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试最后一个半礼拜。
按照姜喻烟原先过场敷衍式的复习, 根本不可能在现在就时时手捧着单词本干背。说是背,其实最近没补脑,纯靠死记硬背。
姜喻烟没有焉济宸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有姜漪数字敏锐的特点。
她就理解能力比别人好点, 做起理科题顺风顺水, 但要让她熟记古文单词,这事本身就是在和她犯冲。
因为这次是星级学校的联考, 又是聿清高中升学绩档次的一场大考, 出题只会往难了出。
文科的默写和拓展知识,理科的中难题定位,早成了卷子里准备好的精华。
姜喻烟是不怕理科难题, 她没什么算不出来。
就是这要人命的文科拓展, 背得她天昏地暗, 都没能记住多少。
中午食堂吃完饭,原先是去校新华书店转一圈的习惯, 姜喻烟愣是把这习惯在刺眼阳光下拧成碎末。
她抱着她的单词本就打算朝教室的方向走。
但步子刚有迈出,整个人就被贺桐拉住。贺桐是她的同桌, 两人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一直持续到现在。
贺桐诧异地追着她, 疑惑地说:“怎么不去了?今天周二,上新书啊。而且上回那杂志的恐怖故事还没连载完,我们现在得去抢余货。”
姜喻烟现在还有心思看恐怖故事?她要是考不好,按照秦听要的广播条件做事, 那才叫真恐怖。
姜喻烟想到这, 没心思地摆摆手,逃似的要往教室方向窜。
贺桐挠她,刚想开的一句玩笑, 在视线微瞥的刹那,蓦然堵在嗓子眼。她挽着姜喻烟的手忽地顿了下,而后果断松开。
姜喻烟没注意到这点细节,九成的注意力都低头给到单词书上。
饭后的校园长道,迎面投落的光线耀熠,顺逆行的两波人浪,人多且密,塑胶跑道隐隐蒸腾着刺鼻的味道。
一路上,撑伞遮阳的,戴帽避光的,都不少,大家的面色都被烈阳晒得焦急。
姜喻烟人懒,仗着已经涂好防晒霜的安慰心理,顶着棒球帽就在太阳底下走。
贺桐的松手像是一时之间,姜喻烟被帽子和长发遮掩了大半视线,还没能看清旁边走来的人,捧着本单词本就斜向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步伐停滞的那一瞬间,少年身上占据攻击性的凛冽热息挟在起伏的胸膛前,经由过耳的热风,分秒烫下。
都没给彼此反应的时间,姜喻烟的棒球帽就偏了方向,她的长发随即被蹭得一团乱,“啪”的一声,单词本也掉在地上。
姜喻烟本来就热,这会被撞得整个人瞬间炸起,不爽地歪腰捡起单词本,就想抬头看究竟是谁。
但当她抬头的刹那,滚到唇边的话一秒滞住,深呼吸的那口气缓缓吐出后,她撞上了秦听投落的目光。
“走路不看路?”秦听落在裤边的手捏着听可乐。
因为刚刚的碰撞,可乐溢出,沾了点黏腻在指节上,那点可乐积聚之后,从他的指尖递落到柏油路面上。
姜喻烟哪能想到会在这碰上秦听,“你不是去上竞赛课?”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按理就是到了饭后物理竞赛集中训练的时间,他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地站在这,和她掰扯?
姜喻烟想着自己手头那一大堆数学竞赛的题,不想浪费时间,言简意赅地说:“刚刚对不起,是我撞的你,一笔勾销行吧。”
“一笔勾销?”秦听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笑话,漫不经心地另个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睨视,“我以为你就是来碰瓷的。”
姜喻烟被他这话整得心烦,随意地抬眼,就能捕捉到少年眉眼间那点刻意找茬的味道。
微挑的眉梢,在阳光底下就酝酿出了挑衅的感觉。
她皮笑肉不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也不吝啬地直接往他身上拍。
“我能碰瓷到你?”姜喻烟笑了笑,惯常的敷衍,“算了吧,我不敢。”
“纸都送你,把手擦擦干净,别脏了阿姨刚刚清理好的路面。”
说完,姜喻烟拉着旁边的贺桐转身就往教室的方向走。
刚才那点时间,贺桐都没能看明白这两人的交流方式怎么过个礼拜,就成了这副样子。
按理来说,姜喻烟看到秦听,不该是欣喜雀跃的吗?
姜喻烟是谁,理科班的颜狗啊。
她就吃秦听这款,这是她们这小圈子里都心知肚明的事。
贺桐直到被拉进教学楼,才滞慢地反应过来,抓住姜喻烟的手臂不让她多走,好奇地问:“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姜喻烟摘下帽子,理了理长发,随手绑起长发,微扬的碎发被她勾到耳后,露出白皙细腻的耳朵,风中稍许泛红。
贺桐压低声线,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你上个礼拜不还说要倒追他?刚刚那态度怎么就变成了烦躁?他惹你了?”
姜喻烟倒是笑了,收起单词本往楼上走,“他是没惹我,是我惹他了,我有罪,我反省。”
贺桐:“......”
姜喻烟没多说。
但上个礼拜在聚会后,发神经喝醉酒和秦听打赌,姜喻烟才觉得是她疯了。
大考第二第一的分数咬得很紧,上回又是秦听第一,姜喻烟第二。
姜喻烟要想缩短那十几分的差距,理科的接近满分根本不能指望,唯有下手的就是文科。
但偏偏要她命的文科,这回还要采取拓宽知识,考额外的内容。
姜喻烟这不是必输不可?
那不行啊,她已经在秦听面前丢了一次脸了,她不想再在全校面前丢脸。
所以一直到晚上放学,姜喻烟这个走读生都没走,去小卖部买了面包牛奶,吃完赶回教室,还把晚自习全都上完才走。
这段时间,焉济宸和姜漪各自到了手头项目中期阶段,一般来说都是赶时间,忙久了可能还要出差,住在外面。
这个状态一持续就要好久,姜喻烟早就习惯一个人回家,也不在意。
但姜喻烟饭卡忘记充钱,晚上吃得太少,一个晚自习耗死的脑细胞就将她胃里逼到空落。
她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摸了摸最近稍有发胖到微鼓的肚子,犹豫几秒,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挑了几串关东煮,姜喻烟刚拿出手机,准备付款,没想余光会正好扫到门口进来的一帮男生。
也许是身高颀长的优势,秦听在一群人里总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长身玉立,颇好的长相让人移不开眼。
其实姜喻烟和秦听不是一个班的,平时时间支配也不一样,准备竞赛忙的时候,好几天都可能碰不上。
但姜喻烟今天真的是点背,一连碰上秦听两次。
她想装不认识,但在错身经过的时候,秦听一只手已经先于她避开的快速,罩了下来。
秦听的手臂就这么当众搭在姜喻烟脑袋上。
就着身高差距,他微微偏头,意味深长地在她那身衬衫短裙上过了眼,波平无澜的低嗓随之亮出:“没看见我?”
姜喻烟余光感受到了那帮男生都给到她身上的眼神,瞬间如芒在背地不知怎么反应。
她想一贯嚣张地回击,但想想现在好像不是时候,干脆装傻地一带而过,轻描淡写说:“看见了,然后呢?”
秦听像是早就料到她这副态度,“等会回家?”
姜喻烟没说话。
她现在饿得不行,和他对话简直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吃两口,回去在跑步机上再锻炼一下,早点睡觉来得有意义。
秦听那帮兄弟从来就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其中一个站在他右边的率先起哄说:“老大,这不是隔壁班的年级第二吗?这春天早过了啊,怎么回事啊。”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笑着跟话。
“还能怎么回事?就那么一回事了呗。”
其中一个男生还是上周参加了他们竞赛团体小聚会的,亲眼姜喻烟和秦听的那点互动,淡定说:“我就没见过老大哄谁,上回被吐一身,还给洗脸,你们说这能是怎么回事?”
众人八卦地拖长语调,接二连三地笑。
姜喻烟听得耳朵发烫,原先深埋在心底的那点画面又抽丝剥茧地被勾挑出来,展现在她眼前。
姜喻烟只记得自己吐了秦听一身,怎么不记得还有洗脸这茬。
她尴尬地整个后背都快要僵掉。
两个人没在便利店过久对峙,没一会就有新的客人走进。
分散两旁的人,插科打诨依旧,秦听没和他们再一起去打游戏,而是随手挑了瓶汽水,付账,走出便利店。
月朗星稀的夜空,光线稀朗明亮地照透整条通向公交站的大路。
压马路时影绰不清的身影,两个人的叠加在一起,没有对话,也像是有了另一种互动。
姜喻烟感受着身边少年压下的强烈存在感,手里的关东煮明明不烫,却又莫名融升温度,刺得她掌心生疼。
焉济宸原先是给姜喻烟配了司机和接送车的。
姜喻烟觉得那太显摆了,她不喜欢这种出行方式,索性自己坐公交上下课,最多四十多分钟。
但现在两人一前一后往同一个方向走的状态,就算只字未言,保持沉默,都蕴入一种别样难说的气氛。
公交站台上已经没人,可能是过了十点,只剩最后21路的一辆末班车,缓缓地驶向站台。
姜喻烟坐公交是因为自己想要,但秦听这种出行不是打的,就有专车接送的大少爷,这是为何?
这辆末班车上面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喻烟挑了靠近后门口的单排座位坐下,秦听没坐,只是站在她身旁,肩膀及半身都靠在立柱栏杆上,摸出手机开始玩。
姜喻烟摸不着头脑,抬头看他一眼,“都是空位,你不坐?”
秦听低眸看她,没回。
姜喻烟也不高兴热脸贴冷屁股,掏出语文书就开始背明天晨课要默写的内容,别扭的默读,半天的注意力都在身边人身上,她被扰得都没看进去多少。
中途,秦听的视线几度飘到姜喻烟的那本语文书上。
看几眼,收回眼,默背,搞定。
姜喻烟难以想象,就这一路时间,秦听已经把这篇好几页的古文背到滚瓜烂熟。
直到下了公交,拐进别墅区的那段小路,秦听跟在姜喻烟身后。
姜喻烟实在搞不懂他,快走两步后冷不丁就停下步伐,转头看他,鼓起勇气似的说:“我们聊聊。”
“聊什么?”秦听正好站在路灯下,光线透亮,将他的每一点表情都照得透亮。
姜喻烟想耍赖:“我那天喝醉了。”
秦听挑眉,面不改色。
虽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但那也得依据事实和时间的推移。
姜喻烟觉得自己要赶超秦听当第一,短短一个半礼拜,实在是有点困难,也就直截了当地说:“所以喝醉说的话不靠谱。”
“所以?”秦听微挑唇角。
“所以我觉得那个赌也挺不靠谱的。”姜喻烟硬着头皮,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但秦听却没有她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夜风拂过耳际,是清风,还是她的呼吸,他没仔细辨清,就自顾自朝她靠近了步。
恰巧姜喻烟的站位临近绿化带,设防的那条栏线,她被他迫得接连几步后退。
她没顾及身后还有逼仄到还有多少站位,就全权被少年身上浅薄的淡气铺天盖地地占据着大半思绪。
直到就近的住户溜着条狗经过,大狗撒欢地乱跑,还在姜喻烟的脚边溜过一圈,她没站得稳。
最后一次后退,不小心踩上绿化边特设的矮台阶,整个人向后倾斜倒去。
秦听眼疾手快地抓住姜喻烟的手臂,一下使劲,就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分秒骤然暂停的心跳,在这一瞬的反应后,断然像条脱了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奔腾而过。
姜喻烟怔愣地屏息凝神,感受着自己心跳逼近脉搏的胡乱跳动。
与此同时,两个人咫尺相近的距离,少年时轻时重的呼吸,像是兜头罩下的网,把他们彼此看似空距的间隙一再拉近。
姜喻烟局促地想推开他。
但秦听似乎是想和她这么聊下去。
他的嗓音有意压低,在她的耳畔似有若无地擦过清冽,是他再挑的话题:“说这话,现在是想耍赖了?”
姜喻烟的手腕被他锢着,他不松劲,她就挣脱不开。
这一高一低的相对位置,姜喻烟明显处于劣势,她不明不白地挑眉看他,佯装镇静地反击:“喝醉的话你也信?”
秦听低笑,引导话题:“不是你说的?”
“我说什么了?”姜喻烟觉得这段时间的秦听不太正常,有事没事出现一下,还不忘找茬,搞得她有种无端被他支配的感觉。
秦听压着她的话:“姜喻烟,你那晚说什么了,你自己还记得吗?”
姜喻烟心一梗,不太明白,也就没接他话。
秦听倒也没特意铺垫,不过云淡风轻地语气,略含深意地告诉她:“你说你要追我了。”
“你胡说什么?”姜喻烟冷不丁被吓得心脏重重一跳。
她再没给他占上风的机会,一脚踩中他鞋,逼他松开手,自己拧着被他抓了半天的手腕,一本正经地反驳:“酒后乱说的,我自己都不记得,我信你?”
秦听唇边微勾出一丝笑:“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
“那有什么?”姜喻烟开始胡扯,“就算是我说了,那我说这话,指名道姓你的名字了?”
眼见着秦听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姜喻烟心里痛快不少,连夜风都相继少了继续刺人的味道。
她继续补刀说:“你看,没有吧。那这么说来,那个赌也没依据,不能信。”
秦听现在脸色太差,连暖调路灯都照不透彻他内里波澜滚动的情绪,姜喻烟有自知之明,知道现在得趁机开溜。
她不和他多话,一句话搪塞回去:“反正没依据,就这样。”
姜喻烟一扯书包带子,撒开腿就跑,全然不管身后秦听恍然大悟的神色,究竟混掺进多少意思。
小姑娘拔腿冲进夜幕后,独留的娇俏背影,裙摆在风中摇曳,打转着活跃的圈。
光景入目,少年唇边的笑意渐渐比这夜色更深。
*
一个礼拜过得很快。
很快就到了联考当天。
聿清高中每回的考场安排都很玄学,能分到空调给力的前排教室的学生很少,大多还是被发配边疆到燥热无风的实验室,或者人满为患还喧扰聒噪的阶梯教室。
恰好,姜喻烟点依旧背,被分到了最偏东南楼的第一间实验室,位置处于走廊的尽头。
因为旧楼暂时维修的缘故,她想上个厕所,还要跑出这栋楼,到隔壁那栋楼去找洗手间。
所以姜喻烟干脆考前少喝点水,先拐去洗手间上完,再去考场。
但她着实没想到,还能巧到和秦听一个考场。
已经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蓝白条的宽松校服,衬在他肩头,尽然松垮,却因为他的宽肩而撑得足够。
实验室的位置很窄,女生放脚都嫌难受,更别说是身高本就修长的男生。
秦听就是大喇喇地叉着腿,人靠在后边实验桌的前挡板上,一路目睹着姜喻烟的靠近。
他是19的位置,单排;而她是24,双排。
由于蛇形的座位分配,姜喻烟的座位正好和秦听隔了条走道,就近在他旁边的位置。
姜喻烟对秦听避而不见,却没拦得住他随意挡出的那条腿。
他懒散地朝她挑了下眉,“这么巧?”
姜喻烟一脚就给他踢上去,眼见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才话不从心地附和说:“是啊,很巧,在这都能碰上你。”
秦听倒也不在意她那小脾气,“复习好了?”
姜喻烟没搭理他,满脑子都在古文和课外知识里徜徉,希望能多记几个知识点也好。
虽然有考第一的想法,但她起码得保住第二的名次,不能再拉胯。
姜喻烟和秦听这会并排而坐,根本不知道考前的学校论坛已经炸了。
年底前两名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除去平时成绩优异,竞赛这回也是一个数学一个物理的摘得第一,给聿清高中再次刷新竞赛榜成绩。
所以同一个考场的很多学生,注意力都在姜喻烟和秦听身上,四面八方递来的八卦视线,伴随着校园论坛上的言论,越发激动四溢。
一楼:姜喻烟和秦听这次又是一个考场啊,出息了,我居然也在这个考场。
二楼:他们两个刚刚就在对话!我觉得有戏啊!上回到底是谁说两个人互相看不惯的!害我误会!
三楼:他们俩我好磕,等好消息。
四楼:同蹲好消息。
五楼:但我怎么听说,他们这次闹得很凶,就为了争联考第一。
六楼:啊?学霸世界的快乐我不懂,不谈恋爱居然是要争联考第一。
七楼:不是的,我听说的是要告白。
八楼:什么!!!
九楼:八楼姐妹,什么告白???
十楼:关机前再爬上来回答一下,好像是谁考的低,这次就要先告白。
这话一出,整个论坛气氛异常沸腾,大家一门心思准备考试的认真大都因为那句告白的透露而烟消云散。
然而,姜喻烟并不知道论坛里面的消息,照例在做她的准备。
秦听收到朋友发来的一条消息:[论坛爆了,压不压?]
随后,他就看到里头一张又一张他和姜喻烟坐在现在原位的照片,不同角度的都有,甚至还有放大镜头的同框照。
秦听满意地找到两张姜喻烟的特写,顺手存进手机相册,才回消息:[快考试了,不用去管。]
对面比了个好的手势,聊天就此结束。
监考老师很快走进教室,打第一遍铃后,拆封、分发试卷。
第二遍铃响后,考试正式开始。
姜喻烟前面做得很慢,唯有作文行云流水,写得飞快,她和秦听都属于提早交卷的那一批人。
但很奇怪,姜喻烟今天做得已经慢了。
秦听在语文这块,无论是基础题还是作文,都难不倒他,早就写完在转笔的秦听,非等到姜喻烟写完,才跟她一道起身交卷。
原先论坛上就传得厉害,这会秦听这么一来,这八卦像是彻底坐实,丝毫没有反转的余地。
考完就能吃饭,姜喻烟要去二楼食堂,秦听倒没再跟着她,一楼那块就转身走了进去。
姜喻烟发现身后终于没了阴魂不散的人,屏着那口气终于悠悠吐了出来。
贺桐也已经考完,帮姜喻烟点好了饭,就等她来吃。
姜喻烟一路走来,的确感受到旁人异样的视线。
她原来没多想,但直到贺桐把论坛上的话给她看,姜喻烟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压吗?”贺桐好奇。
姜喻烟不爱管这种麻烦事,“反正也不是真的,不用管。”
贺桐点头,“行。”
贺桐转念想到这次联考结束,能去外市的社会实践活动,无奈说:“学校安排的真是周到,考完不出成绩,先送我们出去玩一通,回来再接受酷刑。”
姜喻烟倒是笑:“那你考得怎么样?”
“一般吧。”贺桐一想到那个文言文,吃饭的心思顿时消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是谁出的卷子,这是人做的题?”
这话说完,身后教导主任轻飘飘地走过,重咳了声。
姜喻烟低头听到这声咳,冷不丁手一抖,肉掉进盘子。
教导主任不认识贺桐,但认识姜喻烟,他边走,边不忘和旁边老师笑着交流:“这语文卷子上的题,真有深意。”
旁边老师没注意到那点小细节,只管附和说:“那是肯定的,学生不服都不行。”
“......”
姜喻烟和贺桐手上的饭菜瞬间就不香了。
一顿饭狼吞虎咽地吃完,姜喻烟和贺桐赶出食堂,顿然轻松不少。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姜喻烟都很顺利地发挥出来,照例的提早交卷,完成任务。
秦听那边还有两场物理竞赛的课程,所以一直到社会实践那天,他和姜喻烟都没能见到。
姜喻烟是当班的班长,所以手上有很多事情,没碰上秦听,她倒也没多想。
但就是在攀山锻炼那天,两个班被安排在同一个起点。
姜喻烟和秦听都在排首,听着老师的具体安排。
大家分散上山,走完一轮下山后签到集合。
姜喻烟原先膝盖甩伤过,所以走得慢,班级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去,她很快就落在尾端。
秦听就跟在她后面。
姜喻烟不想拖后腿,犹豫了会,干脆给他让出一条道:“你先走。”
秦听没动。
“你这跟在我后面,不难受吗?”姜喻烟自己想想都难受,“我和你对调一下。”
秦听额前的碎发在阴翳下由于偏折角度,略微遮去了他眸底溢散的光华,他懒散地抬眼看她,“姜喻烟。”
“嗯?”姜喻烟一听他喊她名字就发怵。
蓦然间,清风拂过,山岩树梢间的细碎叶片被吹出沙沙的低哑旋律,卡在他们上下两级台阶的空缝处,仿若无形的屏障。
不过对话两句的时间,姜喻烟和秦听已经成了队伍末尾两个。
他们前面是浩荡的大队,后面是杳无人留的沉静。
秦听自顾自走上一级台阶,走到她面前,再度置换为由高及低的视线角度。
“爬不动?”他微起的唇,呼吸萦绕在她眼前。
姜喻烟不明所以,感受到他莫名其妙逼近的距离,退后半步,摇头就说:“我什么时候说我爬不动了,我只是爬的慢,要和你换个位置。”
秦听眉眼略微松懈几分,“但我不想和你换。”
“哦。”那就算了,姜喻烟也不强求,脱口而出就是,“那你自个慢慢爬吧,我走了。”
秦听没说话,微凛的目光显然滞留在姜喻烟弯曲不易的膝盖上。
她当年滑雪意外,膝盖受了伤,现在虽然走动如常,关节处受的伤却是根深蒂固。
秦听不理解姜喻烟为什么不请假,非要上山。他没多想,上前就是抓住她手,“下山?”
姜喻烟没搞明白,“下什么山?我连半山腰的风景都没看到呢。”
秦听也不和她过多废话,两步跨上台阶后,弯腰低下身,双手扣住她的膝窝,任由她倾身倒在自己后背上,勾紧她直接站起。
姜喻烟懵了,一掌拍在他肩膀上,“你闹什么呢?”
“不是说想看半山腰风景?”秦听低笑了声,眼睫覆压,望了她两边膝盖,“又没规定看的方式。”
“......”姜喻烟觉得这人可能是学习学疯了。
她和他都被传成什么鬼样了,怎么还能这么随心所欲?
姜喻烟不管,揪着他衣领就说:“你现在就放我下来。”
秦听没听,一级级带她走上去。
姜喻烟心慌的不行,“秦听!”
下一秒,少年凉淡的嗓迎着溪涧淌过的清泉,亮堂在这片往日尽情吸收光华的风景地带,沉沉地荡进她耳:“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写了几个答案?”
姜喻烟愣了几秒,下意识回:“两个。”
“哪两个?”他继续问,明明照旧的语调,却不知不觉掺进微勾的笑。
姜喻烟其实记不大清了,但就着记忆,还是尽可能准确地说:“-2和8,分两种情况讨论。”
“嗯。”秦听勾在她膝窝间的手渐渐从拳松开,“你是对的。”
姜喻烟没弄明白他这番掐头掐尾的话意,眼睛眨过,树间叶片的细珠轻轻坠下,擦过她的眼睫,留得细微的湿润。
紧接着,秦听压低声线到唯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淡地把话送到了她耳边:“怎么办好?”
“什么?”姜喻烟隐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秦听却是笑得轻慢,继而拿出了有违往常,却又让她熟悉的亲近态度。他余光扫过,和她磨过视线的那秒,淡声:“愿赌服输。”
闻言的当下,姜喻烟的心脏重重一跳。
鸟语花香,眼前的风景分明引人注目,姜喻烟的专注却全被秦听截去。
“我该正大光明追你了。”他笑,“不是吗?”
*
就因为秦听毫无遮掩的那些话,姜喻烟自从山上下来,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劲。要说不喜欢团体活动,不像;要说累到想休息,也不像。
贺桐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以班级为团体进行完歌唱比赛后,大家走到外面,开始最后的篝火烧烤。
那排毫无征兆,突兀出现的无人飞机悬在半空,用炫彩的自带灯光照亮篝火区时,姜喻烟所谓的心不在焉终于有了答案。
今夜的月色明明黯淡,连星光都没有陪衬,他们眼前的整片深空却被惹眼的光色笼罩,铺天盖地蔓延的只觉晃眼。
空中的那些无人飞机是秦听那一整队参加物理竞赛成员的,大家平时学累了,就爱研究这些。
尤其是无人飞机的自助引导线路,按照提前输入的定义飞上受规划的轨道,在空中打划出多种不一样的字眼,是他们最近新的学习成果。
彼时地面是一滚滚蹙燃的火苗,深空却是辗转流连的队列无人机,“烟”字的脱颖而出,引得大家一阵哗然。
姜喻烟后知后觉这一场景,起先根本没想把自己和半空的这个“烟”字联系上,但秦听答应她的,好像一般就得做到。
秦听记得小时候的姜喻烟特别不讲道理,喜欢他,就要和他待在一起。
反倒是现在长大了,狗脾气渐渐显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的战线,非要和他保持距离。
姜喻烟脸皮再厚,都受不了周遭这么多视线的投落。
眼见着秦听熟练地玩着无人机的操控器,其中一台就顺势在半空打划出看似随意却又格外鲜明的图样,姜喻烟头皮发麻地一下就把他拉出篝火区。
“你干什么?”她抬手想要抢掉他手上的遥控器,却因为身高不敌,必须反复垫脚,艰难地去够,“你给我!”
秦听不干,伸手就是趁机勾住她手,玩似的手一抽,将她彻头彻尾地搂进怀里。
他低眸看她,唇边弧度渐深,像是早有预谋的情绪展露。
两人呼吸倏地交融,冲撞之间,跃出鼻尖的气息加了速。
姜喻烟避无所避,只能被动承受着少年温热至烫的呼吸迎过面颊,扫进她的眉眼,勾出悸动怦然到抑难自抑的心跳。
扑通。
扑通。
每一下,都渐渐跳出了本该有的节拍。
姜喻烟突然呼吸不过气,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两人的咫尺之近压迫得趋于凝滞,她的脑袋有点浑,感官都被他刺激得越发敏感。
一步步地,秦听慢慢后退,到光线黯淡的转角。
他微弓着身靠在墙上,任由遥控器交转到姜喻烟的手上,双手顺道环下,搭在她纤瘦的腰上。
虽仍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却在他刻意低眼后,转换成了几近的平视。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眼底没了惯常的玩味和冷淡,隐隐擦过的一丝火花,是他的主动。
“不是说好光明正大?”他的嗓音略淡,却达到了足够让她心动的高度,低低沉沉的,酿了出来,“还满意吗?”
姜喻烟仰颈望着他,眸底交错复杂。
“不想给个回答吗?”秦听笃定地笑意,一路闯进她心里,“女朋友。”
姜喻烟整个人都僵得不行,不知道是被这夜风吹僵的,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话给听僵的。
她眼睫微颤,连带压低的话音都是难以置信:“你刚刚——”
她顿了几秒,才继续说:“喊我什么?”
秦听笑着朝她抬了抬下巴,鼻中泄出淡笑,“还想听?”
姜喻烟紧张地说不出话。
秦听不急不慢,“那起码得先给我肯定的答案。”
姜喻烟吸了口气,强忍住自己的彷徨:“那要是我否定呢?”
“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我们又一站结束啦,谢谢你们陪伴。
同样!!!期待一个五星好评!!!
我们下一站《听从我心》和《盲狙》。
照例贴一下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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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年先写《听从我心》
【风情万种人气摄影师*表里不一禁欲检察官】
*
秦甄身边从来不缺男人,各个年龄层次。
谁都猜不准她一段感情持续多久。
她不喜欢被管束,男朋友只不过是她哄他们的名词。她从不觉得自己会放真心。
直到一档节目开场前十分钟,后台。
新晋男模挡在她面前,面露愠色地拦住她,“我们谈谈。”
秦甄微挑眉眼,一双桃花眼述尽风情。她纯粹笑而不语,在激他底线。
男人果然道行太浅,没承受得住她直勾勾的惹情目光,“你就这么喜欢他?”
秦甄撩了撩微卷的长发,话音微凉:“与你有关?”
“他有什么好的?”他赌气,“你说你喜欢我的。”
“是吗?”秦甄笑了,“可我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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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继而接档《盲狙》
【娇艳调酒师(记者)*野性缉毒警(陆军退伍)】
*
“你觉得你会是我的猎物?”
“说法错了。”
“什么?”
“我更喜欢盲狙。”
正巧,盲狙的对象是你,所以你才是我的猎物。
*
苏婥跟了祁砚四年,能见到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祁砚总是来去自如的状态,苏婥原以为,自己在他那,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说她似乎是喜欢上他了,他却和她说:“别做梦,不可能。”
可直到那场事故,男人答应把她从密林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磁沉滚过扩音器的警告,他明确告诉他们:“放她出来。”
对方和他兜圈:“我们礼尚往来。”
祁砚耐心欠奉:“不可能。”
“那好。”对方直截了当,威胁他,“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她。”
可就在话落的下一秒,厂区“砰——!”的一声爆炸。
支离破碎的火烧现场,祁砚亲自把伤到虚弱的苏婥带出来。
她哑着声问:“你骗我。”
他依旧否认:“我没有。”
“可你来救我了。”她蓦然哭了。
祁砚沉默了。
*
这就是盲狙的代价。
要伤她,就必须从他这里碾过。
即便,他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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