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
“如果他们有心要骗你,你怎么躲也是没用的。媪嗦历尚 ”张伯年的语气很快的恢复了正常,他问,“那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难道说你想要……”
“对,”萧笑看着他,眼睛逐渐的变亮,“遗嘱,如果能够用到萧容的股权,就可以确立我在东隅内部绝对的权力,但是他现在……”
两人相视一眼又重新看回萧容的身上。
希望呵瑚?
希望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期盼之事,乍现的希望甚至比绝望更叫人悲伤。
萧笑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心如刀绞,却仍然掉不出一滴眼泪。
他们都意识到萧容这种样子,根本无法作为股东行驶作为股东的权力。
“张叔叔,”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用一种无比空洞的声音说,“我守不住东隅了……铄”
张伯年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父亲身边玩耍的小女孩,她长大了,也成熟了,她学习面对人生的残酷但却又对这种残忍疲于应付。她是那样倔强的不愿意认输的一个人,在为她死去父亲送行的那一天,在她新婚当场被带到警察局里的那一次,甚至是现在在自己昏迷的弟弟面前,她的脊背一直挺得笔直,可却不得不用沙哑的声音绝望的承认自己的无助。
当姚致读到莉迪亚留给他的信时,那个女孩早已经坐上飞机离开了香港,她走的那样潇洒,好像一瞬间就人间蒸发。此刻他站在她的公寓里,看着窗外流泻的清辉发呆,她人在这里的时候这间屋子充满了生气,人去之后,这里变得无比萧索,她走了,留下了那些精心挑选的陈设品,这间屋子每一个地方都有她的影子。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在这五年里他身边的那些人来来回回,可她却一直站在那里。
他从来直都知道她喜欢他,就像是萧云从来都知道他喜欢她一样。因为他明白那种得不到却不愿意放弃的痛,所以他对待她似乎也格外残忍。他希望能够用这份残忍让她止步,千万不要爱上他这样一个人。不要像他一样成为自己所爱之人眼中的笑柄。
然而在他泥沙俱下的生命里,她却始终像是一棵植物,不但没有被时间的洪流冲走,反而日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无论他走的多远,好像只要回头,她永远都会在那里,而今,她却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
他手上紧紧握住她写的那封信,皱巴巴的已经不能再看。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纸笔给别人的写信?他想,她到底是不是现代人啊?难道说不能够用简讯或者是电话来告别吗?
如果她想走,他不会拦着她的。
有必要这样吗?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被深深的背叛和伤害了。
但是在这样的感情背后,他却非常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他早已经听说那个华裔导演对她的疯狂追求,但他却要装作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他有时候甚至忘了,她其实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棵真正的植物。
“适时地离开”,她在那封信上用了这样的字眼,“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代替你心里的那个人,但是后来我发现那不过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她如此写到,她的笔迹跟她的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女人的字,居然是那么的遒劲有力。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还精于书法。是啊,他从来没有费心去认识过她,一直都是她在努力的了解与他有关的一切。
“与其说是累了,不如说是想要放自己自由。我自认没有你的决心和毅力,一辈子望着对面的灯火过活。也许我再也遇不到想要爱的人,但是至少,我可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姚致忽然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想要扔到窗外,对面的灯光忽然亮了。
萧云,回家了。
他握住那团纸的力气又大了一点。
她好像很久没有回过这里。
他想到那天追到巴厘岛同她谈条件,她看上去就像是被说服了,但是实际呢,她不过是想要从他的嘴里了解全盘的计划然后告诉姚远。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像他一样傻。 她第一时间跑去告诉姚远他的计划,但是姚远呢?他跟另外一个他爱的女人在一起,他站在暗处,看着萧云像是幽灵一样的离开。万念俱灰不足以用来形容她的样子。
他应该高兴呢,终于让她知道什么叫痛了。可他却没办法真正的开心,原来折磨别人和令自己快乐完全是两码事……
世界这么大,想要彼此深爱这样难,他们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他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姚致一惊,那个铃声是唯一的属于一个人。他心里顿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下,便很快的接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他身后的椅子轰然倒下。
“喂。”萧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十足十的冷静和清醒。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们都是大傻瓜。”她低而婉转地重复,“姚致,我们都是大傻瓜。”
“嗯,”姚致的目光掠过手上的那团纸头淡淡地道,“你说的对,总是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抱有奢望。我们这种人,是永远也不会得到幸福的。”
“可是我想要幸福。”她在电话的那一头嘤嘤地啜泣,“我想要,为什么不能够痛快的给我呢?我没有你那样的野心,我只想要这个罢了。”
“但你不肯听我的。”他说,“我说了,那样可以帮你的。”
“不,”她坚定地回绝,“帮你去害他爸爸,那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我没那么傻。”
姚致苦笑,他想说,那你这么爱他还不够傻吗?但他没有说出口,他诱哄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呢?”她沉默了很久,忽然问。
“她啊,”姚致将手里的纸握了又握,“她走了。”
“走了?”萧云的声音有点迷惑。
“嗯,走了,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苦笑着说,“她觉醒了。”
“啊,”萧云的叹息是微弱的,“真是聪明的女人啊。那时候她跟我说话我就知道,她是个比我聪明的女人。只有我们一直犯傻,姚致,我觉得我们会死的很惨的。”
“不,”他摇摇头,“我不会死的,我要活的长一点,看自己想看的东西。”
“你不会得逞的。”她说。
“这句话,”他狞笑,“连你自己也不敢相信吧?姚远,你知道他成不了气候的。”
在病房里度过又是一夜,期间萧笑并没有休息,她无数次的走出病房同那两位站在她这边的两位董事打电话沟通,并且一点一点的研究那份安妮手打出来的告股东书的文件。答案似乎还是那样,如果没有萧容的支持,他们即便是背水一战所面临的局面仍是一败涂地。
清晨她整理好文件,又亲自给萧容擦好了身体,才坐车回去洗澡换衣,萧笑沐浴出来面对镜子,看着里面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恍惚间总觉得自己的身后还会走出一个人来。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她抬眸又看了一眼自己,从唇角勾出一抹凄然的笑意,自己的眸子映着里面的那双眼睛,一直发酸。
“萧小姐,您秘书的电话。”
钟点工在外面叫门,她应了一声,在卫生间接起来。
“主席,今天是上庭的日子……”安妮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说。
“好的,我会按时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放下电话,她开始吹干头发,紧接着一丝不苟的化妆,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再好的粉擦在脸上也还是会浮起来,她耐着性子又补了一层,还是不行,心里窝着的那团火迫不及待的涌入脑子,她干脆将粉刷扔到了垃圾桶里,打开笼头将妆容全部洗掉。
冰水让人头脑清醒,她最终停下来关上龙头,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乐盈珊根本算好了时间,昨天东隅出事,今天紧接着就是萧云告她的案子第二次开庭,她让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反击。
她放弃了化妆。
三十分钟后,她坐在车子里看当日的报纸,在那份报纸上全版刊载了《告东隅全体股东书》。沉默良久,坐在前座的张伯年回头担心地问她:“笑笑你昨天熬了一夜,还好吗?”
“没事的,张叔叔”她若无其事地回答,“我还撑得住。”
“今天辩方的证人里有刘港生。”张伯年低头看了看文件,对她说。
“哦,那个警察,”萧笑看了一眼窗外,“又是说爸爸被害的事情吗?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她开玩笑似的说出来,语气轻描淡写,但是一双眼睛却疏无笑意。
“也许警方已经有了自己的推论。”张伯年两条浓浓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不然让这些人出庭作证毫无意义。”
“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他们能查出什么呢?”萧笑茫然地说,她不知道警方为什么会一直揪住这件事不放,父亲得了绝症这几乎是全香港的人都知道的消息,而她作为继承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加害父亲。
张伯年对这件事也表现出了一丝茫然的情绪,但是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很快地说:“我在新西兰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叫李钰的人。”
“李钰?”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是一个很有名的华人侦探,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自己说是受邀到新西兰演讲,奇怪的是他带来了关于我女儿被害案的消息。”
“真的?”萧笑的眼神猛然一亮,这恐怕是这些天内她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对方是什么人,抓到了吗?”
张伯年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在欧洲一个小国家落网了,李钰曾经在香港提取了凶手的DNA并且辗转各国进行比对,最后找到了这个人,他似乎是个惯犯。现在已经进入了死刑审判。”
张伯年说道这里,幽幽地看向窗外,轻声的叹了口气,似乎有很多的感慨。
“这是个好消息呀。”萧笑说。
“但这个人的出现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打听了很多关于你父亲去世那天前前后后的事,而且据他所描述他拿到DNA到最后对比找到罪犯前后历经了至少五年,可我并不知道。”
这……
萧笑看着张伯年,后脑莫名的发麻。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手,在默默推动整件事情的发生。
那个幕后主使人也是庄正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