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一次遇上了。
在她在来到严家之后最悲哀的一天,遇见了她,严芷盛一直没搞清楚这是缘还是劫,自己怎么就爱上了呢?
是他当初的那个笑容,还是那句不要哭,还是他那一会儿是唯一一个温柔的对待他的人。
总之是爱上了。
醒之见她神不在家,盯着地板上深色的花纹发着呆,她是难得有这样的神情的。
“怎么呢?在想什么?”
严芷盛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管是落难了,还是飞黄腾达了都好似初见时那个样子,长身玉立,风采过人。
她莞尔一笑微微底下身子去揉着自己的脚踝:“没什么。”
他亦是一笑淡淡得看着她。
她看着醒之这个样子突然觉得越来越模糊好压根就不是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一个人一样,这明明是他们的婚礼,他明明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她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虚幻的感觉呢?是因为他对她太好了么?好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
十八岁之后,严芷盛从来没做过任何没把握的事情,她宁愿不要开始也不肯承受可能会有的失败,一旦决定要做了,那绝对是不计任何代价的。
一年修完硕士学位。
二十五岁博士毕业。
她曾经连续一个星期加班加点的研发芯片,代价是被人直接从机房送进了医院的急救室,带过她的导师都觉得她在很多的时候基本上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待的。
没有别的,只不过是她害怕失败,害怕一无所有。她原本就一无所有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怕。
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怕自己还会回到十一二岁的时候被严太太从严家赶出来。
唯独对沈醒之,唯独对这个男人。
严芷盛想,自己的人生如果有一笔赔本的买卖的话,那一定是对沈醒之的。
这一会儿,她很想还想问:醒之,你是不是真的能对我好,真的能忘掉叶宁?可是话到嘴边,只不过双唇动了动就又合上了,她还是笑得那么温婉。三十五岁的严芷盛已经不在是十岁的模样,她已经盛开成最灿烂的牡丹,雍容华贵不知道的人绝对不会知道她有一个私生子的名头,而她的生母是夜总会里一个会唱《梁祝》的女人,并不曾得到过严守华半分的喜爱
她的问题换成了一句:“我渴了。”
沈醒之听到这句话便站起来给她去拿喝的,她看着他在料理台上挑选饮料不不由的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计较了。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相处,这一次,是他自己决定要敞开心来接纳她的。
这一切都不是她强求的。
对于沈醒之的这个问题,严芷盛在很久很久前就拿定了主意。
那个时候叶家还还处在鼎盛时期。
一个是叶家独女,一个是沈家长子,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甚至连婚期都定了下来。
她一直知道他心里没有她,所以她一直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对他好。爱情这种东西,只能是心甘情愿,不能去争,不能去抢,争回来的,抢回来的就不是爱情了。
更何况她和叶宁相比,真的什么都不是。
于是她出了国,在国外也曾见到过,他乡遇故知,两个人在一起吃了个饭,她喝得有点多,席间沈醒之接了一个电话大约是他的小叶子打来的。
他也不回避,当着她的面就和电话里的人低低的说这话。
说的都是很普通很家常的话,偏偏那些话听到她耳里让她觉得自己要嫉妒得发狂了。
她不愿意听,站起来走到旋转餐厅的落地窗户旁边。
窗外是灯火黄昏的夜景。
他打完电话过来跟她说自己要回酒店了。
她转过头,毫无征兆的就搂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一颗心疯狂的叫嚣着,沈醒之,沈醒之,你就不能爱我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么?
她的吻他视如毒药,她不是不漂亮,正青春的年纪。可他却避之不及。
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推开她,冷而又绝的说:“严芷盛,你喝醉了!”
美女在怀也能这般沉着。
严芷盛的肩膀慢慢的垂了下来,像一朵刚刚还盛开着却瞬间开败了的花儿了无生气,那是她第一次越界,明明知道自己吻的是别人的男人,一颗心却又忍不住的雀跃着。
不过她真的喝了很多,最后她扯了个谎说自己和男朋友吵架把这件事蒙混了过去,也不知道他信不信,过年的时候她回去见到到严家来拜年的沈醒之两个人还是淡淡的说这话。
她其实知道,像沈醒之他们这种人从小是出了名的好教养,不会陌生的无关紧要的人随便的发脾气,而她在他心里大约就是这一类人吧。
罢了罢了,她再这么做也比不上他的小叶子的。
再后来,他告诉她,他要和叶宁订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愣了半分钟才说出了一句祝福的话,回到房间里把自己关起来一转脸就是泪流满面。那一年她即将29岁。事业步入正轨,连她的弟弟杜少仲也会到B市开始崭露头角。
也是这一年沈醒之即将等到他的小叶子。
她却没等到他。
也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在等他。
除了杜少仲。
知道沈醒之订婚的消息的第二天,她让杜少仲陪她去买房子,就买在江边,那小子刚刚大赚了一笔抢着要付款,她却不肯。
站在临江的房子的窗边,看着江水往下流淌着。
江上的游轮,江对面的大厦,她想到了晚上的时候这里的夜景一定美极了。
她说:“我只想要一个家。”
杜少仲听了她这句话缄默了。他和她从来都是一类的人,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累极了回到屋里往床上一躺没有人会交代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他们没有家,她就罢了,杜少仲那样就算严老爷子再如何的喜欢他也不能给他改了姓光明正大的带回家去。没人知道他们在除夕夜万家团圆的时候面对面的吃着两个人的年夜饭是怎样的一种心酸。
她买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
她听说醒之和叶宁的婚房也是在江边,就在江的上游。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读过的一首词。
君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义.
定不负相思意?君心似我心?也许她和她妈妈一样,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有家了,房子是精装修真正的拎包入住。今天好歹算是他的乔迁之喜,杜少仲和她在房子里做了一顿饭吃,他有病在身上喝不得酒。
她却很开心喝了不少。
等她喝多了杜少仲开始套她的话:“姐,你喜欢沈醒之是不是。”
问得这么直接,也不怕他老姐不好意思这还真是杜少仲的风格。
她不承认:“你哪只耳朵听到了?哪只眼睛看到了?”
杜少仲很是不屑:“我倒还希望我能亲耳听到。你都喜欢他这么多年了连给表白都不敢,真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
她说:“你胆大,女朋友一天换一个!”
她开始唠叨他,他最怕她训他于是闭了嘴不过最后冷不丁得又说:“我听说叶宁的父亲好像被上头查得厉害。”
她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听说这次叶家的麻烦不小搞不好这两天叶一忠就会被双规。不过那又怎么样?沈醒之不会在乎这个东西的。
她不知为何今天竟一再得叹气,沈醒之和她不同,他在官场上混以前和叶宁算是门当户对如今只怕要因为这一段婚姻错失很多的良机。
杜少仲终于看到严芷盛叹气了。
他揶揄她:“姐,去抢啊,再不抢你就抢不动了。”
是啊,她都已经快三十了。
可是爱情真的是抢来的么?
她问杜少仲:“少仲,如果有一天你爱的女人不爱你你怎么办?”
他是从来没给正经样的:“坑蒙拐骗!一直骗进洞房,我不相信世界上没有我骗不到的女人!”
她又问:“那如果对方有未婚夫,有喜欢的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换来了杜少仲赤果果的鄙视的目光:“姐,你真迂腐!”
严芷盛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迂腐,可是她的爱情观和杜少仲不同,她做不来坑蒙拐骗的事情。她宁愿静静得待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沈醒之。
她一直觉得,她爱他是她自己的事情,这和他爱着谁是没有关系的,可若她要插足他和别人的感情,那岂不是将自己珍藏了这么些年的感情玷污了?
她知道沈醒之不爱她,所以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爱着他。
沈醒之订婚的前的那几天,严芷盛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天天早上起来跑步,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坐在房子的露台上吹着江风,她说服自己不要伤心,可他订婚的前一晚上她还是失眠了,大晚上的站在露台上看着反射着灯光的湖面,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想跳下去的。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接到沈家的人打电话通知,连沈晗之都被派上了用场,在电话里一个劲的对她道歉,又说几天的订婚宴取消了?
取消了?
怎么就取消了呢?
她想多问两句,又知道他们肯定有很多的人还要去通知于是就把电话挂了。
当天晚上的时候她意外的在江边看到了醒之。就站在新买的房子的阳台上,看着一个人的身影摇摇晃晃的站在哪里,她觉得是沈醒之,又觉得自己是做梦,谁知道跑下去当真是他。
她觉得不可思议。
他早就得不醒人事,这是严芷盛第一次看到和平时不同的沈醒之,没有了平时彬彬有礼的样子,嘶吼着愤怒着却又深深的无力。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叶宁突然消失?为什么订婚宴取消了。
她把沈醒之待会了自己家,他很沉,饶是她这样体力好的女人都被累得够呛,把他撩到沙发上的时候她想起了杜少仲的话。
对待女人最好的办法是死缠难打,对待男人最好的办法是生米煮成熟饭,当然这个的前提是碰见的必须是个好男人。
严芷盛很有信心知道醒之是个好男人。
可是等她从厨房倒了蜂蜜水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他叫着叶宁的名字,她连想伸手出去摸摸他的脸的心思都被她自己摧毁了。
她爱他,却还未爱到没有尊严。
沈醒之酒品极其不好,她把他撂到沙发上睡觉,半夜却听到他囔着要喝酒。
她把酒都搬出来陪着他喝,两个人就坐在地板上,你一杯我一杯,她想他也许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和谁喝酒可是最后两个人都醉得睡在了地板上。
第二天他先醒来。她听见他的动静便也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歹两个人虽然狼狈却穿的整齐。
她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想喝酒,碰到了你。就把你拉上来了。”
他说:“你怎么哭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是有未干的泪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她只好说:“我失恋了。”
她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想自己果然是做对了,他不喜欢她,所以她不告诉他,这样两个人相处还不至于太尴尬。
订婚宴之后两个人不知怎么就走的近了点。
她想,也许他觉得他们两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后来,沈醒之和家里大吵了一架竟然从机关部门里辞职出来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沈醒之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的,这会儿突然辞职出来几乎没把沈家的老爷子给气得跳江了。
他辞职不干,自己跑去开公司,开始也是做高科技,后来碰上房地产红火的时候也就变成无良地产商了。她偶尔也听说是因为家里逼着他结婚娶别的女人。叶宁现在就算回来对他的仕途也只有拖累没有帮助了。沈家有如此打算也没有错,大约是这样,他便干脆辞了职,这会儿再没人会说他和叶宁如何如何了。
严芷盛不管怎么多。
他说要经商,她便更多的时间留在B市。两个人常常在饭局上碰见,他对她也不似从前陌生了。
严芷盛想,这样很好很好了。
过了两年,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小叶子。
他那段时间是前所前所未有的高兴,找到的那一天他忍不住打电话给她:“芷盛,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快活?!”
他笑的像个孩子。
她握着电话站在临江的露台上,还是这条江,还是那个人,那个人心里也还是只有一个小叶子。她又想起了那首词。日日思君不见君。他们倒是常常能见面,只不过君心不似我心罢了。
那段时间他们的见面少了。
他自然是忙的。
她刻意也让自己忙了起来。
她开始飞印度把自己印度公司里搁下的业务都捡了起来,忙着忙着就不会想得太多,给自己平白的添烦扰。她已经32岁了,青春不在,是有心中的那份爱恋依旧。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很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沈醒之了,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又变成了订婚宴取消后站在江边的那个男子。
这一次他对她开口:“芷盛,我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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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啰嗦,严MM的番外还要写一章。下周一定开始更其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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