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诡异得有点──可笑。
「不要、不要嘛妳为什么要脱我衣服」
什么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预备要逼奸他的摧草女淫魔。
随君欢瞪着他,一手揪住雪白单衣的一头,至于另一头──在于写意手上。
「少爷,你放手。」
「不要。」
「我说放手」口气愈来愈差。
「那──我放手,妳要陪我玩哦」
他放手让她脱衣,然后她就陪他玩
这什么跟什么有够暧昧的。
「我数到三,你再不放我生气喽一、二──」三字还没出口,只见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这丫鬟的气焰会不会嚣张了点不知情的人还真会弄不懂谁是主子,谁是丫鬟呢
关于这一点,老天爷,是会原谅她,并且同情她的。
短短三天,对于写意的满怀敬意,早在他一回又一回的皮痒行止中灰飞烟灭,连个渣儿都不剩
这有气死圣人的本事
就像现在,他也不想想,是谁不认分的喝药,一下学狗叫、一下扮猪鼻子、一下又嫌药太苦,要和她猜拳,输的人喝一口
这才不小心把药给打翻,溅污了上衣。
到底当初是谁说会当个好孩子,乖乖喝药的
这就只会在老太君面前卖乖,背地里却给她捣蛋
见她板着脸,于写意不敢再搞怪,心虚地道:「欢,不要生气嘛,我脱,我脱就是了。」
怕真惹火了她,他动作迅速地剥掉身上的衣物,脱得,一丝不剩。
等到她由衣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再回过头时,接触到的就是一幅让人看直了眼的「美男裸身图」。
她张口结舌,黏在他身上的眼珠子,怎么也移不开。
他、他、他天哪
随君欢看傻了眼,怎么也想象不到,那身衣物下所包裹的,竟是这么一副颀长劲瘦、优雅迷人的身子,每一道线条都恰如其分地刻划出力与美,她敢说,这绝对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身体了。
「不、不要看太久,我会害羞。」于写意有如黄花小闺女,害羞答答地说道。
害──害锌
随君欢差点被口水给呛死
「谁在看你了」她恼羞成怒,心虚地先声夺人。
「妳又生气了吗好、好嘛,要看多久都让妳看,只要妳别凶我。」他小小声地说道,好委屈地妥协了。
这又是什么鬼表情当她是地方恶霸,强行纯情少男吗
「我、说、我、没、在、看、你你听不懂吗」这要让他说了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她脸要往哪儿搁啊
「嘘──」食指很孩子气地放在唇上,认真地告诉她。「不要太大声哦,不然我耳朵会嗡嗡嗡的一直叫,还有──」长指点了点她喉咙。「这里会痛痛。」
「你还敢讲我会大声都是谁害的」
于写意缩了缩脖子,眨着水光清湛的眸子。
他又没怎样,明明是她脾气不好嘛
「我──」他张口欲言,然后又很没胆的吞了回去。
见他这副无辜样,她一颗心又很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干么啦」
「妳看够了吗我可不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好冷耶」他一字字好小心地说着,怕极再度触怒女暴君。
「活该我只是要你把弄脏的上衣脱掉,谁要你没事脱个精光」说归说,还是很顺手的替他穿上衣物,视线极力避免接触到部位。
「咦红红的。」他一脸稀奇,指尖画过她醉颜,纯真一笑。「好漂亮。」
「我才没有。」死都不承认他的身体让她脸红心跳,太羞耻了
「少爷,躺回去。」没见过这么不认份的病人。
于写意不敢有异议,钻进被窝,一双深亮大眼仍是瞅着她。
「闭上眼睛,睡觉」非要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啊
其实她也很讶异,他居然会这么听她的话,尤其在她板起脸来的时候,更试得像小猫一样,吭都不敢吭一磬,实在很难和从前那个从容自信、气势不凡的于大少爷联想在一起。
她闷闷地埋头收拾翻倒的药渍,忍不住要自我检讨,她有这么可怕吗还是她发起怒来表情真有那么吓人
看来,她的脾气还是没有想象中的好,或许该去禀明老太君,让她回孙大娘那儿去了,反正他身体也复原得差不多,不需要她照顾了,她还死赖着做什么她可不想让人说她恶奴欺主。
「欢──」
「叫你睡觉你又下床来干什么」照顾这绝对要有过人的体力,他简直没一刻安分。
于写意赶紧把跨下来的脚缩回去,整个人埋进被窝中,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珠子露在外头,十足受虐小媳妇状。
收好一地的脏污,她转身想走。
「欢──」衣襬一角让人给捏住,他怯怯地问:「妳不高兴吗」
她低下头,看向那只手。于写意很快地把手缩回去,一副很怕人骂的样子。
随君欢叹了口气。
看吧他明摆着是怕死她了,别再继续留下来摧残他才是明智的抉择。
临去前,她不忘替他把被子往下拉了点,免得这笨蛋不小心把自个儿给闷死了。
**
本以为,那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往后,可能也没多少机会,再看他做些啼笑皆非的举措,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了。
但是,错、错、错
随君欢瞪了他三秒。
这
有床不趴,居然趴到她身上来,想得还真美
「床太硬。」解释完,更加大大方方地抱住她大腿,摆明了死赖着她不走。
她既好气,又好笑。「别乱动,否则把你的皮肉一道缝上,我可不负责。」
「喔。」他听话地静静枕卧着。
欢儿身体软软的,躺起来好舒服哦
他从来都不怕她凶他,那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心也是软的,每次凶他归凶他,动作却好温柔、好细心。
比起那些因为他是少爷而刻意巴结他的人,他更喜欢她干干净净的心。
「好了。」俐落的收了针,又替他梳齐了发,才拍拍他。
「欢,妳别住在这里好不好」她受苦,他心里会怪怪的,像压着什么,有点疼。
随君欢苦笑。「如果有得选择,我也不想。」谁愿矮人一截,一生卑贱呢
「没关系,我有办法。」给了她一记灿笑,他转身奔了出去。
「欸──」办法他在说什么
算了,他老是傻里傻气的。
她摇,一笑置之。
**
「奶奶、奶奶──」人未到,声音就早一步喳呼着传了进来。
「什么事呀,瞧你莽莽撞撞的。」于老太君含笑看着孙儿一路奔了进来。
「奶奶喝茶。」茶香四溢的杯盏递了过来。
经过剧烈奔跑,里头的茶水大概只够她喝一口,但老太君还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奶奶吃水果。」那是刚才顺手由佛堂里污来的。
虽是借花献佛,但心意有到就好。
「奶奶搥搥。」蹲下身子,很讨好地搥起老太君的大腿。
于老太君失笑。「好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于写意露齿一笑。「奶奶,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件事」
看吧,就说没事献殷勤,一定有鬼。
「你问。」意儿这一面纯真的赤子风貌,已许久不曾见过了。
于家这片基业,是个沉重的担子,她想不起孙儿有多久没真心笑过了,意外发生之后,他变得爱笑爱闹,无忧无虑,每天都过得好开心。
「如果说,我想对一个人很好、很好,不让她被别人欺负;想要她一直陪我,可是又不要她当丫鳜只要让我疼她就好;看到她受苦,这里会像不能呼吸一样,闷闷疼疼的要怎么办」他指着胸口,表情苦恼。
老太君有些许讶然。「意儿有想要疼的人了」
「嗯」他用力地、慎重地点头。
「傻孩子,那当然是要快快娶她回来当你的娘子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他求证道。「我还要她陪我玩、陪我睡觉,她的身体软软的,抱起来好舒服哦她还会替我洗脸、缝衣服这样都可以吗」扳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再得意地追加一项:「头发也是她帮我梳的哦」
陪他玩陪他睡觉还身体软软的
于老太君傻了眼。「你──没对人家怎样吧」
「什么怎样」清亮的眼一派天真,闪着纯净无邪的光芒。
「就──就是有关──生孩子的事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怎么生」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呃」她被问住了,头顶一片乌云飘来,罩上一层晦暗。
不会吧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这种本能的事都遗失了
难道,他们于家得就此绝后
「就是──和你的娘子孕育下一代,怀胎十月,就有个小宝宝出来」她概略形容了一下。「你真的不会」
他摇了。「娘子会生小宝宝吗那我要欢儿当我的娘子,替我生小宝宝,奶奶、奶奶,我要娶欢儿,一定要」
小宝宝他知道哦,就是那种软软的、小小的、很可爱的娃娃,他会从欢儿的肚子里跑出来,然后很像欢儿,不然就很像他很棒对不对他想和欢儿生小宝宝
「欢儿是那个照顾你的丫鬟吗」
「对。欢儿好漂亮哦我喜欢她。」
「这──不好吧」于家好歹也是京城第一首富,娶个丫鬟进门,岂不有失体面
何况依写意如今的状况,要人家嫁进门来,无异是守活寡,若他日春心难守,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于家的面子岂不要被丢到地下踩去了
正因为这样,她们自家人曾关起门来商量,本想着手安排他与香织的婚事,自家人也就多包容些了。反正写意出事前,香织不也成天嚷着非君莫嫁,这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法子。
谁知,香织竟激烈反对,最后还拿「大哥并不属意她,不想强人所难」为由,拒绝下嫁。
她还不了解香织吗这丫头从来都只顾自己的感受,哪管会不会强人所难她分明是嫌弃写意,不愿屈就自己嫁个痴愚的丈夫。
枉费平日这般疼她,这孩子实在太令人心寒了。
连自家人都不肯受这委屈了,又何况是别人人家好歹也是绮年玉貌、花般年华的好女孩,耐不耐得住寂寞都还是个问题呢
「为什么不行人家要欢儿当我的娘子嘛──」扯着祖母的手臂,摇啊摇的,很有撒娇意味。
「非得要她不可吗奶奶再另外挑个──」好歹找个知礼守礼的千金闺秀。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欢儿,除了她我谁都不要,不然我不要娶了。」潜意识里,纳不轻易妥协的刚毅性格仍在,一旦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老太君拿他没法儿,只得由着他。「那好吧,就依你。」
「谢谢奶奶。」转眼又笑逐颜开。「奶奶喝茶、奶奶吃水果、奶奶搥搥」
真够现实。老太君笑叹。
罢了,既然孙儿喜欢,那她说什么都会替他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