与侯爷商量这等事。”
叶舒玄笑道:“终究是个文,昔寒却是自幼习武,又是拖到如今才立意管教,着实的束手无策。想来想去,也只有问问们那位好女婿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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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乔宸到了侯府,把脉之后换了个方子,纸上叮嘱将药制成药丸服用,又说服完这些药大抵就无恙了。
叶昔昭留心打量了乔宸几眼,看起来还带着旅途劳顿的疲惫,也不知此次出行是去了哪里。
随即,叶昔昭便对乔安生出好奇心——任谁领教过萧旬那的性情之后,都难免担心他发妻的日子不好过,她也不例外。只是乔宸口不能言,不便于一个说一个写地交谈,敛起心绪,亲自送乔宸出了院门。
对于虞绍筠,叶昔昭有些不放心,让留意着那边的动静。一整日下来,那位大小姐都是安安静静的待房里做绣活。
晚间去请安的时候,虞绍衡对虞绍筠的态度是视而不见。虞绍筠找着他说话,他也不予理会。这让太夫心生狐疑,单独留下了叶昔昭询问:“这兄妹两个又怎么了?”
叶昔昭一脸无辜,“儿媳也是一头雾水,正想着问您呢。”
太夫只好作罢。
过了几天,叶昔昭才听说了叶昔寒的事情,自心底松了一口气。不论这样的方式有没有用,最起码父亲的态度摆明了是下了狠心,便是一计不成,日后也还会有后招。
正高兴的时候,鸳鸯过来了,说是太夫找她有事。
叶昔昭即刻去了太夫房里。
太夫交代道:“库房里的物件儿去核对一番,看看有无差错。另外,内宅以往的账册、操办大事小情的旧例得空就看看,已命给备下了。”
叶昔昭称是。
太夫又笑道:“日后也少不得要随出门,四处转转。侯府常来常往的,要慢慢熟悉起来。再者,绍桓再娶之事也要张罗起来,跟身边,帮留意着。”
叶昔昭再度恭声称是。
太夫见她还没反应过来,忍不浊呵地笑出了声,“这孩子……”
鸳鸯一旁也掩嘴笑了起来。
叶昔昭忽闪着眼睛,这才明白过来,“太夫……”这件事实是突然,她全然没想到自己已经让太夫自心底信任了。
太夫笑着携了她的手,“先带一段日子,等习惯下来,再将内宅交给打理。已嫁入侯府两年,再不主持中馈,可就要落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