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树街 > 第八节
    老彩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进了院,却见爹跟二嫂在菜园里弄菜,大嫂跟娘坐在门口,正说着话。见老彩回来,温实媳妇哎呀了一声,说老彩你不是在街上跟田喜家的小子写字么,咋这么早回来了?老彩说,我写字,大嫂咋知道?温实媳妇说,是东院大贵子媳妇说的。她去看挖坑的热闹,说你在街上跟她儿子的老师往黑板上写字,可好看了呢。说完,就笑了一声。老彩不说了话,进屋拿了脸盆舀水,洗手洗脸。她娘就说,这孙德胜也是,也不知是咋想的,偏偏让彩儿跟个半大小子在一起写啥字去?他就没想,这人头百众地,会惹出些闲话来。回头对老彩说,下午让你二哥去找孙德胜,那字咱不能写了,要写,让老田家那小子一个人写去。老彩在屋里一边擦脸一边生了气,说,娘你咋啥话都听,两个人写字也怕成这样。这么着,以后我在村子还能不能跟别人做点事了。说完,把那手巾往挂杆上一甩,赌气去园子里跟他爹和二嫂说话了。下午也没听了她娘的话,等日头偏偏,又去神树街上写字去了。

    下午的天有点闷热,空气似乎也闷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玉山早早地来了,见老彩没来,就去挖宝的人堆里看了会热闹。在坑里干活的戴龙一眼瞟到玉山,忙顺着梯子上来,站在玉山边上,问老彩这几天代课的事。玉山就把老彩讲课很认真,向他请教公式定律的事跟他说了。又说,戴老师你放心干你的活吧,现在你们班的孩子,可都喜欢温老师了呢。戴龙听了,心里竟有些酸溜溜的。回头见老彩在黑板边上往这张望,便说玉山,你快去吧,老彩在那等你呢。玉山也回头去看,不自禁地笑了一声,转过脸跟戴龙说了一句,冲老彩便过去了。走到跟前,老彩问,刚才跟你说话的是戴老师吗?玉山说,是,戴老师跟我打听你代课的事呢,还问孩子们喜不喜欢你。老彩把眼睛眯起来看着玉山,笑着说,那你咋说?玉山说,我当然说你代的好了,还说现在他班学生可喜欢你了,让他在这放心地挖吧!老彩就笑了,说,你说孩子们喜欢我,戴老师听了,心里该不好受了。教了好几年的学生,咋一下对别的老师好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准不舒服。玉山听老彩这一说,也笑了,说,我还真没想到这点,要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说了。转念一想,又对老彩说,我要是说孩子们不喜欢你,那自然也是听不进你的课了,那戴老师听了,不是更担心了!我看,还不如我实话实说呢!说完,看着老彩,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玉山还接着上午的字写。老彩在那些字撤回的边上,用彩色的粉笔画一些图案出来。一边画,一边跟玉山说话。说我念小学那阵,从一年到五年,都是孟云翔孟老师教的。孟老师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个后来调到中心校去的孟桂仁他哥。玉山说,我咋不记得,当时我只小你一年,咋会不记得。老彩嗯了一声,接着说,那时孟老师特别严肃,又不爱说笑,把我们这些学生憋的,都快长出犄角来了。天天盼着能换个老师上课。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在班里做了个调查,三十六个人,三十五个同学希望换老师。就一个我们没敢问,你知道是谁吗?玉山停了手里的笔,好奇地看着老彩问,谁呀?老彩先笑了一声,说,是最后位的孟海,孟老师的亲侄子。我们问到他那,他瞪着眼睛看我们,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我们才一下想起来孟老师是他叔的事。吓得谁都不敢吱声了,悄没声地回了自己位,再也没提这嗑。说完又笑,玉山也笑,说,那后来孟海给你们打小报告了吗?老彩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孟老师后来没找过我们,在班上也没提过这事。五年级快毕业的时候,孟老师有一阶段病了,十多天都没去上班,是当时的王校长给我们上的课。那些日子也不知道咋了,上着上着课,我们都开始想我们的孟老师了。一天放了学,我们男生女生一大帮,上孟老师家去看孟老师。还在小卖店买了两盒罐头。那罐头一共花了七元六角,我现在也记得清楚,当时还是我收的钱呢。我们每人掏了四角,买完剩下一块多钱,便买了一包子糖,一起给孟老师拿去了。听到这,玉山笑了说,糖你们也拿?学生给老师买糖,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老彩说,当时也小,也不会买东西,只知道那黄罐头好吃,糖好吃。剩下钱,再买罐头也不够,就买了糖了,谁会想那么多。笑了笑,又接着说,到了孟老师家,看孟老师躺在炕上,瘦得胡子邋遢的,一点都不像原先的孟老师了。你说我们这些孩子也不知哪来的伤心,竟抹巴抹巴哭了。一个哭两个哭,到最后都连上声了。孟老师那天也哭了,拿手给我们擦眼泪,说,没事没事,都不哭,都不哭,老师病都好了,明天就回去给你们上课,啊?啊!我们一听这话又高了兴,把罐头和糖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到炕上就跑了,孟老师喊我们,我们也没人回头。第二天孟老师还真上班了。拿了好大一包子糖,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把,让我们吃。还跟我们说,我们能想着去看他,对他表达那些情感,是他教我们五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会在心里,永远记住他的这些学生们。说到这,老彩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扭着脸画那些图案,半天也没抬头。玉山看了老彩一眼,说,老彩姐你知道么,那回孟老师给你们买糖的事我也知道。咱们两班挨着,孟老师是下课的时候给你们发的糖,我们扒着窗户,可都看着了。老彩说,是吗?我咋不知道呢,你们真从窗户上看着了?玉山说,可不真是看着了,你们当时哪顾得上看我们,你们全班同学,又都“抹巴抹巴”地哭呢。玉山学了老彩的话,惹得老彩噗地笑了,说,还真是呢,我们那天真的是又哭了。可能是那阵马上要毕业了,心都委屈的不得了,一说点啥,总得哭上一鼻子。说完,两人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