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传来墨香低沉的咳嗽声,抑郁得像晚间山峦滚来的风,一声一声连绵不断。此处是一段山路,车行较缓,萧明翊骑着马在一侧同行,听闻墨香的声音,眼睛便落在车门处再也挪不开了。
自从上次落水,墨香身体一直不大好,情绪也颇为沉闷,那日夜里又受了惊吓,隔日起床时便开始高烧,萧明翊原本想将亓国的行程再往后推一推,一来因为国主的身体刚好些,二来也因为墨香病重,可墨香看他的目光总让他心里一阵阵的绞痛。她不说话,也不爱进食,原本还说些尖刻的话,现在一句都没有。沉默、沉默、无休无止地沉默,萧明翊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会先她一步疯掉。他和墨香之间到了必须要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风漾舟在前方赶着马车,不时回头看萧明翊一眼,对这次仓促出行他颇有非议,萧明翊这样一个敏感的身份,又在这段敏感的时间只身深入亓国,着实为不智之举。虽对外散布了去破山寺为国主祈福七日的谣言,但不论怎么想都有些蹊跷。风漾舟顾忌颇多,如此轻车简仆,寥寥三人之行万一被陈王后一党有机可乘该怎么办
行到一处空地,三人停下稍作修整,此时已近傍晚,风漾舟把自己的顾虑又跟萧明翊说了一遍,这话在出门前他就已经说过了,可萧明翊却态度颇为坚决。风漾舟是看墨香身体不好决定再提一提,希望能赢得萧明翊的回心转意。
萧明翊没有说话,他从马背上拿了水来,用瓷碗倒了走到马车旁边,手在门把上顿了顿,还是打开钻了进去。
车内墨香半靠着,脸色微黄,神情冷冽,见萧明翊进来微敛双目,萧明翊坐到她身边把她扶正将水递了过去,墨香撇开头,萧明翊劝道:“你这身子要是不好,如何见你六哥”
墨香想了想,双手接过瓷碗,小口啜着。萧明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隔了一会儿说道:“你六哥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在国内的朝政也不愿意管,亓国这三年”他停顿了一下,小心看着墨香的脸色:“多少也因为旱情的缘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墨香将头转向车外,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草木枯败的景象。
“我带你进宫不可泄漏身份,须得乔装打扮,这事交给漾舟,你与你六哥也不要相认,亓宫内处处都是眼线,不仅仅是我的”墨香嘴角动了动,萧明翊立刻停了下来,本以为她要说话,谁知等了许久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月儿”萧明翊压抑出声,伸手将她抱紧,他低头亲吻着她的眼睑,痛苦地说道:“跟我说句话吧哪怕是骂我也好”
墨香依旧没动,但那纤细的手指不自然地颤动着,如同痉挛一般,她袖幅动了动,将它藏了起来。
风漾舟甚为无聊地蹲在车外,嘴里叼了根草,嚼了两口突然警觉起来,他倏的站起身,四下望了望,此处峰峦叠翠,已处半山腰,他突然神情紧张,又猛地伏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隐隐听到有百来匹马渐渐逼近的声响,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冲着马车大吼道:“快走有追兵”
话音刚落,萧明翊已经横抱着墨香闪身而出,没有多问,萧明翊将墨香往马上一撂,自己紧接着上马勒缰,墨香花容失色,惨白着一张脸紧紧抓住萧明翊的衣襟,萧明翊低头喝道:“抱紧我”随即一抖缰绳,马如离弦之箭,在羊肠山道上狂奔起来。
萧明翊与风漾舟一前一后不停不休地驱马狂奔,可仍听到身后渐渐而来的乱蹄声,风漾舟大喊:“他们人太多了,不如躲避一下”
此时道路越近平坦,左侧一片密林,萧明翊马头一转,正欲入林,却“嗖嗖嗖”几只利箭从稀疏的树林中冒出来。
“有埋伏”萧明翊大叫,一手勒缰转马,一手护着墨香,向着另一侧狂奔而去。墨香伏在萧明翊的胸膛,感受着激烈的心跳,此刻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不行,那边是死路”
风漾舟追了上来,对着萧明翊大吼,这个山谷太熟悉了,那是三年前萧明翊在亓国部署的秘密基地啊。
萧明翊脸色一白,随即明白过来,身后是纷纷而来铁骑,左侧是乱矢,右侧是悬崖,只能前进突围可前方又是山路,一是马速受阻、二是定有埋伏,胜算颇小,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劫杀,萧明翊心如明镜
风漾舟震飞紧随而来的箭矢,焦急地看着萧明翊,见他眸光暗沉,闪动着决绝,他突然直起身一把抓住身前的墨香,长臂一挥将她扔给了风漾舟,风漾舟大惊凌空接住,墨香大叫一声落入风漾舟怀里。
“漾舟,看箭矢数,密林里定不会超过五人,以你的功夫可以突围”
“什么意思你呢”风漾舟大吼,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墨香惊惶地看着他。萧明翊目光深远,淡淡一瞥来时扬尘的路,道:“三个人目标太大,而且他们要杀的是我,我往山道上走引开他们你带着月儿”
“萧明翊你疯了竟拿自己当诱饵”
这是墨香这段日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萧明翊端坐在马上与她四目对望,隔着烟尘黄沙,墨香眼眶通红,极力地回身看他。萧明翊的目光清澈得无一丝杂质,如同雪峰山涧化下的清泉,脉脉无声地流淌。
“漾舟保护好她”萧明翊说完调转马头。
“萧明翊”墨香声嘶力竭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吼,萧明翊回过面目,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一如当年的温和细腻,嘴角浅浅地弯起,面色如水般沉寂安静。然后双腿一夹冲着山路策马狂奔而去
我觉得我还是很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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