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西岸有个拉斯维加斯,东岸也有个大西洋城,四周一片荒芜的沙漠,却在海边建起一幢幢的赌场和饭店旅馆,闪亮的霓虹灯与招牌广告远远从高速公路上就可看见了。
在大西洋城,吃住都很便宜,因为他们不需要赚你这个钱,光是在赌场内就可以挖空你所有的家产了,只可惜方蕾根本没那个美国时间做个败家女,因为
「早上录的演讲呢」
「在这里」
「快,立刻翻译,还有昨天的演讲,教授说晚上就要内容大纲」
「但下午的演讲」
「该死,莉丝,叫马克帮忙录一下好不好」
方蕾与泰曼简直忙翻了,几乎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幸好莉丝与男朋友马克临时改变行程到大西洋城来度假,也被他们抓来同甘共苦,一起翻入地狱深渊中爬不出来。
「见鬼,这是哪一国语言」
「巴西的葡萄牙文吧」
「该死的那又是哪一种语系的」
翻天覆地的,好不容易水深的十天终於过去了,大家瘫成一地,几乎活不回来。
「教授说他要搭明天一早的飞机,谁要跟他一起回去」泰曼问。
躺在沙发上烂成一堆泥的方蕾举起手来。「我」
「慢著」趴在的莉丝猛然跳起来。「你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来美国一趟,也不顺便玩玩,你就要回去了」
「今年八月,布鲁日有三年一次的运河嘉年华,我要陪我女儿参加。」
「上帝,到八月还有一个星期耶何况,那个什么运河嘉年华,不就三年一次,三年後照样会再举行,而美国也许就来这么一回」莉丝大声辩驳。「无论如何你得陪我留下来好好玩个过瘾,不然我那么辛苦帮你忙是为什么」
「你有马克陪你不是吗我可没兴趣作电灯泡」方蕾咕哝。
「他」两道愤怒的雷射死光朝马克笔直的发射过去,後者尴尬的瑟缩一下。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改变行程到美国来那到巴黎居然只想看上空秀,看康康舞,我为什么要陪他去看那种东西」
方蕾愣了一下,旋即与泰曼一齐失声大笑,莉丝更是怒气难平。
「他想看女人的胸部,想看女人的大腿好,就让他自己去看个够,我要自己玩自己的,而你得陪我,0k」
方蕾搔搔脑袋。「好吧,我想你说得也有道理啦,难得来美国一趟,不到处走走太可惜了,不过我得先打电话回家跟我老公讲一下。」
五分钟後
「真没想到,我老公也出差去了」方蕾有点意外的挂断手机,「不过我小姑回家了,还有我小叔,他们说会陪我女儿去参加嘉年华。」视线栘向泰曼。「那你呢你要留下来吗」
泰曼点头。「既然你们都要留下来,我也留下来好了。」
「太好了,我不会说英文,光靠莉丝一个人有时候也很不方便,你肯留下来,我就不必老是依赖她了。不过」马克困惑地来回看她们三人。「为什么你们三个人说的英文都不太一样呢」
方蕾三人不约而同失笑。
「因为我说的是美语,莉丝说的是英文,泰曼说的是澳洲语。」
「虽然听起来差不多,其实在句型、发音和拼法上都有显著的不同。」
「那是因为文化和环境上都有所差异。」
「不过由於都是从英文演变而来,所以」
「譬如美语说douhaveapencil,英语则说havetapencil,这是」
「至於发音」
「舌头必须卷起来」
「不对,牙齿应该这样,念出来的音才会」
「不,我不这么认为,既然是同一个语系」
眼看他们三人居然就地讨论起语言学来,而且愈讨论愈热烈,甚圣展开一场马拉松辩论,口水愈拉愈长看不见尽头,马克不禁哭笑不得。
他们到底是来度假的,还是来上课的
虽然是预定外的旅游,但既然决定留下来了,方蕾就打算好好享受一下,但隔天傍晚方蕾就後悔了。
「为什么只有两间房」
「泰曼说他旅费不太够,」莉丝神情自若地解释。「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方蕾不耐烦地打断她。「但是既然你一定要和马克同房,总不能要我和泰曼同一间房吧饭店客满了吗」
莉丝无辜地眨巴一下眼。「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同房」
方蕾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鬼话,我」
莉丝很夸张的叹了口气。「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泰曼喜欢你。」
方蕾呆了呆,旋又失笑。「你别开玩笑了」
「泰曼真可怜」莉丝喃喃道。「我和莲恩都看出来了,也问过泰曼,他都承认了,因此」
「别别胡扯了,」方蕾惊愕得话都结巴起来了。「我我结婚了耶」
「那又如何」莉丝耸耸肩。「你几岁结婚的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正是最容易被的年龄,轻易被大你十二岁的成熟男人拐去结婚,这并不奇怪,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後一个,不过」
像个男人似的,她轻轻抚过方蕾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
「结婚四年,也生了两个孩子,你应该开始会觉得当时结婚得太冲动,现在睡在你身边的男人已经失去当初那种迷人的魅力,你们之间的距离也愈来愈遥远,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不」
方蕾听得啼笑皆非,想否认,但莉丝根本不给她自辩的机会。
「对了,因为你们的年纪相差太多了,观念看法都有差异,换句话说,跟你年岁相近的男人才适合你,譬如泰曼,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一点也不
跟她儿子比起来,没有一个会用两只脚走路的男性是可爱的
「我记得你也夸过他长得很英俊,」莉丝继续说。「又风趣爽朗」
不然她该怎么说
当时他们才刚认识,她总不能老实指出对方的缺点说他眉毛太浓,鼻子太短,嘴巴太大,笑起来像虾蟆打呵欠,还有,老爱说些人家听不懂的笑话,害人家明明满头问号又不能不捧场笑一下,这点最无趣了
「所以我建议你和他来段情试试看,」还在说。「就我来看,你们两个相当合适」
她是试吃品吗
吃过之後就知道好不好吃
「我以为从开始最快,」愈说愈嚣张。「你知道,多数人从的契合度就可以知道彼此合不合适」
真不敢相信,这女人真的在怂恿她来段婚外情
「这种事我最清楚,因为我数来人,十六岁时我也曾经结过婚,对象是一个大我九岁的电脑业务员,还生了一个女儿,但十九岁我就离婚了,所以,相信我,听我的没错」
方蕾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对莉丝曾经离过婚感到最吃惊,还是对莉丝有个女儿感到更吃惊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可以确定,既然莉丝有过这种经验,她再做任何辩解也没有用,就算把两片嘴皮子磨成了乌鱼子,莉丝也不会给你听进去半个字,既然如此,她最好赶紧跷头,赶搭最近一班飞机逃回比利时。
如此一来,莉丝应该可以明白,不管是、婚外情,或者是奸情、,她都没有兴趣了吧
到大西洋城不赌上两把就不算来过大西洋城,因此大家决议先上赌场玩几天再转战纽约,方蕾觑准机会赶紧落跑。
拎著旅行袋,趁那三个还在赌场里鬼混,某人偷偷摸摸溜出饭店,准备客串一下失踪人口,孰料才刚踏出饭店大门,迎面撞上两个人,双方同时一怔,再同时失声大叫。
「大姊、小珊」
「二姊」
「小蕾」
静止两秒,又异口同声大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不错,可是」方丽轻轻叹息。「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行动愈来愈积极,二伯店里还曾经被泼过一次油漆,所以他们正在考虑改销其他货品。」
「什么货品」方蕾顺口问。
方丽瞄她一眼。「他们还在考虑。」
方蕾耸耸肩。「爷爷、奶奶的情况如何」
「爷爷动过手术後,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奶奶中风的情况也还好,但是他们的状况都需要特别看护,所以二伯送他们去一家华人疗养院,我去探望过几次,他们看上去都很愉快,也许是因为那儿有同年龄的伴吧。」
方蕾朝前方望一下,那两个好像还没有收兵的打算。
「那你呢你结婚多久了」
「一年半。」
「姊夫对你好吗」
「他的脾气很好,是个很温和的人。」方丽没有作正面回答。
「是吗」方蕾笑了。「我老公也是个很温和的男人,我最喜欢欺负他了,通常他都会用哭笑不得的表情容忍我的胡作非为,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像骂女儿一样骂我,还罚我不准看电视,含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卧室里也有电视,我不会躲到卧室里看吗」
「你的运气很好,相亲结婚还能得到这么好的老公。」方丽低喃。
笑容徐徐消失,方蕾细细审视方丽那张又浮现出奇特表情的脸片刻。
「你的运气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方丽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也不能算是相亲,是爷爷帮我决定的,爷爷说他会是个好丈夫。」
方蕾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方丽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抱怨。
「如果真的不喜欢,你已经成年了,可以拒绝呀」
「可是」方丽不甚自然地转脸望向他处。「我们交往了两个月,我也觉得他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很适合我,所以所以」
所以,是她自己同意的。
方蕾有点啼笑皆非,下意识停住脚步,想要好好劝劝方丽。「既然是你自己同意的,就必须尽力去适应;我也是啊,不,我比你更可怜,你还跟对方交往了两个月,我只跟我老公见过三次面,约会一次,然後就结婚了,it,甚至婚後好几个月我才知道他是比利时人,真t,竟然把我拐到比利时之後才告诉我」
她咬牙切齿,恼怒的咒骂。
「但我又能怎样只好努力去适应,学习他们的语言,了解他们的生活习宫告诉你,超辛苦的,但我还是捱过来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老公特别体贴我、容忍我,我想,这种事都是相对的,你为他付出,他也会对你付出」
顿了一顿,她又说:「记得在台湾时我就劝过你,人不能只顾自己,否则最後尝受後果的一定是自己,我想你可能忘了,不过现在你可以好好想想,除非嫁错男人像妈妈那样,不然要营造什么样的婚姻生活都在你」
「如果对方是个有恋母情结的男人呢」一旁突然岔进来一句话。
方蕾愕然,循声回眸,原来是方珊不知何时悄悄回头来到她们身爆而莉丝仍在不远处的柜台试戴那些昂贵得令人咋舌的首饰。
「刚结婚,一切都很正常,」方珊慢条斯理地说。「但三个月後,大姊夫的妈妈就跑来跟她们住在一起,理由是大姊不会做家事,婆婆好意要来教导媳妇为人妻的职责」
「不会做家事」方蕾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眨也不眨的望定方丽。「你竟然到现在还不会做家事」
「但但结婚前,爷爷就跟对方说好了,他们会请佣人,我不需要做家事,想念书也可以继续念书呀没想到」方丽哀怨地垂下两眼。「一结婚就变了,不但不可以继续念书,还逼我做家事」
这也难怪,方丽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家事,就连弯腰捡一张纸屑都没有过,难怪爷爷会先跟对方说好条件,可惜对方不想遵守约定。
「既然都结婚了,如果跟大姊夫说不通,那也只好试著适应啦」
方丽欲言又止,现在她看上去不是困扰,而是尴尬。
方珊瞥她一眼,耸一下肩。「那如果说大姊夫都跑去跟他妈妈睡一张床,只有周末放假时才和大姊过夜,这你又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
根本是不敢想,都在修博士学位了,还没断奶吗
「」方蕾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我相信二姊你也会受不了吧所以不能怪大姊想找个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吐槽一下」
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
谁
「请等一下」方蕾面无表情地瞟一下神情更诡异的方丽,再看回方珊。「不要告诉我大姊搞外遇」
「不」方丽冲口而出,「那不是外遇,那只是只是」她极力想为自己辩解。「我才二十三岁,我也想品尝恋爱的滋味呀,却不得不为居留权而结婚,丈夫又有奇怪的癖性,还有个霸道的婆婆,所以我才」
「够了」方蕾揉揉太阳。「我不想听精采过程,告诉我结果就好了。」
「我我离婚了,一个月前,」方丽嗫嚅道。「因为我婆婆认为孩子不是她儿子的。」
搞外遇还被发现,真笨
「是大姊夫的吗」
「当然是」方丽激动地说。「我说过,那不是外遇,只是那个男人肯听我诉苦,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够抚慰我的委屈,并没有和那人上床呀」
好吧,不是外遇,却被认定是外遇,更笨
「算了,既然这桩婚姻令你这么痛苦,反正你也拿到居留权了,离婚也好,」方蕾尽量找好的话说。「而且你还可以继续念书呢」
「就是说咩,」方珊大声附和。「我就是这么跟大姊讲的,她还年轻,想谈恋爱机会多得是,这年头离婚是流行,没有人会在意那种事,再多离几次婚也没关系,人家还会认为你受欢迎呢」
这种受欢迎就免了吧
方蕾听得想昏倒。「不过,孩子怎么办」
「大姊正在考虑要不要拿掉。」
拿掉
「呃,这种事最好你自己决定。」方蕾喃喃道。「不过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会尽量帮你的。」
「为什么」方丽怔愣地凝住她。「记得那时候你说不会帮我」
方蕾撇一下嘴,笑笑。「我也讲过说不定我会改变想法,现在,我的确改变了,如此而已。」
而影响她最大的就是靳文彦,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帮助任何向他求助的亲人,不管那些是不是很可恶,或者令人厌烦,他都会不计代价的帮助他们,并且把这种帮助视为他的责任,只因为那些是他的亲戚。
「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方丽轻声问。
方蕾。「不,因为我老公有个很奇特的嗜好,他认为帮助亲人是他的责任,我想我是被他影响了。」
「你不气我了」方丽的语声更细。
方蕾认真思索一下,「不气了。」又。「记得妈妈刚离婚那时候,她很惶恐、很无助,特别需要人家安慰,但你们都没有出现,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我很生气,不过我老公告诉我,我不应该气你,应该同情你」
「同情我」方丽喃喃道。
「当时我并不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方蕾顿了一下。「难道你都没想过之所以会演变成如今这种窘况,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你是说要怪我自己」方丽呐呐道,旋又。「不,那怎能怪我,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呀」
「不,永远不会没有别的路,而是你选择了哪条路」方蕾重重地说。「当初我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赚是我自己选择相亲结婚的。同样的,你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定,是你自己选择和一个认识不深的人结婚的。不过我不是要你怪谁,而是希望你以後能认真做选择,不要老是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不能勇敢面对自己的人生,这种人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语毕,见方丽依然一脸「我无辜」的表情,方蕾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但无论如何,你要自己做决定。」
话说到这里,另一个也加入了,莉丝大声叫过来,非常兴奋的口气。
「快快你们快过来」
三姊妹相对一眼,战战兢兢的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要买这边的首饰吧」
「不是啦,这边的首饰我怎么买得起,是别的事啦,大事大事」
「到底什么事」
「就是」
三分钟後,三姊妹齐声大叫。
「什么」一个惊恐,一个受不了,一个兴奋。
方蕾非常认真的做考虑。
要不要趁夜落跑逃回比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