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面色变一了变,他执掌户部,自然知道三千人马一日所耗费的钱粮。和往日里呆在营地中的情景不同。如果平日里一天可吃一斤粮食,战时则至少要一倍的粮食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这仅仅是粮食的损耗,尚不包括战马的草料,士兵的铠甲等一系列损失。
高俅的面色也不好看,他自然能明白对方的心思。他的牙咬得紧紧的,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童贯可在那边虎视眈眈的看着呢。如果自己胡说八道,他怕是不顾和宿元景的敌对关系,跳出来找自己的麻烦。
徽宗天子见宿元景威风凛凛,将蔡京和高俅驳斥得一言不发,心中微微好笑。宿元景充其量不过是个幸臣罢了,他并没有太大的实权。平日里他虽然和蔡京一党作对,但一直被压着打。他能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蔡京看了宿元景一眼,沉默不语,他的手轻轻的拍打了一下手臂,动作不是很大,除了他身后的人,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如此动作,自然有他的目的。他门下的臣子自然看得清楚,有人急匆匆的站出来道:“宿大人,您说的话我不敢苟同。难道我堂堂大宋,连剿灭一伙强人也办不到吗?我大宋富有四海,难道连这点钱粮也舍不得吗?我大宋……”
杨恩成突然喝道:“够了,难道你便打算让我大宋的将士白白送死不成?那梁山上的强人虽然可恶,但他们也是我大宋的子民,更兼骁勇善战。若能招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大宋倒不缺梁山强人那点士兵,可能让人少流点血岂不是更好?你为何执意如此?你若如此想法,罢了,你何不上济州去看看战争是什么样子?”
那人乃是户部侍郎,复姓欧阳,名一个泰字。也是一榜的的进士,后投靠蔡京。他往日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战争的残酷。他见杨恩成挤兑于他,不禁变了脸色,大声道:“我去便去,那又能有什么问题?我若为将,梁山贼寇早被荡平……”
话音未落,蔡京已然大喝道:“放肆,朝堂之上,哪容你大放厥词?你在胡说些什么?”
欧阳泰面色变了一变,他也知道自己莽撞,当下退了回去。
不过徽宗倒是被他的话打动了,难道堂堂大宋连一伙强人都征剿不了不成?他看了一眼众臣,点头笑道:“既然欧阳泰有心出战,那你便去试一试也好,说不定还能为大宋选出一名新的大将。”
杨恩成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满是骇然之色,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他看着徽宗,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别的话。
童贯也有些愕然,他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深的吸了口气,嘴巴却有点发苦,徽宗天子将打仗当成什么了?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书生指挥部队,岂不是让那三千多人马去送死?
不过有人显然嫌这么做还不够劲,宿元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出班道:“陛下,曹忠身为淮阳军节度使,欧阳大人到了济州,他们两个却是谁管谁?”
徽宗微微一愣,转眼间便明白了宿元景的心思。他看了一眼蔡京,轻轻一笑道:“曹忠不是受了伤吗?让他回去养伤吧。那三千多人马,暂且交给欧阳统领也就是了。三千人马,应该足够打下梁山了。”
那欧阳泰真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更不理会他的袍泽给他打眼色,向徽宗施礼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定要将梁山扫平。”
徽宗见了大喜,微微点头,眼中的笑意愈发浓了。当下着人赐了一匹战马,又赐了一件铠甲。
童贯见欧阳泰志满意得的模样,微微冷笑,上前一步,微微拱手道:“那就祝欧阳大人旗开得胜,早日还朝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欧阳泰冷冷一笑,也不在意。他好容易在皇帝面前露了一次脸,又有蔡京做后盾,自然全无顾忌。
蔡京走得早,见童贯在后面大步流星的赶将来,他身子微微一侧,轻声叫道:“童枢密,今日朝堂之上,何必为梁山贼人说话?”
童贯身子一顿,他看了一眼蔡京,尴尬的笑道:“太师勿怪,我只是怜惜那几个人一身的才能,就这么埋没了。那些人确实得罪了太师,若是能招安,太师再好好收拾他们也不迟啊!”
蔡京大有深意的看了童贯一眼,没有说什么。童贯对蔡京还是有些畏惧的,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敬的在一旁跟着。
过了好一会,蔡京才轻轻点头道:“童枢密,我闻令兄童贳之女贤良淑德,不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可有幸和她结为秦晋之好啊?”
童贯听了这话,不亚于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他望向蔡京,整张脸都堆下笑了,毕恭毕敬的道:“是我那侄女高攀才是。”
蔡京呵呵大笑。他也看出高俅不是什么成大事的人,这才拉拢童贯。他看了一眼左右,见众多大臣都恭敬的离二人有一段距离,这才轻轻的道:“十万贯的生辰纲也算不得什么,若能得这样一只助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童贯轻轻笑道:“这是太师大度。”
蔡京哼了一声,慢悠悠的道:“欧阳泰成不了什么大器,他去征剿梁山,怕是要吃大亏。可若是全军覆没,朝廷的颜面望哪里搁?到时候如果有人进言,朝廷少不得起大军征剿。”
童贯点头道:“太师说的是。梁山贼人虽然剽悍,但朝廷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欧阳泰吃点小亏是免不得的,但性命却还能保得。”
蔡京微微点头,抬头望天,淡淡的道:“有些时候,刀虽然在自己手里,但未必那么好使。如果不好的刀,扔掉也就是了。”
童贯如何不明白蔡京的潜台词,他轻笑道:“刀再锋利,也不过是一把刀罢了。更何况那把刀除了我们能用,别人谁会用他?”
蔡京微微点头,慢吞吞的去了。